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也不怕几位笑话,若吟从来没有遇见过像应飞那样的男子,我与他相处不过短短几日,竟然对他暗生了情愫。那日他走后,我并没有回到静华阁,只是悄悄地跟随其后,被他发现后,他便刻意躲着我。我的脾气向来执拗,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不肯相信他竟对我一丝情分也无,就坚持四处寻他… ”
鲜衣嘴里包着桂花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使劲儿地嚼着糖,腮帮子都鼓起啦,呜呜地想尽快能说上一句话。
我与惊弦都明白她的意思,谁敢料到萧若吟与应飞是这层关系?我们都只是对她无奈地点点头,鲜衣一只手掐着喉咙,终于将吃的东西咽下去,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萧若吟顿了顿,无声地叹了口长气继续着:“我想着如若他真的一点没有在乎过我,那么即便我嫁了人他也不会在意的,于是就有了在长安摆擂招亲一事。接连过了几日,他都没有出现,之前我还一直抱有希望是因为他人根本不在长安,不过现在,若吟终是明白了,原来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箫若吟眨了眨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语气悠长:“今日本想用玲珑玉引他来静华阁,我本以为只有他本人才能入得了那屏障,不想几位竟打破屏障入了我静华阁。”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大家都很同情萧若吟,上官影也有些惆怅。
我望了望水中飞鸟哀怨的倒影,说:“既是如此,我们还是告辞吧,让萧姑娘自己去解决这件事情…”
“萧姑娘,今日我等唐突了。”上官影说罢起身。
“铁疙瘩!”鲜衣突然掩嘴惊呼一声,望向我的身后,我无奈,那冤家来得真是好巧不巧。
萧若吟眼光闪着兴奋,霍然起身,张了口想叫又不敢叫,只是呆呆地将应飞望着。
应飞笔直地站在花丛里,面若寒冰:“你闹够了没有。”
就像是一把燃烧着的火焰被水浇灭,想必萧若吟的心绪也瞬间沉入了冰凉的谷底。
我见她眼圈红红的,情绪却平静了些,她问:“应飞,你说…什么?我在越州找了你两个多月,在长安又等了你整整七日,这些对你而言都只是胡闹吗?”
应飞扫了在场的几个人一眼,眼光有丝闪动,只是说:“我指的是你不该拿玲珑玉来胡闹!”
萧若吟深吸了口气,苦涩一笑:“果真是我一厢情愿,你果真只是为玲珑玉而来的…”边笑着眼泪边往下落,看得旁人也要为之动容。
应飞面色不改,只是将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沉吟一声:“若吟,有些事你不会明白的,把玲珑玉交给我吧!”
萧若吟勉强站稳了脚步,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我怎么不明白!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明白你不是普通人,后来无意间知道了你的身份,可是我从未在意过,何况,我自觉无怨无悔!可是,你当真…只在乎你的修行?当真…从来没有在乎过我?”
我心中一酸,原来她早知道应飞是个半仙。我过去握了握她发颤的手,她的手心都是冰凉的。
应飞此时只是沉着面不语,大约心中也做了一番挣扎,半日复又问道:“玲珑玉呢?”
“你!”鲜衣遇事总是最冲动的,她将将才发出了一个声便被惊弦及时止住了,上官影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你来晚了,我方才已将玲珑玉交给了上官公子!”谁都没有料到萧若吟话锋突转,一句话就压住了现场的气氛,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上官影,几乎都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上官影若说他手里没有玲珑玉,应飞会相信吗?萧若吟与应飞赌气竟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上官影。
上官影无奈地挑了挑眉:“萧姑娘,在下并不想介入你们之间,此事还是你们自己解决罢。”
“既然不想介入,还请阁下把玲珑玉交出来。”应飞冷漠的语气里透着警告。
我心想他这样不屑于神仙的一个人绝不是要借姻缘玉飞升的,那他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急需解决呢?
上官影面色从容,满不在意地说:“既是如此,也不要坏了萧姑娘招亲的规矩,我二人今日就决一个高低罢。”话音刚落,斩云剑就飞出鞘,在空中旋转,耍了好几个花样示了威才又回到剑鞘中。
“公子!我们根本就…”鲜衣脱口而出的话被上官影一个眼神逼了回来,遂而她又将担忧疑惑的眼神转向惊弦,惊弦说:“公子自有他的道理。”
我微笑着望了望上官,语气轻松:“惊弦、鲜衣,我们坐下来继续陪萧姑娘喝茶吧!”说完还自顾自地坐下了,看萧若吟惊愕的样子定是认为我没心没肺。
前面二人此时正打得叫人眼花缭乱,斗了好一会功夫也未能分出个胜负,园子里的花草已经被摧残得面目全非。我们这边也跟着纳闷了,为什么他们不借助任何外力,只是赤手空拳、近身肉搏?
