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弦却敏感地打断了他的话:“公子,惊弦虽身份卑微,但也不至于可以成为一件附属品,我说过,我的命都是公子你的,但是我的心却是自由的。”
上官影不解地摇头,惊诧地问她:“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从未将你当成附属品,也从未在乎过你的身份和外表。”
惊弦咬了咬嘴唇,手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她抬头望着上官影,道:“公子,惊弦的心里只有尽全力报答上官家的恩情以及用心照顾好妹妹鲜衣…”
说到这里,惊弦浅浅一笑:“何况,公子你重任在肩,怎么能够贪恋儿女情长呢?老太爷对你抱着莫大的期望,整个仙湖山庄将来都得由你来扛着,还有老爷夫人,他人不知,惊弦却明白,他们其实至今还下落不明…”
上官影闭着眼打断了惊弦的话:“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惊弦垂着眼帘不紧不慢,继续道:“好,就算不提这些,你与李家的欣小姐可是从小立下了婚约,上官家与李家的深厚渊源可不允许退了这桩亲事,公子就这一点上就得花一些心思了…”
“真的够了!我只想问你,难道你对我除了感恩就没有其他的感情吗?请你直视着我回答!”上官影炯炯有神的桃花眼死死盯着惊弦,坚决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惊弦悠悠抬起头,直视着上官影,眼中带着笑,也带着微微的泪光:“当然不止,你是主子,我是下人,下人关心主子、爱惜主子是情理之中的事。”
上官影的情绪有些颓败:“我知道了,今天的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阳光照耀在荷塘中,荷叶上聚拢的雨水瞬间剥离,那水珠是人的一件心事,终于落下了,沉溺到河水中,消失了,隐没了。
我一直跟着他们进了汴州城,直到再次遇见了墨延、鲜衣还有在汴州的白陌颜,上官影与惊弦又恢复了原样,真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终于到了那天,惊弦被白陌颜发现了脸上的伤后,她夜里独自靠在窗前饮酒,喝的是自己酿制的酒水,以前,还有我陪着她喝,而这一次,她却在月下自斟自饮,形影那么孤独,那么哀伤。
我的心情也很失落,来到这个时空已有月余,每天都在接受着自己不曾知道的现实,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办法,黑麒麟也没有再出现过,我还在继续目睹着那么多残忍的现实。
鬼使神差的,我居然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个时候的我,心里在为与上官影的重逢而喜悦着,但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手里摩挲着前几日买来的‘醉玲珑’,心里乱七八糟想了许多才去床上躺下。
我待白陌颜睡下了,才大胆显了身形坐到梳妆台前,那时候没有勇气打扮自己给人看,今天我却拿起了胭脂,为自己一点点抹上了脸颊。
女为悦己者容,这盒胭脂我从此以后恐是再也无福消受了。
我默默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究竟多久没有眉开眼笑了?
很有趣的是,我被白陌颜发现了,原来她并没有睡着。
两个自己开始了无比诡异的对峙。
白陌颜问我:“你是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长安一直跟着我的人也是你吧!我本以为你已经消失了,没想到我们还会在这里又重逢。”
我说:“如果我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信吗?”
白陌颜问:“何解?”
我笑了一笑:“你知道神界有个‘轩辕镜’吗?‘轩辕镜’里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六道轮回,生老病死,过去和未来,而我,就是你的未来,因为机缘巧合,我回到了过去,便遇见了过去的自己,也就是你。”
白陌颜不可思议地一笑,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感到你的存在我都觉得特别奇怪,可是我却又非常地相信你,就像现在,你说的这些,我竟无条件信了。”
我哭笑不得:“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我回不去了。”
白陌颜居然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叹气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你可以去问墨延,那个人难以捉摸,但是思想与常人不同,我想也许他能帮你解答这个问题。”
我点点头,与白陌颜相视一笑,便去敲了墨延的屋门。
可我忽略的一点就是,这个时段,正是墨延的‘**病’来找他的时候。
我推门进去,我是眼睁睁看着他妖变的。
原来,墨延那俊美无暇的外表只是靠着一种神奇的药水维持的,每到夜半,他就变回了原始的破败皮囊。
他的蜕变过程十分痛苦,脸上应该是被利兵器刮伤的,就像是一根伤痕累累的木头, 比惊弦的伤痕看上起更加触目惊心!我震撼异常,他的身上应该也是一样惨不忍睹吧!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被封印的那段岁月究竟熬过了多少折磨!
