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二治泯水

二治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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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泯水工地,李冰又回了一趟崖边寨,见到夏侯水,便将郡守府内的情形讲了一遍,道丞相大人已将张若关入大牢,只待审明罪行便将从重处置。夏侯水拍着巴掌叫好,只道丞相大人果然是个好官。李冰却又换成了一脸愁容,说道:“夏侯兄弟,我此来实是还有一件事情拜托,还请夏侯兄弟一定答应。”

夏侯水忙问何事,李冰这才说道:“我从丞相大人那里得知,扣儿已被蜀军慕骞将军抓走了!丞相已令郡尉王汉大人率大军入山围剿蜀军,以作解救。但我想羌寨既有乡亲们投奔蜀军,夏侯兄弟或能找得到慕骞将军,不知你能不能替我说服慕骞将军,求他放了扣儿。”

夏侯水郑重地点了点头,李冰这才如释重负般长出了口气。又闲聊了几句,李冰这便起身告别,临走前却又向夏侯水要了一些井盐。夏侯水不由笑道:“怎么,你跟丞相大人请求要做贩盐的生意了?”

李冰却笑笑不答,只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丞相张禄将数日来所见蜀郡民情,以及郡守张若所犯种种罪行,尽皆陈列于奏章之中,命亲兵快马火速送往咸阳城,只等着大王御旨一到,便立斩逆子张若,以正大秦律法。然而数日之后,果等来钦差大人携着御旨而至,当着蜀郡众官宣读出来,内容却是:

“丞相张禄不辞辛苦,代寡人巡视蜀郡,所到之处,纠弊拨乱,惩治酷吏,深得百姓拥戴。今见丞相欲大义灭亲,罗列蜀郡郡守张若多条罪状,欲以严惩,寡人却以为不妥。张若虽有过失,皆因涉世不深,受到小人挑唆而致。处置有所失当,也是情有可原。着令张禄收回成命,恢复张若郡守之职,继续主政蜀郡,钦此!”

一俟御旨念完,地下跪的众人纷纷立起,脸上却表情不一,兴奋有之,沮丧有之,愤愤亦有之。张禄却是大为恼火,接过御旨来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弄得那钦差苦笑着说道:“丞相大人,下官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伪造御旨啊!”

张禄抖着那御旨气愤地说道:“可是……就算死罪可免,却也不能……不能让他继续担任郡守之职啊!”

那钦差只好开解道:“丞相大人,大王惜才若渴,顾念张若伐蜀之功,从轻处置,也在情理之中。大王应是认为张若担任郡守多年,对蜀郡情况甚为了解,乃担任郡守之不二人选。今又着令他戴罪立功,必然会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懈怠。”

张禄这才叹了口气,不再反驳。又喊人将张若从大牢里带了出来,对他说道:“大王以仁治国,恩泽天下,不仅不追究你的罪责,而且令你继续担任蜀郡郡守,戴罪立功。还不赶快谢恩?!”

张若连连磕头谢恩,心中欣喜若狂,连呼了几声侥幸。他是很清楚怎么回事的,前些日子他让夷丛里派亲信拿着自己亲笔写的家书赶往咸阳,交给母亲张夫人,让她务必请司马上将军一起,面见大王求情,以免除自己之罪。看眼前这情形,此举还真是侥幸成功了。

张禄又喝道:“张若,虽说大王暂不追究你之罪责,却不表示你清白无罪,你可明白?”

张若答道:“下官明白。”

张禄道:“本相代大王对你约法三章,第一,自即日起将兵权交予郡尉王汉王大人,你不得随意调动大军;第二,不得私设刑罚,戗害百姓;第三,停止修建郡守府,将一应钱粮用于赈灾救民。你可听清否?”

张若心中其实颇为不满,但也只能先答道:“下官听清了,当谨遵不忘。”

张禄又看看左右众人,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张若,一脸无奈,只有说道:“你……你先起来吧,你可要记得,你这次死里逃生,全靠大王法外开恩,日后你若是胆敢再度为恶,恐怕连天神也救不了你了!”