两个人凌空点水相持着,水波扩散,水中的鱼儿来回窜动,躁动不安。
应飞沉吟一声,开始发力,上官影一个凌空翻身躲过了应飞直劈过来的手掌,然后两个人的拳脚又来回过招、交缠在一起。
鲜衣终是探头问了句:“公子为什么不用他的斩云剑?”
萧若吟双手握住杯盏,轻咬着嘴唇说:“应飞的性子倔强,他是不会使用仙术的,他只是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上官公子想是为了决斗的公平才做了这步退让。”
“萧姑娘,恕我直言,此事其实上官也帮不了你,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的话刚落音,就听见上官影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你到底还是不愿拿出真本事?好,若你执意如此,在下便不会再手下留情了!”说着就从腰间拔出了斩云剑,金剑出鞘便生了一股不可抵挡的气势,剑光与人影乱颤,几个回合下来,应飞便明显处于弱势。
上官影不是个乘人之危的人,但此时他却挥着长剑连连进攻逼得应飞直往后退,应飞一只手勉强抵挡着上官影的金剑,偏偏就是不肯施用仙力,果真是块固执的铁疙瘩。
“应飞!”有人声音惊颤大叫出来,然后便见一个明黄的身影一闪而过,萧若吟奔出了小楼。
“别过来!”应飞一声怒吼,他只是一时的分神,手上的力量外泄就已经抵不住上官的剑气,缀着宝石的发带散开,墨发飞扬,两只脚深深陷入泥中,脸上湿漉漉的,模样十分狼狈。
上官影见此情形即刻双手交合便收了攻势,斩云剑翻转着飞身入了鞘。
说时迟那时快,萧若吟飞奔而去的身形还是被未来得及消散的剑气弹退了好几步。
应飞一手抚着胸口,直直地站起身,将萧若吟望着,铁面上竟闪过一丝心疼。
上官影半眯着的桃花眼中光芒一闪,似是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于是潇洒地转身回到了亭子里。
萧若吟顿在那里半晌,眼中又惊又痛,终于向应飞急急跑了过去:“应飞,你还好吧!”
应飞已恢复了冰冷生硬的表情,看也不看萧若吟一眼,只是厉声责备道:“谁允许你过来的!”
萧若吟晶莹的眼泪簌簌往下掉,上前扶着应飞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重复问道:“你还好吧!”
应飞黑着脸大手一挥,萧若吟重重地摔坐在地上,应飞面色不改,只沉沉地说道:“我说过很多遍,不要靠近我!”
萧若吟无力地质问他:“究竟是为什么!难道真是我一厢情愿吗?可是眼神不会骗人,你刚才担心我,你心里分明就是在乎我的!”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看来今日玲珑玉也不过是一个幌子…”应飞放下残忍的话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了,飞身而去的背影不再像来时的那般气势逼人,有些仓皇,有些狼狈。
萧若吟双手撑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面上又哭又笑,看来真是伤心到了极至。
鲜衣终于忍不住冲出去振臂高挥,跳着脚大叫:“铁疙瘩!你跑什么!你还算个什么男人!”
惊弦过去将萧若吟扶起了身,柔声安慰着她,她却呆呆地望向惊弦喃喃道:“你们刚才看见他的眼神没有?他分明…是在乎的。”
上官影叹了口气:“萧姑娘,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正如白姑娘所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与应公子之间的心结也只有靠你们自己解开了。”
我的心砰砰一跳,方才在亭子里说的话竟也被他听了去,我本以为他那时候是在专心应战。
“萧姑娘!”惊弦、鲜衣忽然一齐惊呼出声。
只见萧若吟的嘴角溢出血来,鲜艳的血染红了她明艳的黄衫,凄美,哀伤。
惊弦连忙蹲下去为萧若吟把脉,面色有些凝重:“她受了内伤。”
我运用仙力将洁白的光珠一点点融入她的体内,此前我对着花草施法还是十分轻松的,可现在对着一个大活人,就显得有些吃力了,不一会儿,我的额上已经冒出了汗。
大家都担忧地望着我们,我调整了呼吸,理顺了内理,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大家轻轻一笑:“没事了。”
大概是看见应飞出了静华阁,此时珊珊姑娘带着先前的那个蓝衣小姑娘匆忙赶了过来,小姑娘惊讶地捂住嘴,一面跑一面唤着:“若吟姐姐,若吟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