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再次审案。
跪在公堂上的许家人皆披头散发,囚服掩盖住了身上的伤,但依旧有些地方渗出血染红了囚衣。短短四日, 他们瘦的皮包骨头, 眼眶深深地凹下去, 嘴唇干裂, 而许来福还时不时地咳嗽。
在场的人见到他们的这番下场, 胆小的一时间捂住了双眼,就连一边的小娃娃都指着三个人说是妖怪,然而, 却没有人同情跪在那里的人,因为有罪的人才会遭到这样的惩罚这种概念已经在城中的百姓心中根深蒂固了。
李桂花狠狠地瞪了身后那些群众, 就在几日前, 那些人还纷纷上前嘘寒问暖, 如今却是冷眼相对。她苦笑,如果时间可以倒转, 她绝对不会进城,在村里再穷又如何?他们有地,怎么的也能吃饱一顿,穿的再破,她也可以再缝补……然而, 已经没有如果了。
知府不缓不慢地坐在公堂之上, 随着惊堂木的一声响, 公堂两侧的衙役手握水火棍有节奏也点着地面。
“威——武——”
知府瞥了一眼坐在一侧的巡抚大人, 咳嗽两声后故作威严态:“跪在堂下的犯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啊,你们将前往高斩家的林芝残忍地杀害了, 还恶人先告状,害的许念珍在山野中差点丧命,若不是她活着回来,只怕你们就要霸着高斩家的财产逍遥法外了。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大人,民妇是冤枉的,民妇身体向来不好,本来乞讨的日子就要了民妇的半条命了,哪里有力气去害人,这些都是……都是他们父子俩商量出来的诡计,民妇并未参与其中。”李桂花哭泣着为自己辩解,而她的这一番说词显然惹怒了许来福父子俩,许有才更立马吼叫。
“娘,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大人,她整日抱怨日子过的苦,怂恿我去做小偷小摸的事情,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爹爹娘亲逼的,我二姐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许有才大吼,“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头。“还请大人明鉴。”
站在公堂外的许念珍冷笑,看着里面相互推卸责任的许家人,摇摇头。高斩搂着她的肩膀,许念珍才意识到孩子醒来了,于是光顾着逗孩子,不再去看那恶心的一家人。
在公堂外的群众有些掏出路上捡来的石子丢了进去,各种各样的谩骂指责噪杂着整个公堂。
一直没吭声的许来福低声道:“都是没心没肺的东西。”
本来许来福打算自己抗下所有的罪,但是今日那母子俩让他失望透顶,既然都是死,何不拉两个伴,况且那俩人真的能脱罪?
冷笑一声,许来福跪在地上低着头不作声。
知府让在场的人肃静后,便开始传证人,原来在他们行动的那天,打更人目睹了一切,但是由于那时候的形势是偏向许家人,打更人不想暴露自己,省的惹祸上身。而现在不同,就连衙门里面的捕快都被揪出来了,他也担心自己到时候知情不报,会遭受惩罚,他一把老骨头,可不想受罪。
打更人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看到的告知堂上的知府:“当晚,草民和以往一样打更,在路经高斩家的小巷时,听到从高斩家传出一女子的尖叫,于是草民便返回去,便看到他们三个扛着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走了,当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有人死了,吓的赶紧跑开了。”
“哼,黑灯瞎火的,你怎么就知道那三个人是我们?”一旁的许有才忽然插话。
那知府一听,点头道:“他说的是,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在黑夜中怎么就能确定是他们了?”