油灯昏暗,案几上摊满了一张张羊皮图纸,那图纸上画的尽是些桔槔、水车一类的机械,李冰指着图纸一一向张禄讲解着,张禄也颇感兴趣地边听边点着头。

李冰又指着水车的图纸说道:“大人请看,这种水车是我在羌寨见到的,用来汲水提沙,功效巨大。”

张禄赞赏道:“想不到这蛮夷之族也能制作这等精巧的工具。”

李冰却双目直视张禄,严肃地道:“大人,蜀郡并非蛮荒之地,羌民也决非蛮夷之人。他们聪明善良、热情勇敢,与秦人并无不同。尤其是他们终日与水为伍,深知水之秉性,深得治水要领。此外,他们生于竹乡,对于竹的利用无所不用其极。大人,你若能前往羌寨巡视一番,便再也不会称他们为蛮夷之人了。”

张禄笑道:“呵呵……听你如此一说,为师还真想亲往羌寨。只是国事繁多,为师不便久留,择日即将随钦差大人一同返回咸阳啊。”

李冰急道:“大人要返回咸阳?那治理泯水之事……”

张禄抬起头认真地望着李冰,说道:“李冰,你果真不愿随为师返回咸阳?”

李冰郑重地点点头,张禄便又说道:“那好,为师就任命你为蜀郡的治水官!”

李冰兴奋地说道:“多谢大人。我这就修书送往武阳和魏国的大梁,让玉飞沙、庄师还有布顺他们全都尽快过来,我们曾经一起在魏国治理过大河,他们一定也能帮我治理好蜀郡的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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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的城门前已挂上了一块牌子,牌上刻得郡守府新发的通告,许多百姓流民往来城门,便都拥过来观看。一些不识字的就叫喊着,“啥子嘛,这上头说些啥子嘛?”

有好心的就讲解着,“又是招募河工,郡守府又要治水了!”

头一个便满嘴的牢骚,“上回治水的工钱到现在还没有给,又来治水!哪个还上当嘛!”

那好心的就又指点着说道:“哎,你看,这回的治水官换人了,是李冰。说是管吃管住,还有工钱。”

旁边几个人就都乐了,道了声,“鬼才信!”便轰隆走掉一片,却还是有几个看着那通告将信将疑,一个就说道:“总不能活生生饿死嘛!管他是真是假哟,混口饭吃再说!”

几个人商议着来到旁边登记的屋内,对衙役说道:“官爷,给报个名嘛。”

几名衙役都有些惊讶,其中一个就转转眼珠,对旁的衙役说道:“嘿,真还有瓜娃子!”

来的流民就诧异地问道:“你说啥子?”

那衙役凑过来,一脸真诚地说道:“你还以为这是真的么?看在我们是蜀郡老乡的份儿上,我跟你说实话,这都是骗人的!”

几名流民都有些惊慌,“骗人?”

那衙役又道:“骗你们去充军啊,打慕骞!打巫郡!”

几名流民一听,轰隆走了个散,只剩下声音传来,“就说嘛,这回官府咋个就仁义了!”

那说话的衙役便向旁边几人得意地挤眉弄眼,一人就巴结地说道:“还是老哥你有办法,难怪夷大人让你来主持此事……”

数日之后,郡尉王汉领大军返回成都城,自己独来郡守府复命。见到丞相张禄和郡守张若,王汉便单膝跪地行礼,一脸惭愧地说道:“下官奉命征剿慕贼,但却无功而返,请丞相大人处置。”

张禄不免大失所望,让王汉详细说来,王汉便继续说道:“下官率大军前往余州、梓潼,直到葭萌,一路之上却始终无法找到慕贼的踪迹。天气渐冷,军中粮草不足,下官不得不下令收兵。”

张禄越听越气,怒道:“慕贼横行乡里,烧杀掠抢,如何却寻不到一丝踪迹!你分明是懈怠军情,畏险不前,还花言巧语蒙骗本相!”

王汉愤然辩解道:“不,丞相大人,下官岂敢懈怠军情,更不敢蒙骗大人。那慕贼化整为零,居无定所,行踪飘忽。再加之蜀民百般庇护,确实无法追踪啊!”

张禄还要再说,李冰却拿着图纸快步走了进来,这才勉强收住。李冰见到王汉也已回来,不由一愣。张若便瞪了他一眼,过去扶起了王汉,道了声,“郡尉大人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

王汉又行礼说道:“多谢郡守大人,多谢丞相大人。”这才起身愤愤离去。

李冰望着王汉出去的背影,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丞相大人,不知郡尉大人可曾将夫人救回?”

他语带关切,张禄不由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得知王汉大军并没有找到慕骞的蜀军,李冰几日来不免忧心忡忡。这夜正在床上辗转难眠,就听得有人敲门,惊恐地从门缝一看,却是夏侯水到了。忙迎了进来,劈头就是一句:“扣儿呢?夏侯兄弟,你找到扣儿没有?”

