台中央的女子向萧若吟一颔首,转身宣布道:“诸位!今日是我静华阁阁主摆擂招亲的日子,但凡符合招亲要求的未婚男子均可参与,至于今日的招亲细则想必诸位都已经十分清楚了,那么现在就请已经准备好的公子们上台作画,只要阁主看中了谁的丹青,谁便是我静华阁日后的主公!”
咦?凡人最喜欢的不是抛绣球、比武招亲或文采比斗什么的吗?
上官影洞察了我心中所想般解释说:“抛绣球就好比抽签,只能被动的听从命运的安排。比武招亲与文采比试都是有许多双眼睛见证的,万一被一个五大三粗的人或是个书呆子赢了去,那女子岂不是栽了?而评比丹青虽然也有人看着,但是最终决定权却在萧若吟自己的手中,如若她相不中来人,那么即使他有再好的手笔也无济于事…萧若吟很聪明,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招亲。”
待我们将这个问题分析过来的时候,台上已经挤了一堆人,珊珊姑娘为难地劝解着:“各位公子,请一个一个来,一个回合只容十八人…”
男人们争相伸头探脑地向罗帐后张望,谁也不愿意下去,吵吵闹闹,推推搡搡,甚至有人轻浮地吹起口哨。
“花姐!”女主人好听的声音悠悠响起,就像春风吹过麦浪那般舒适,台上的人皆仰面沉醉,精神焕发。
“砰砰——”木板搭建的临时高台顿时震了一震,织布娘甩了甩敦实的臂膀,沉沉地走上台中央,铜锣般的大嗓门喊着:“各位公子!请大家照着规矩来,不然要叫我花姐亲自动手请您下去!”
织布娘边说边走,边走边有人让路,走到人群中时,已经有不少人自己默默下了擂台,最后剩下几个人正站在花姐的对面,花姐作势咳嗽了一声,几个人见了鬼似的立刻跑开,有一个精瘦胆小的直接从台上翻了下去,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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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上剩下了十八位男子,有长相清秀的书生,柔弱的身子站都站不稳,险些被人挤下台来,也有德行不佳的公子哥,昂首挺胸装模作样地闪着挂着玉坠子的折扇,更有魁梧粗鄙的武夫,**着上身,乐呵呵地摸着满脸的络腮胡子…
总之良莠不齐,会作画的、不会作画的甚至连笔都拿不正的人都积极地端起了笔墨。
我的耳力好于凡人,珊珊姑娘默默退到了白纱之后,我便听到她俯首在萧若吟耳边轻轻说了句‘没有’。
没有?我暗自怀疑,什么没有?
半柱香还不到,身边的鲜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向台上望去,原来有人急得打翻了墨汁,溅到了他人身上,有人画损了好几张纸,咬着笔杆没有一点头绪,更有人相互争执起来,台上顿时乱糟糟的,珊珊姑娘连忙走出来耐心温和地调解场面,每每压不住场面的时候,花姐总要上去展示一下她结实的手臂。
两炷香燃尽,台上的人被迫一一停了笔,有人信心满满,有人神情沮丧,有人气喘吁吁。
两边的女子上前收了字画全部交到了珊珊姑娘的手上,珊珊姑娘又将字画递入了纱帘内,台下所有人都翘首期盼着结果。
我暗暗施了仙法,一阵风掀起了一片白纱,总算看见了萧若吟的样子,面若芙蓉柳如眉,虽不如鲜衣的明丽和惊弦的柔美,但是在凡人的皮相中也算是上好的了,犹抱琵琶半遮面,所以更为引人入胜。只是我见她双目无神,面色失落,哪有心思去评价那些字画的好坏?
过了一会儿,珊珊姑娘又走了出来,双手交叠,公布道:“诸位,实在抱歉!我们阁主尚未有满意的作品,还有哪些公子想上台来的?且请!”