我默默走到他的身边,想要脱下他的外衣,只为了看看他背上的伤势,他却伸手制止了我。
我就静静坐在他的身旁,直到他慢慢恢复我也没有发问,不是不震惊,而是我已经震惊过了头,再也没有什么方式来表达了。
他又变回了那个完美的散发着木兰香气的墨延,他优雅地整理好衣袖,背对我说:“你全都看到了。”
“是的。”
“我想我们之前有见过。”
“你什么意思?”
“如果是那个正在睡觉的陌颜,我想我是不会给她机会看到我真实的样子的。”
“为什么?”我情绪终于激动起来。
“你不用知道。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没必要瞒着你,上次在长安,你后来看见的那个人的确是我,我是通过时光轴意外来到了这里,我想请问你回去的方法。”
墨延点了点头,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问:“你还记得我们在白马寺夜里对弈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怎么?”
“那时候你自己布下的死棋,你认为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想时光逆转,不过就是人的一次轮回罢了。”
他说着便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
我突然想起当时龙王说的那句话,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我从长安莫名其妙地又来到邓州的小镇,也是在黑麒麟魔爪对我生命的威胁下进行的,难不成我要回去,就是要让自己死掉?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墨延,他点了点头。
“那我该怎么做?”我茫然地看向墨延。
墨延走到我的身边,拔下我头上的发钗,附在我耳边说:“把你的生命交给我。”
我闭上双眼,只有这样了,我毫不畏惧、完全信任他:“你动手吧!”
“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墨延的眼中闪着柔情与疼惜,他有些苍白的嘴唇动了动,说:“忘了我,忘了这里的一切。”
“为我好?”
“为你好。”
“为什么?呃…”我的疑问刚刚说出口,坚硬的发钗已经毫厘不差地刺进了我的心窝,我的胸口开出了血红绚丽的花朵。
我的心疼得厉害,双手紧紧捂着胸口,鲜血流在了墨延白皙的手上,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取走了我在这个时空里所有的记忆。
我闭上双眼,感觉快要窒息,痛苦,却一点也不难过,我相信这是重生。
在意识完全消逝之前,我感觉到有人在我额上落下了一个冰凉的吻,似乎有一滴眼泪落在了我的心上,我还隐约隐约听到:“因为我爱你,我爱你,所以让你重生。”
是的,那个人说他爱我,好沉重的一个‘爱’字。可惜这句话的记忆只在我的脑子里停留了一个刹那便消失了。
我回来了。
身子摇摇晃晃的像是飘在水面上,我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头顶是湛蓝如洗的天空,我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了一艘船上。
更令人惊讶的是,船头站着一个少年,他瘦弱却坚韧,是那个久违了的少年卓令,可我知道他只是卓令哥哥派来保护我的人,他并不是卓令哥哥,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激动。
我颤颤地问:“你是?”
少年回过头看我,语气冷漠:“你醒了?”他比我想象中更加瘦弱了,脸上的棱角分明,几乎没有一点多余的肉。
我继续问:“是卓令哥哥派你来的?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是可以叫我‘神魄’,我刻意化成了将军的样子。你掉进了水里,是我救起了你。”少年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声音没有什么感情,我却听得震惊不已。
原来他真的就是‘神魄’的化身,果然如此!
我又问他:“对了,黑麒麟呢?”
神魄斜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你那日和它一番苦斗,我原本想出手助你,可惜当时我有伤在身,所以就眼睁睁看着你和它一起卷入了时光轴里…”
“等等! 你受伤我是知道的,一定是那夜在云薇馆为了阻止黑麒麟危害大家才受的伤,可是你说我和黑麒麟一同进入了什么时光轴是怎么回事?我记得那时候我被它打落湖中,之后什么都没印象了,你刚才不也说你是从水里救出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