夏侯水不由恼怒道:“扣儿扣儿扣儿,你就知道你的扣儿!一点也不担心你的兄弟,我都已经走了三日两夜了,你让我吃些饭食,喝口清水,歇息片刻也不迟啊。”

李冰这才抱歉地笑笑,忙去燃了油灯,又热了一些饭团拿来给夏侯水,夏侯水确是饿了,风卷残云一般吃将起来。李冰在旁边看得好笑,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夏侯兄弟,那个……你……是不是也没有见到慕将军?哎,你快喝口水,别噎着!”

夏侯水忙端了瓢喝了口水,喘了一口长气,这才恼怒地说出话来,“你就这么小看我夏侯水?不见到他,我能回来吗?”

李冰不敢相信地说道:“郡尉率大军一路搜索,都未能找到慕将军,你如何能见到他?”

夏侯水一摇脑袋,“这个你就不要问了,自然有人帮我。哎李冰,我问你,你听何人所说,公主被慕将军抓走了?”

李冰一愣,“我……我听丞相大人说的啊。”

夏侯水道:“可慕将军指天发誓,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

李冰惊道:“什么?慕将军他……他没有……”

夏侯水道:“慕将军说,他确实曾经半路劫杀张狗的女人,但到最后关头,他却收手了,他还说要杀当时便杀了,何必事后再去郡守府内费事?!”

李冰皱着眉道:“这慕将军会不会是说谎推脱……”

夏侯水不悦地说道:“慕将军乃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决不会撒谎骗人,何况,他骗我有何用,骗你又有何用?”

李冰默然,想想果是此理,不由担忧地说道:“那……扣儿会在何处呢?”

夏侯水也是一愣,不知怎么回答是好,又看着李冰忧伤的样子,再吃不下去眼前的饭团。李冰又怔怔地说道:“唉,也许……也许我真不该返回蜀郡,我为扣儿而来,如今她却音讯全无;我留在蜀郡,是为了治理泯水,却……却连足够的河工也招募不到,我……”

夏侯水道:“对了,回来的路上,我已得知你当上了蜀郡的治水官。怎么,河工还不够吗?”

李冰摇摇头道:“唉,蜀民多次受骗上当,已经不相信郡府的话了。”

夏侯水恨恨地说道:“郡府里养着这么多军队,吃着粮饷,却只会欺压百姓,征剿慕将军。哼,真应该让他们前去治理泯水,也让他们明白,蜀郡百姓活得多么艰难!”

听了这话,李冰却眼前一亮,看着夏侯水渐渐露出了笑容,夏侯水不由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花么?”

第二日郡守府内,丞相张禄再当着文武众官询问河工征募不力一事,李冰便朗声答道:“启禀丞相大人,以往历次治水,皆以兵士相威逼,对河工非打即骂,重者还要投江,而工钱却被层层克扣,以致于民心尽失。此次招募河工,全凭自愿,而且待遇颇厚,他们反倒不敢相信了。是以招募不力。”

此言一出,两旁文武众官都是一脸不满,张禄慨然道:“失民心者失天下,此言确乎不假!诸位大人,蜀郡治水大事刻不容缓,治水官李冰的治水方略,也切实可行。如何招募河工,请各位建言。”

众人互望一眼,却终无人出列,张禄只好又看着李冰说道:“李冰,以你之意,这河工之事……”

李冰鼓足勇气说道:“启禀丞相大人,下官以为,蜀郡匪乱,究其根本还在于民生潦倒。若能治好泯

水,不仅根除洪涝,还能灌溉田畴,滋润耕稼,使民众安居乐业,匪患自然消弥。以下官之意,可令秦军治河,不知……”

话还未说完,旁边众官已尽皆哗然,纷纷大声反对,郡尉王汉愤然出列说道:“简直荒唐!军队是用来保境安民的,不是工夫,岂能去修堤筑坝!”

李冰凛然说道:“战时出战,休时出力,有何不可?难道大秦国的军队只会打仗,不该为民出力吗?眼下并无战事,而军资颇巨,与其……”

王汉又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古来之理。丞相大人,请……”

张禄初听此话,也是一惊,但不一刻便思虑清楚,打断王汉的话说道:“军队为民,屯垦戍边,古时也有先例。根除水患乃治蜀之大计,自当全力以赴。就依治水官李冰之策,着令驻蜀秦军即日开拔,治理泯水!”

众人都不敢再言,张若望望旁边的夷丛里和另外几个官吏,几人都是一脸失望,王汉却一直瞪着李冰,把满嘴牙咬得咯嘣作响。

3

泯水之畔,寒风萧萧,骏马伸颈长嘶,便要奋蹄北还。丞相张禄立于马车之旁,看着眼前的张若、李冰还有一众蜀郡大小官吏,不觉有些伤感,忙摆摆手说道:“大家请回吧,以后还请各位谨记以民为重,小心打理蜀郡政事,方不负大王重托!”