“我打更的时候就经常见他们三个乞丐在别人家偷偷摸摸的,几次我看到了,他还要我不要告诉别人……然后他给了我一点东西,要我以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我很清楚是他们,若是大人不信,我可以告诉大人他们把偷来的东西藏在哪里了。”打更人指向许有才回答。
许家人都十分惊讶,本来他们偷到的东西都支撑不可几天的,于是在三人商议下,为了回柳花村,便将一部分的东西先藏了起来,等回去的盘缠够了便收手,却不想这个打更人竟然都知道了。
于是许家三人再怎么争辩也不能够为自己开脱罪名,连续上堂的几个证人也都不敢隐瞒,见高斩有巡抚大人撑腰,便更偏向于高斩,把他说的跟菩萨似的。
“好,那么你们三个还有什么话要说?”知府厉声问道。
许来福一家纷纷瘫软在地,失了魂似的,在罪状上画押的时候,他们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是他们,都是他们让我们一家落到如此地步,是他们——”李桂花叫的声嘶力竭。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钳制的衙役,就要冲到许念珍面前去,但是很快便被架了回去。
知府大人皱了皱眉头:“你个刁妇,好大的胆子,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来人啊,用刑。”
话刚落音,衙役很快便抬上刑具,刚才李桂花的举动也惹怒了场外的人,他们纷纷起哄:“用刑,用刑。”
声音此起彼伏,李桂花被摁倒在地,衙役毫不留情地用夹板把她的十指夹住开始用刑,李桂花痛苦的嚎叫声顿时成了公堂上唯一的声音。
两侧的许来福和许有才见状,刚才还在头头是道地为自己辩解,如今只有一句“大人饶命。
”了。
但是为时已晚,紧接着衙役抬来布满钉子的板子,硬生生把许来福和许有才二人押上去跪下,这下许来福痛的直接昏阙了,许有才跪在板子上,脸色苍白,哆嗦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这件案子就到此,认证物证确凿,杀人偿命,明日午时,问斩。”知府说完,底下奄奄一息的丢下木牌便宣布退堂。
昏死过去的三人被抬走,公堂上他们跪的地方还有刺眼的红色,许念珍把目光收回,高斩握紧她的手,搂着她的肩膀目光关切地看着她。
许念珍眉眼一弯,微笑着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二人抱着孩子去见巡抚大人的时候,巡抚大人正在和镖局的几个当家的商议事情。见高斩来了,憨厚的三当家笑哈哈地迎上前:“哎呀,高老弟,许久不见了,没想到这两日/你会碰到这样的事情,好在现在雨过天晴了。”
高斩只是点点头,随之见到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夜正在看着自己,二当家还是一副不屑的模样,仿佛不满意他如此冷漠的态度,倒是大当家的冲他笑了笑。
许念珍一看这仗势,只怕是又有什么大事了,既然在场的都是一些武夫,许念珍知道高斩身手好,这次来,高斩必然也得再次离开。
欧中鸿招呼高斩过去:“高兄弟,你来的正是时候。”欲要说下去,他见到高斩身旁的许念珍,笑道:“在这里大家都算是旧识了,那些礼节都免了吧,高斩娘子,不知可否借你相公一用?”
许念珍点头:“我夫妻二人本意是来感激大人的,我家相公不能出声,就由我带他说声谢谢了。既然各位有事要谈,那么民女先退下在门外候着了。”冲众人礼貌地点头后,许念珍便先出去了,没想到出去的时候碰到了一身火红的古心月,她冷笑一声,凑过去:“哎?这不是高斩家的小娘子么,怎么你家相公舍得让你一人在这晒着大太阳等着了?”
“古姑娘说笑了,相公子在里头和大人有要事商议,身为女子,官事不能问,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许念珍笑着回答,看古心月急匆匆地赶来,当时不和几个当家的在场,只怕也是听人说起才匆忙赶来的。
听到许念珍这样说,古心月的脸像是天空的彩虹一样多姿多彩,她冷哼一声:“谁说女子不能问事,我哥他们从小商议事情不避讳我。”
许念珍提醒道:“但是这里是官府,不是古姑娘你的家。”
古心月气的想动手,一旁的小六子连忙打住:“心月姑娘,当家的在里头和巡抚大人商议事情,你就在这候着吧,你就这样冲进去,你让大当家的脸往哪搁啊。”
“你……”古心月无言以对,只得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六子,然后不由分说要冲进去,却被在外把手的护卫拦住了,她想动手,但是考虑到大哥,还是忍住了。
许念珍在一旁看着不说话,姝慧这时候却哇哇地哭了起来,古心月听着更加烦躁:“我说你带着孩子快回家去吧,哭的我脑子疼。”
想到孩子在这里喧哗的确不是很好,许念珍便抱着她走出府衙,躲在石狮子后头把姝慧喂饱。
高斩和几个当家的聚集在一起,安静地听他们商议的事情,原来近来有一批草寇已经潜进了宛城,目标就是救上次他们押送的匪头,高斩十分惊讶那匪头竟然还没有行刑。欧中鸿似乎看出了高斩所想,解释:“官场上有人和那些草寇土匪有利益来往,我一人之力无法抗衡,匪头之事还未传到王爷耳内,圣上也向来不关心这群小群体之事,所以我想亲自押匪头进京,那时候他们不管也没法子了。”
高斩点点头,那么他留下来的目的很明确了。
欧中鸿继续说道:“城中的草寇在我护卫的打击下已经撤退到山中了,那么接下来,欧某还望各位好汉帮个忙。”
“剿灭那些土匪?”大当家的问。
欧中鸿点点头:“我相信各位的身手,由于时间紧迫,我希望各位好汉能帮我这一个忙,事成之后欧某自当尽欧某所能好好重谢各位。”
大家都沉默了,几个人目光纷纷看向高斩,他们其实都没有异议,平时他们就是在刀口上过日子的人,和土匪打交道已经不是一两回了,但是高斩他有他的想法。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高斩轻轻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