果然,决定权都在萧若吟的手上,我看她的样子并不是诚心要招亲的,那么她今日摆这擂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又有一批人争先恐后地上了台,我面上一僵,望见鲜衣正潇洒地立于台上朝我们这边飞了个眼色,惊弦无奈地摇头。
上官影左右看了看,说:“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边歇脚边看热闹吧,这位生了七窍玲珑心的阁主大人今日还不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临走之时,我这灵敏的耳朵又听见珊珊姑娘对萧若吟说:“他还是没来。”
我顿时明了,原来,她这是在等一个人啊!千辛万苦使了个计策要等一个人来,偏偏那人是个淡定狂,迟迟不肯现身,这个静华阁阁主现下定是十分苦恼的。
我与惊弦在一处能望见擂台的高楼上对弈,上官影则安逸地坐在栏杆上靠着柱子假寐。
上官影选择留下果然还是有目的的,只是今日萧若吟让他失望了,因为她既不是狸猫,招亲的事也和姻缘玉扯不上什么关系。
日头已经悄悄升到了正空中,我与惊弦已经对战了数局,我的脖子都开始发酸了,鲜衣才满头大汗地抱着一大卷字画找到了我们,她的面色就像打了霜的茄子不太好看。
鲜衣将手里的画卷一股脑儿摊开在我们面前,棋子散了一地,她不解地说:“不可能啊!本姑娘还从来没有失手过,你看这幅百鸟争鸣图,还有这幅远山近水以及这幅美人一笑,她怎么就一副都看不上呢?”
“鲜衣,你怎的做了三幅画?”惊弦一面问一面仔细看了那几幅画。
鲜衣答道:“她又没有规定一个人只有一次上台的机会,我不甘心就这么败下阵来,于是便多试了两次,谁知结果还是一样啊!”
“你的画工倒是颇见长进。”
“那也还是不如姐姐你。”
“这是…”我拿起那幅美人图,画上的女子眉目含笑,柔美清新,煞是好看,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着惊弦整个的面容,她向来习惯用青纱覆着额头,我一直觉得她的面纱下一直藏着一种神秘,原来竟是这般惊心动魄的美丽,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惊弦忙收了画卷,嗔鲜衣道:“你没事画我作甚?”她急急瞥了眼上官影,我只当她是在害羞。
上官影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极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都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先回客栈吧。”
回客栈吃过了饭,我们便各自回了屋子午休了。果然不出上官影所料,那厢的招亲折腾了整整一天也没能得出个结果。
我望着美好如梦的夜空失了神,心中恼闷,为何始终等不到卓令哥哥的回复?我安慰自己说:想是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才耽搁了吧,或许是那朵木槿花还没有到达神界?
我粗粗一算,来人间也快两个月了,感觉一切还是那么遥遥无期。
瞥眼间便望见伫立在对面屋顶上的铁面俊男,他双手背于身后,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夜,骤冷起来。
也许是发觉底下有人在望着他,他猛一回首,俊颜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深邃不见底,简直就是一名铁面修罗,实实吓了我一跳。
我拢了拢衣衫,试着与他沟通:“请问阁下是?”
那人沉着眸子只是望着我,半晌才问了一句:“你是仙?”
怎么又有人来问我这个问题?先是那只奇怪的妖,不对不对,那只是我的一个梦,那只妖并没有与我说过这句话。
我有些疑惑,反问他:“你至少不也是半个仙么?”
铁面俊男却厌恶地厉声反驳:“不!我是人!和你们这些惺惺作态的仙没有一点关系!”
我见他情绪有些激愤,看来他对神仙很有偏见,甚至于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不愿与一个处在情绪极端上的人交流,显得彼此都不理智,我面色平和,也不觉得恼,只默默转身准备回屋,我明白在这沟通困难的情况下多说无益。
耳边却又传来一个声音:“你可以叫我应飞。”没有先前那么冰冷,至少是平直的语调。
我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又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礼貌性地向他一点头,说:“我如今叫白陌颜。”
应飞也是礼貌性地向我微微一颔首:“我突然又觉得你与他们不太一样,方才是在下唐突了!”说完转身便欲走。
“等一下!”这次轮到我唤他停下,我问:“她明日还是要接着摆擂招亲的,你难道就像今天一样一直逃避着不去见她?”
银色的身形一顿,头也未回,简洁明了地问了我一个字:“谁?”
我浅浅一笑:“阁下何必明知故问。”
今日我分明听见萧若吟凄然地问珊珊姑娘‘应飞当真如此不待见我么’。我先前并不敢肯定,但刚才应飞向我自报姓名时,其间曲折我便大约明白了一些。
应飞不为所动,沉着嗓子说了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便飞身离开了屋顶。
近来习惯了浅睡,夜里有什么动静我便如惊弓之鸟,也不知是不是我担忧过甚,半夜里总能听到轻盈的脚步声,我试着掌灯去看,好像只是风吹动树枝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尽管如此,我总还觉得是有人悄悄来看过我,我叹口气,权当是自己做了个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