众人忙齐声称是,张若又拿过一匹蜀锦,上前递给张禄,说道:“爹,蜀郡连年灾患,孩儿也无力为爹置办什么重礼,深感惭愧,这是一匹蜀锦,还请爹带回给我娘,说孩儿千里之外,没有一日不想念娘亲……”说完已是眼泪斑斑。

张禄眼眶也湿润了,接过蜀锦仔细抚摸着,说道:“我曾多次听司马上将军称赞蜀锦乃天下难得之物,果然不错。若儿,为父这就要返回咸阳,临别之际,有几句话还需叮嘱与你。”

张若点头说道:“爹爹请讲。”

张禄又严肃地说道:“此次大王赦免于你,并非因你才学过人,国家栋梁,杀之可惜;更非因你功高盖世,德被天下,不可或失。你应扪心自问,痛改前非,而不应心存侥幸,暗自得意。为父虽然远在咸阳,对你、对蜀郡却不会放任不管。你若不思悔改,继续作恶,为父宁肯舍去丞相之职,也断然不再饶你!你要谨记此言,勿谓言之不预。”

张若毕恭毕敬地答道:“孩儿谨记,再也不让爹爹操心。”

张禄这才放缓语气说道:“若儿呀,你要明辨是非,远小人而近君子。郡府政务,你要多与李冰相商才是。”

张若一听这话,不由歪过头瞥了李冰一眼,心中怨恨之极。张禄却又道:“李冰为人忠厚,心底无私,足可信赖。若儿,你要记住,今后有关蜀郡和你的情况,为父只相信李冰一人。”

张若一愣,忙又回答道:“是,孩儿今后凡事与李冰相商便是。”

张禄叹气说道:“唉,为父多么希望你与李冰能够情同手足,携手共进哪!”说着又向李冰招了招手,“李冰,你过来。”

张若退后了两步,偷眼望了一下张禄,眼神中全是不满。李冰上前对张禄行礼说道:“大人,此去咸阳路途遥远,还请大人多加小心。”

张禄拉起李冰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军队治水,古时虽有前例,却也并不多见。此举只怕招怨颇多,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啊。”

李冰道:“谢大人指点,学生定会当心。”

张禄道:“若有人为难于你,尽管向我禀报,我自会与你做主。”

李冰点点头,说道:“是。大人,时辰已经不早,还请大人启程上路。”

张禄又望了眼白茫茫的泯水,再环视一圈周围郁郁苍苍的群山,慨然说道:“此番入蜀,政事缠身,未能领略蜀郡风光,至为遗憾。不知何日才能故地重游啊。”

李冰应道:“大人下次再来,这泯水已被驯服,变害为利,造福于民,风光会更美呀。”

张禄微笑着点点头,“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啊!”说罢转身上车。

文武众官一起施礼说道:“丞相大人一路顺风!”

张禄坐在马车上扫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最后冲着李冰微微点了点头。李冰也双目注视着张禄,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透漏出一股坚毅。

宽阔的泯水江边,由兵士们组成的疏浚大军或肩扛手搬,或双人同抬,将水中的一块块的卵石运到岸边。只是兵士们一个个面带怨色,口有怨言,每搬完一块,都要坐在地上好半天都不起来,唉声叹气地只是喊累。

李冰忍不住上前说道:“各位军士,还请你们加紧才是。似你们这样,只怕五年也不能完工啊。”

这句话好像点了火药桶,众兵士纷纷发起了牢骚,“军队不打仗,却要来治水,真是闻所未闻啊!”

“是呀,我们从军,是要立功封赏的,现在却成了河工!”

“我们吃的是军饷,却要干工夫的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冰耐心地说道:“你们要知道,治理泯水,事关蜀郡安宁。蜀郡安宁,你们便无须征战打仗,无须丢掉性命。请大家……”

众军士又嚷嚷道:“蜀郡安宁关我屁相干!”

“我们宁可战死沙埸,也不愿累死在这里!”

“对,军人不打仗,还算什么军人!”

“不干了!我们去找郡尉大人!”

众人越说越是火大,纷纷扔掉工具转身便走,李冰忙上前阻拦道:“不要走!大家听我说!”

哪有人听他说话,迎面的兵士一把便将他推开,众人迈步离去,李冰只能在后面徒劳无功地喊着,“你们……你们不能走啊!”

正束手无策着,那名唤作溪百里的百夫长却走了过来,厉声喝道:“站住!你们胆敢违抗军令,定斩不赦!”

众兵士这才无奈地停下脚步,溪百里又说道:“快快回去,继续干活!”

