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弦寂盯着那画中女子,问道:“这真的是陆渊眉?”
“对啊,怎么了?”孙龙祢将画轴重新卷起来,道:“哎,爹也就是开个玩笑,这画像爹让那媒婆送回去。”
孙弦寂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孙龙祢道:“怎么,那丫头还没找着?”
看着孙弦寂的脸色,孙龙祢叹了口气,“唉,真是不让人省心的丫头,不过这找人的事你也不来找爹,可别以为爹把兵权交上去了手里就没人了。”
孙龙祢早些年还未被封为万海郡王时在江湖上也颇有声望,他为人慷慨,又很会说话,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其中不乏有武林高手,而孙龙祢手中有一枚玉印,雕成鲤鱼状,鱼嘴里衔着一枚小印,印上的字为孙,当年孙弦寂也不过是出于侠义心肠才助人,但是救人者无意,被救者却有心,自发集结起来让人做了这枚玉印,在孙龙祢被册封为王那日派人送来。
不过当上万海郡王的孙龙祢的日子过得分外清闲,基本上没什么让他操心的地方,甚至连赈济贫民都不需要,京城的百姓们丰衣足食,无需他去操心温饱。
孙龙祢在书房里翻箱倒柜了好一阵,就在孙弦寂以为他找不到了的时候他一拍脑袋,走到之前做的椅子把手旁,一掌下去,把手应声而裂,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掉了出来。
孙龙祢将小盒子递给孙弦寂,道:“这便是红鲤印。”
说着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包袱,也塞给了孙弦寂,孙弦寂皱了皱眉,解开了包裹,里面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有木制的令牌,也有玉佩,短刀的刀鞘,甚至还有女子的发簪。
孙弦寂嘴角抽了抽,他原来还不知道他爹有这样的癖好,这收的都是些什么废铜烂铁?
“这是当年他们留下的信物。”
“这个也是?”孙弦寂从中拎起一件女子的桃粉色兜肚,上面还绣着两只肥鸳鸯。
孙龙祢尴尬地咳了两声,“你爹我也有年轻的时候嘛。”
孙弦寂将这兜肚拎了出来放在书案上,孙龙祢却又将它放回了包袱,道:“你收着这玩意儿,说不定哪天用得着呢?”
孙弦寂嘴角又是抽了抽,道:“我拿着红鲤印就行。”
“红鲤印是可以仿制的,不瞒你说我以前还在街上的小贩手上买到过,只要五文钱,我给你找找。”
孙弦寂:“……”
孙龙祢最终也还是没有找到那五文钱的仿制红鲤印,只得作罢,道:“总之如果你要出去,你还是带着这些信物,你爹我武功不算高,能走到今天其实也都是仰仗了这些江湖上的朋友帮忙,你若是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拿着这些信物给他们看,只是如今我离开江湖这么久,也不知他们还记着我吗?”
说着又是长长的一声感叹,孙弦寂提着这个有些沉重的包袱,道:“我知道了,如果能遇到他们,我会替爹好好向他们道谢的。”
孙龙祢一愣,又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行了,走吧走吧。”
孙弦寂回去之后却没有歇息,辞镜现在杳无音讯,他自然不可能躺在床上安心睡觉,暗卫还没有回来,他便当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了。
而此时的辞镜,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一想到之前在镜中看到的于英是因铜铃声所导致的幻觉,后背的汗毛便开始起义造反竖的老高,她翻了个身,看着头顶上黑黢黢的屋梁,叹了口气。
外面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打在纸糊的窗户上,风掀开了一点窗,桌上的蜡烛晃了晃,险些熄灭了,辞镜坐起身将窗户重新关严实了,又走回床边,将蜡烛吹熄,重新躺回了床上。
不一会儿辞镜便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头开始发晕,她意识到不对劲,坐起身喝道:“是谁?”
外面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伴着风雨声几乎不可闻,但辞镜何等耳力,随手摸出一枚铜币便向声音的来源处扔了出去。
门口传来一声痛呼,随后又是一阵哐当响动,辞镜跃下床几步跳到门边打开了门,往外一看,过道里黑黢黢的,但是辞镜还是辨出了一道蜷缩在地上的人影,而旁边瑰月的房间也开了门,瑰月举着烛台走了出来,辞镜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看清了那个人,是今天招待他们的店小二,手里正拿着一只竹管,竹管口还有着零星的火花。
“嘿,我们运气也太好了吧,居然遇到黑店了。”辞镜拍了拍手,瑰月走过去,点了那小二的穴道,辞镜用白绫将他绑了个结实,那在下面等消息的掌柜听到声音急急忙忙爬上楼来,“你们是谁?这是在做什么?!”
