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纤长的眼睫动了动, 遮住微褐瞳珠,脸上竟是在这种时候露出抹笑容。
“陛下遇刺的事情,虽然守得严严实实, 但是也难免被有心之人打探出风声, ”他将红艳的指甲伸到阳光下, 戏耍般变换着角度, 让指甲反射的阳光映在眼睛里:“这件事情, 陛下怀疑是我做的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若我告诉陛下此事与我无关,陛下还会怀疑谁?”
“大哥吗?”三皇子偏头看过来, 笑容不减。
那抹笑看在我的眼里,有股残酷的冷意, 我的手抚着衣襟, 慢慢停下, 静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陛下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能是四弟?”
“无稽之谈”心沉了一沉, 可我从来不认为广辰会做这样的事情,哪怕他有再大的嫌疑,既然选择了,便不能失了信任。
“无稽之谈?难道陛下不知道,今日雍州都中坐在太子宝座上的是谁?借着和陛下的亲密, 布下这么一个局, 把我也给蒙骗进去, 大意失了到手的果子。陛下觉得我这四弟, 心机如何?”
“三殿下此话, 也不过是空穴来风?”
“陛下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也罢,我便好好给陛下讲个清楚。”三皇子的话里带着几分讥诮:“邀月楼背后的东家不是别人, 正是我大哥,这一点公仪染墨早就知道,想必我那四弟也是知道的。初闻陛下遭刺,我当是大哥所为,一来出于忌惮陛下对老四的帮助,二来想要拖住老四,这才动的手,后来又以为老四因为陛下的原因惩治公仪染墨,坏了和大哥之间的信任。本想着大哥和老四之间有间隙,我便可从中得利,谁知入了他们的局。”
“直到后来事败,听说公仪染墨突然出现,临场倒戈我才明白,这个事情不是大哥做的。老四此举,不可谓不妙,即蒙了我又骗了大哥,可笑大哥认为是我做的,我又认为是大哥做的,独独忘了老四自己也是能出手的。”
“嗯?”我有些疑惑,是不是大皇子做的和染墨的突然出现、临场倒戈有什么关系?
“由此可见,大哥对公仪染墨是极为信任和看重的,而公仪染墨作为秦候府的女婿对大哥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试问,若是陛下身在大哥的位置上,会不会拿这么一个重要的人在这种事情上犯险?”三皇子似乎对我不能及时明白他的话有些无可奈何,强忍了性子好生解释。
“陛下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知道公仪染墨此人心思深沉、能忍善谋,行事谨慎稳妥,绝不会做出什么临时起意的事情,此事,必定是四弟与公仪染墨早有预谋。”
确实,染墨不是喜欢临时起意的人,这个事情结合之前种种,我也能肯定他们是早有预谋。停在衣襟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成拳头,紧紧抠住襟上绣纹。我深吸口气,强自镇定道:“广辰不会害我”
“陛下对自己在四弟心中的地位,看来是很有信心,不过也对,刺客确实没有痛下杀手,看来我那四弟还真舍不得你死。”三皇子嗤笑一声,眼中讥诮更浓:“四弟的正、侧妃人选已定,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家,新皇登基没有皇后,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被我刻意忽略的消息此时又被他翻了出来,虽然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却仍旧无法压抑的疼起来。广辰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包括我。
“那又如何?新皇登基立后,便把你送了去做贺礼,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讨厌三皇子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这样自信满满的将我视做白痴。
“陛下心虚了”涂了蔻丹的手指伸到面前,鲜红的指甲在我脸上划过,三皇子挑着眼角,笑得像条蛇。厌恶的情绪突然一下爆发得掩盖了理智,我猝然出手,掴了三皇子一巴掌,他的身子被这一巴掌的力道扇得撞上马车后壁,珠翠跌落,乌发顿散。
“下次再如此挑拨生事,便不会只有一巴掌了。”我看着伏在一边的人,气尤未消。
三皇子的话,绝对是挑拨离间,绝对?我却没有信心了,染墨瞒我,广辰也瞒我,脑中仿佛出现一个三叉路口,向左还是向右?迟迟做不了决定。
“是不是挑拨生事,陛下心里清楚”三皇子缓缓转过头,嘴边隐有血丝,笑意残忍。
我冷眼看他,不再说话,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会去找广辰,我要听听他是怎么说的。要说三皇子的话完全没有影响,那也不对,信任的决心终究没有抵挡住那棵叫做怀疑的毒草在心中蔓延,我动摇了。
于是,我作了个决定,把三皇子留在掌握之中。既然决定留人,就必须想办法瞒过其他人的耳目,三公主相里清娥与我同行,要避过她有些麻烦,在找到可以用来调包的人之前,只好由我遮挡着,同吃同住同行,整天让他戴个面纱进进出出。
三皇子被那一巴掌打得不轻,半边脸肿了,甚至进食都是一脸痛苦。我原本不想管他,可夜里被他睡梦中压抑的□□惊醒之后,还是心软,翻了阿璃给的药膏出来,借着透进屋内的月光细细给他抹上,他消停下来,我也好安心睡觉。
差人把三皇子秘密押送回骊国的时候,他眼都没有抬一下,安静平和的让我很是吃惊。
这期间三公主多次表示过对我与美女形影不离的不满,我不予理睬,反正整支队伍除了她都是我的人,没什么好担心的。三公主不知道有没有察觉,起先的美女竟是她三哥,这件事情我也懒得多想,如今调包完成,没了后顾之忧,我还想什么。
之后这一路走得顺当,我们如期抵达雍州都。入得雍州都境,远远便看见有人纵马前来。领头一人身形高大,眉峰眼角,尽是凛冽气度,待到行近,面容间纵是再凛冽,也被嘴角眼内浮现的笑意冲刷得一干二净。
“雍州太子相里广辰,前来迎接陛下”来人下马至前,言语恭敬,目光却是放肆,一刻也没从我身上离开。
“广辰”我走近几步,看着面前英武的男子,轻唤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