兵士们就纷纷蛮不情愿地回来拾起工具,又去向水边搬运卵石。李冰感激地对溪百里说道:“多谢百夫长,我……”

那溪百里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让大军充当工夫,亏你想得出!哼!”说罢扬长而去。

李冰怔怔地愣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时的郡守府内,张若宴请的贵宾却是郡尉王汉,夷丛里自然也在席间作陪。借着敬酒,夷丛里又在王汉面前搬弄着是非,“郡尉大人有所不知,这李冰一向花言巧语蒙蔽丞相,在外仗势欺人,飞扬跋扈。就连郡守大人他也从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你郡尉大人了?”

王汉疑惑地道:“下官看这个李冰有些面熟,他可是那个勾结叛匪,为害百姓的治水官毕鹰?”

夷丛里说道:“正是,正是他呀!”

王汉奇道:“下官记得大人已经将他定罪了,为何又……”

张若故意叹了口气,一脸遗憾地说道:“唉,都怪本守一时心软,养虎贻患哪!如今他深得丞相大人的恩宠,更不便轻举妄动。”

王汉已喝得醉眼朦胧,“那该如何是好?”

夷丛里阴笑着说道:“郡守大人有一万全之策,那就是让他自己知趣儿地离开蜀郡。”

“是何妙策?”

张若恶狠狠地说道:“断绝军饷,引众哗变!”

王汉大惊,道:“这……这如何使得?率众哗变,全族坑杀,这……”

张若道:“并不是真正哗变,只是让军士愤而离开工埸,致使李冰无法治水。到那时,他便只能黯然罢手,悄然离去。”

王汉凝神想着,但酒意冲头,再也支撑不住,一下扑在桌上醉倒过去。

兵士们既不肯尽心卖力,工程进度便进展缓慢,眼看着月半已过,却连河边的卵石都未清理干净,李冰心中焦急,这天便又来到工地察看。此时正值枯水季节,水边一大段**出的江床上,卵石嶙嶙,更有几块黑黝黝的巨大卵石,突兀地立在那里。

李冰走上前,绕着大石转了几圈,只见那石头浑圆一体,滑不留手,确实无法搬运。后面的兵士们一个个拄着工具立着,幸灾乐祸的看着李冰。溪百里上前冷冷地说道:“并非兵士们不肯出力,如此巨石,无人能动。”

李冰摸着那大石,喃喃念道:“看来只能将其破碎了……”

溪百里不由哼了一声,嘲弄地说道:“破碎?谈何容易!”然后从身旁一位兵士手里抢过铁锄,对准巨石一下就锄了下去,只听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那巨石毫发无伤,铁锄却已立时卷了刃了。

溪百里又冷冷地道:“就用这种工具便能将巨石破碎?小的征战疆场近十年,手中用过的兵器不计其数,却也无一件可以开此巨石。”

李冰却并不答话,缓缓从腰间抽出佩剑来,对准旁边一块卵石一剑挥下,就见那卵石应声分为两半,佩剑却完好无损。众人无不惊呼出声,溪百里瞪大了眼睛说道:“李大人,你这剑……”

李冰笑着将剑递了过去,溪百里接过,仔细查看了一下剑锋,然后对准那把卷刃的铁锄砍了下去,铁锄上立时被砍出一道白碴。溪百里又再看那剑锋,果然还是完好无损,不由惊叹道:“哎呀,如此锋利的剑,下官可从未见过。”

李冰随口说道:“百夫长若是喜爱,便请留下。”

溪百里不敢相信地说道:“李大人,此话当真?”

李冰一笑,“当真。若是有铁匠炉,我可以让你们每人都有一把这样的剑!”

溪百里兴奋地说道:“这有何难?我们可以建铁匠炉啊!”

众兵士也都纷纷大声呼应着,“是啊是啊,我们可以建铁匠炉嘛!”

兵士们便在李冰的指导下垒砌起铁匠炉,又有一些人随着溪百里去捡拾废铁,李冰又从家中搬来了砂轮机。等李冰从铁匠炉里抽出了通红的长剑,猛地便投入水中,随着一阵白雾腾起,兵士们也都齐声欢呼起来。又将那冷却的长剑在砂轮机上打磨,火星四溅,一把崭新的宝剑便应运而生。

众兵士传看着这把宝剑,人人都是爱不释手,最后宝剑交在了溪百里手里,他轻摸了下剑锋,然后对准一根木棍,一挥两断,道了声,“好剑,好剑啊!”又看着众人大声说道,“你们都听好,今后若有人胆敢违抗李大人,如同此物。”

众兵士齐声高呼,“愿追随大人!”声音响彻山谷,李冰望着众兵士,眼中不禁湿润起来。

4

张禄返回咸阳城,不及回府,便拿着张若要送给母亲的那匹蜀锦直奔王宫。秦昭王接过蜀锦来仔细抚摸,惊叹道:“哎呀,这等细软织物,当真前所未见。”

张禄说道:“此乃蜀锦,以蚕丝编织而成。”

秦昭王更是吃惊,“蚕丝?啊,寡人在燕国时,曾经听说楚东有越人,剿蚕丝以为帛,进贡诸国,甚是珍贵,莫非就是这个?”