辞镜和瑰月对望一眼,他们白天来的时候还带着面具,现在他们将面具取下了,掌柜没认出他们,辞镜将脚下的店小二往前一踢,扬着嗓子道:“我倒要问问你们是要做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往我房里吹**,还好我今晚睡不着,不然怕是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那掌柜见坏事被戳破,吓得双腿一软,但还是扶着横栏,硬着头皮道:“你胡说!你们到底是谁?住在这房里的客人呢!”
辞镜扔了两张人皮面具给他,掌柜的将那面具捡起来吓得腿更软了险些没站稳,辞镜走近了两步逼问道:“是不是觉得住在这房里的是个老太太所以好欺负?!”
“客官饶命!客官饶命啊!小人也是财迷心窍才做出这种蠢事!小人这是第一次,还请客官不要报官!千万不要报官啊!”
辞镜蹙了蹙眉头,将信将疑,而他们这一番吵闹惊醒了别的客人,他们纷纷推开门,有几个先出来的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听明白了,转身便告诉了旁边的人,不一会儿这一层的客房的客人都知道了这是家黑店了。
“这里不是黑店!不是黑店!小人错了,各位客官饶命!小人是有苦衷的啊!”那掌柜的趴在地上又是作揖又是磕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好不可怜,辞镜看他这样子也不像装的,便道:“你且说说你有什么苦衷,若是不能让各位信了,怕是要现将你打一顿方能送到官府去!”
一听到要送官府,掌柜的吓得连仅有的支撑着自己上身立起来的力气都没了,直接趴在了地上,辞镜不禁疑惑,报个官而已,如果他真是第一次,还是没成功的第一次,大不了也只是挨顿板子罚点银子,至于吓成这样么?
“官府征收强税,小人只是开了这么家小客栈,每月上交的税比赚的还多,小店入不敷出,这才,这才……”
那掌柜趴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旁边的伙计听到自家掌柜的话也涕泪横流,喉咙里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
辞镜道:“这里距离京城不远,官府怎么敢征收强税,你休要找借口!”
“有那个老妖怪守着,离京城近又如何?那些想管的人都莫名其妙就死了,肯定是被那个老妖怪吃掉了!”
此话一出,伴着一阵过道风,众人硬是起了层鸡皮疙瘩,辞镜蹙眉问道:“那个老妖怪是谁?”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县官和那老妖怪勾结,县官收钱,老妖怪帮他处理掉那些不服的人,我听说那些人进去了之后连尸骨都没见着搬出来,不是被吃掉了是什么?!”那掌柜说着说着愈加愤怒,竟被自己一口气憋住了,直接趴倒在地上,被绑着的小二艰难地挪过去,又睁着双眼泪模糊的眼求助地看向辞镜,辞镜心有不忍,觉得他们这样子怎么也不像说谎,便过去给他解了穴道松了绑。
客栈里看热闹的人见自己也没什么事便安心回了房间,店小二背着掌柜下楼去,辞镜道:“那县官征收强税多久了?”
“两个多月。”店小二吸了吸鼻子道。
辞镜这才看出这小二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模样清秀,稚气未脱,不禁又将语气放柔了些:“你能将具体的事情说给我听听么?”
那店小二瞅了她一眼,辞镜本来长得便不太看得出年龄,虽然她已经二十有余,但是说她和他差不多年龄也不违和,他不甚信任地道:“你一个小姑娘,说给你听你又能如何?”
“不说就算了,我上去睡了。”辞镜一拍膝盖,站起身便往楼上走。
店小二没料到辞镜居然是这个反应,还以为她多少会缠着自己问一阵,一时愣在了原地。
辞镜回到房间,瑰月随后也跟了进来,道:“你先睡吧,我守着你。”
“哎,居然也有劳动你为我守夜的时候,不过你放心啦,我哪能有事,你回去歇息吧,明天若是再没见到宋临照,我们就回京城去。”
辞镜挥了挥手,瑰月却没动,打桩似的在桌边坐了下来。
辞镜正要说话,门外有人敲门,瑰月起身去开了门,店小二站在门口,小媳妇似的揪着自己的衣角,抬起头瑟瑟地看了瑰月一眼,又看向后面的辞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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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镜挑了挑眉,笑道:“怎么,还是要跟我这个小姑娘讲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