张禄答道:“不错,正是此物。”

秦昭王喜道:“这么说,我们大秦也有这等上好的织物?”

张禄微笑答道:“正是。”秦昭王又将那蜀锦翻来覆去地打量,一时爱不释手,张禄却又说道,“臣还有一件珍贵百倍的礼物要呈给大王。”说着,从身后取过一个布袋,放到秦昭王面前,自己又顺手从中拈起一点放入口中。

秦昭王也学着拈了一点放入口中,奇怪地说道:“这……这不是盐吗?丞相为何要说他珍贵?”

这自然便是李冰交给张禄的羌寨井盐,张禄笑着说道:“大王,此盐非彼盐呀。”

秦昭王猜测道:“此盐……丞相是说,此盐也……也产自蜀郡?”

张禄含笑点头,秦昭王先是一喜,继而摇头,一脸的不信,“丞相莫开玩笑。盐自海中出,世人皆知。那蜀郡并不临海,如何能有盐?”

张禄笑道:“这可不是海盐,这是蜀郡的井盐。”

“井盐?”

“对,产自井中。”

秦昭王大喜过望,又拈起一撮井盐放进嘴里,仔细咂摸,

然后起身大声道:“啊,我大秦自此以后再也无须仰仗齐国。”

张禄接口说道:“不仅如此,韩魏赵诸国还要仰仗我大秦。”

秦昭王一手抓着蜀锦,一手抓着井盐袋子,左顾右盼,欣喜万分,“天佑大秦!得蜀郡者得天下,此言不假!丞相,有了你带回来的这两样礼物,统一六国,指日可待!”

张禄点点头,脸上却又显出愁容,“大王所言极是!蜀郡重地,不可小觑。在下以为,现任郡守张若并不称职,须改派他人以……”

秦昭王不以为然地说道:“丞相大义无私,可敬可佩。前番寡人之所以赦免张若,也是顾念丞相和司马上将军的情面呀。”

“可是,大王此举却将臣下置于尴尬境地,无以面对世人。故请……”

秦昭王却打断他道:“丞相言重了。如果张若不思悔改,再行撤换不迟。丞相一路风尘,快快回府歇息吧,寡人也要速将这蜀锦呈送太后。”

张禄无奈,也只能行礼退下。

在武阳打铁的布顺接到李冰的去信,半信半疑地赶来了泯水工地,见李冰果然身为治水官,身后还有一大帮兵士死心追随,这才放下心来,咧着大嘴猛笑。李冰又向溪百里和众兵士介绍,说布顺乃是大秦国最好的铁师,曾在王宫内做工,他制出来的剑,远比自己制的还要坚硬锋利。众兵士无不对布顺刮目相看,布顺乐得嘴更大了。

又过了几日,赵乡带着二郎也寻了过来。李冰一见二郎欣喜若狂,抱在怀里便是一通大哭,好半天才收住,对着赵乡自是一番千恩万谢,弄得赵乡颇有些不好意思,呐呐地说道:“也没得啥子嘛,总不能眼巴巴看着娃儿淹死、饿死嘛!”又叫李冰还要感谢大秦丞相,多亏丞相相救,两人才能活到今天,便把张禄相救自己二人,处斩关长应一事说了。

李冰在心中默默道谢,又对赵乡说道:“丞相大人正是我的恩师,当年我小的时候,便曾救过我和母亲。”

赵乡一愣,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李冰,你到底是啥子人哟,郡守府要抓你,大秦丞相却是你老师,你做铁匠做得那样好,现在却又成了治水官!我们看到告示上写着你的名字,二郎就说一定是你,我还不信,以为不过是同名同姓罢了,不想还真就是你!你何时又会了治水了?李冰,你跟我说说,这都是怎么一回子事哟?”

李冰怔怔看着他,想开口解释,却千头万绪,一时也不知从何讲起,努力思考了半天,最后还是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其实是一个罪人,是有愧于蜀郡百姓的罪人!”

江边的工地上,兵士们在溪百里的指挥下,挥动大锤,轮流敲击着巨石上的一排钢钎。终于最后一锤下去,那巨石轰然两半,兵士们全都欢呼起来。在工棚里的李冰远远看见了,也兴奋地猛拍了一下巴掌,旁边的布顺却还在发着牢骚,“一天到晚的打制兵器,这和治水又有何相干啊?”

李冰笑道:“欲善其事,先利其器。”

布顺不解地道:“这是兵器,并不是治水工具,你……”

李冰又道:“天下之器,大莫过于人哪。”

布顺听不懂他这些玄话,又皱着眉嘟嘟囔囔起来。这时工地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李冰和布顺忙出了工棚走过去,就见一帮兵士正围着那伙夫纷纷叫骂着,“这岂是人吃的饭食!只怕猪都不吃!”

“我们每日做着苦工,却只能吃这样的饭食!”

“不干了!干不动了!”

李冰忙大声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众人这才停住,溪百里答道:“李大人,怎么能让兵士们吃这样的东西!”

李冰走近前一看,只见食桶里盛得清汤寡水的野菜汤,竹筐里全是掺了糠皮的糙饭团。李冰不悦地向伙夫问道:“为何会这样?”

那伙夫苦着脸道:“李大人,已经断粮了。送粮的车子到来之前,只能吃这个了。”

李冰忿然道:“这如何能行?这让大家怎么干活?!”又转向众兵士说道,“大家不要着急,且暂忍耐几日,我即刻前去催粮!”

众人却还是嘟囔着发着牢骚,人人都是一脸的愤愤不平,李冰只得将溪百里拉到一旁,说道:“百夫长,请你向兄弟们解释一番,粮食我一定尽快解决。”

溪百里点点头,向众兵士喊道:“咱们听李大人的,暂且忍耐几日!”

兵士们这才不再喧闹,纷纷返回做工去了。

李冰这便离了泯水工地,乘上马车,一路飞奔向成都城而来。到了成都已是黄昏,也不敢耽搁,风尘仆仆地便直奔郡守府。张若假模假样地将李冰迎了进去,连说话都十分热情,“哟,李冰兄弟!你何时回成都了?泯水疏浚进展如何?来人哪,快上茶。”

李冰忙道:“下官谢大人了,不必麻烦,下官此来实有要事禀报。治水大军已经断粮,此事郡守大人可……”

张若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打断他说道:“断粮?哎呀,此事非同小可,你可速去找郡尉大人询问。”

李冰一愣,“郡守大人,你这话何意?”

张若一脸为难地说道:“丞相对我约法三章,不许我过问军队之事,这你也是知道的。军中事务,本守是爱莫能助啊。”

李冰急道:“可这……这治理泯水并非军务,而是……而是郡政啊!”

张若却道:“治理泯水确是郡政,但眼下治理泯水的工夫却是军队呀。工夫缺粮,本守责无旁贷,可军队缺粮,却只能去找郡尉大人了。”

李冰怒视着张若,想发火却又找不到理由,只能愤愤地说道:“那请问,我该到何处去找郡尉大人?”

张若又一摊手,“哎呀,他如今驻扎何处,本守实是不知呀。”

李冰气得浑身发抖,怒斥道:“你……你身为郡守,却不知大军驻扎何处?你……”

张若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李冰兄弟,你不要生气,丞相大人的约法三章,本守丝毫不敢有违呀!”

李冰狠狠地瞪着他,又说道:“那郡守大人,能否先调拨一部分民粮,以解燃眉之急?”

张若说道:“这如何使得?军粮自有定数,随意向军中调拨民粮,那更是干预军中事务,请恕本守万难从命。”

李冰怒道:“难道……难道你就让数万大军坐以待毙?!”

张若兀自摇头叹气地说道:“这是军中事务,本守也确实无能为力啊。”

李冰气得再说不出话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张若还在后面喊道:“李冰兄弟,还请看在你我多年的情份上,多加原谅啊!”

李冰出了郡守府,心中愤懑,却也无可奈何,更不知上何处去找寻郡尉王汉,不由又回头怒视了郡守府一眼,心中却忽然来了主意,便回铁铺睡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便来到郡守府外等候。果然未至晌午,郡尉王汉便和几个官吏一起向郡守府而来。李冰忙跑出来拦在身前,大喊了一声,“郡尉大人!”

王汉一愣,见是李冰,便不满地哼了一声,也不理他,绕过他仍向前走去,李冰就急道:“郡尉大人,请稍等,我有事找你。”说着又绕到王汉身前。

王汉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说道:“找我何事?莫不是还要我给你调派军队!”

李冰忙道:“不,大人,是为军粮之事。眼下治水大军已经断粮,请大人……”

王汉打断他道:“粮草之事应找郡守大人,与我何干!”

“可是,郡守大人说,军粮归郡尉大人管辖,他……”

王汉冷冷一笑,“不错,军粮确实归我管辖。但你治水所用的乃是工夫,工夫之粮你该去找郡守大人!”

李冰急道:“这……郡守大人说是兵士,你又说他们是工夫,这……”

王汉也愤怒地喝道:“还不是你把我的军队弄得兵不像兵,民不像民!”说完拂袖而去,径直入了郡守府。

李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片悲凉,满腔怨气又无处发泄,只把两眼怄得一对血红。

再回到泯水旁的工棚里,已是星月满天,二郎早已沉沉睡去,赵乡和布顺相对而坐,仍在强撑着等候李冰。一见李冰回来,两人都急着上前询问,李冰却只能无声地摇摇头,布顺就瞪着大眼说道:“没有粮食,那让我们如何治水?”

赵乡也一脸愁容地说道:“是呀,那些兵士听说没得粮食,还不把你分来吃了!”

布顺又道:“治水之事何其浩大,仅凭你这小小的治水官,难成其事呀!再有张若这样的郡守,更是难上加难。”

赵乡看了看他道:“是呀,你若是郡守大人,粮草工夫自然不在话下。”

布顺恨恨地说道:“哼,我要当上郡守,第一件事便是将张若凌迟处死!”

赵乡又想了起来,忙说道:“李冰,当今丞相不是你的老师吗?你去找他,请他督促张若发粮,张若决不敢不发。”

布顺就嚷嚷起来:“不,你去面见丞相,请他禀报大王,处死张若!”

两人说得热闹无比,吐沫满天横飞,又对望一眼,都忍不住乐了出来,赵乡便说道:“好了好了,咱俩莫要说梦话了,还是让李冰静一下,好好想一想,明日如何面对那些兵士吧。”

李冰却凝神注视着两人,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翌日的泯水工地上,兵士们黑压压地站成一片,一起冲着李冰高声叫嚷着,溪百里和他手下的几十名兵士奋力保护着李冰。但眼看众兵士们群情激愤,就要冲上来将李冰生吞活剥一般,溪百里大声说道:“李大人,你快走吧,快快离开!”

李冰看看溪百里,又看看眼前这一片愤怒的兵士们,突然大声喊道:“请大家听我说句话!”

众人都是一惊,整个工地都安静了下来,李冰高声说道:“各位兄弟,李冰无能,让大家遭受饥饿之苦。李冰向你们谢罪了!”说着,向兵士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又说道,“既无粮草,治水之事不得不中止,请各位返回军中。请大家放心,只要返回军中,便有了军粮,再不会继续挨饿。大家……大家这就请去吧。”

兵士们这才陆续散去,工地上只剩下了李冰和溪百里手下的几十人,溪百里悲伤地望着李冰说道:“李大人,那你……”

李冰凄然一笑,“多谢百夫长关心,我自有去处。”

溪百里郑重地说道:“李大人,在下从军十年,只见过你一个好官。李大人,好自为之了。”说罢抱拳行礼,转身离开了。

他身后的兵士们也一一上前向李冰郑重行礼,然后相继离去。李冰站在泯水岸边,向众兵士们一一还礼,寒风拂动他的长发,也拂得他的心中一片悲壮。

兵士们全都走了,工地上只余下李冰一人。远处的江水静静流淌着,夕阳将水面映得一片通红。布顺、赵乡和二郎缓缓来到李冰身边,二郎轻轻喊了一声,“二爹……”

李冰回过头来,怜爱地一把抱起二郎,又指着江水向二郎说道:“二郎你看,是不是好美?你说,要是这江水永远这样静静的,柔柔的,是不是很好?”

二郎不明白他的话,只是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李冰就自己笑笑,又抚了一下二郎的头,再去忧伤地望着江水。

布顺在旁咳嗽了两声,说道,“李冰,天色不早了,走吧。”

赵乡接着说道:“是呀,治不成就不治了嘛!走,我们回成都,开我们的铁匠铺子!”

李冰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两人,说道:“布顺兄弟,赵乡大哥,你们带着二郎回成都城吧。”

布顺不解地问道:“那你……”

李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返回咸阳!”

布顺和赵乡都大吃一惊,齐声问道:“返回咸阳?”

李冰郑重地说道:“昨日你俩说得对,治水大业,决非我这小小的治水官能为,必须集中蜀郡所有人力物力方可。”

布顺和赵乡对望一眼,眼神里全都是疑惑不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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