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月明星稀,照的普陀山分外透彻,便如同罩在一片佛光之下,熠熠生辉,更显静谧。
三人展开轻功,提气纵步上山,不逾半个时辰便到山顶的一角,怪石嶙峋处只见果然有一棵歪脖子松树,斜斜的长在一块山石处。
三人相视一笑,又转身朝东,在乱石堆中穿行。
奔出不到半里,只听得山岭彼方隐隐传来兵刃相交之声。三人大感惊奇,忙绕过山岭,只见前面的空地上有四个人在恶斗,其中一人身穿灰衣,依稀便是巨鲸帮的打扮,另一人身着黑衣,手持弯刀,还有一人束发长髻,却不是中土大唐的装束,貌似就是葛老汉所言的东瀛武士,只见他手持钢刀,口中不住叫嚷。而三人联手正与一老者相抗。只见那人白须垂胸,眉发花白,只是不知有多少年不剃,显得异常干枯凌乱。
在这三人旁边,还有一人在旁观战,只见那人须髯如戟,手持鬼头刀,在月光映衬下,金光流动,龙风心中一惊,识得那人正是位居魔教六长老之首的欧鹏。龙风向周泰和夏侯英轻声说道:“那观战之人正是魔教长老,江湖人称‘摩云金刀’。”周泰和夏侯英心头一震,心道:“魔教长老都亲自出马,多亏我们来的及时。”
三人见这白须老者虽以一敌三,却丝毫不落下风,只见他使了一件黑黝黝的武器,黑夜间虽未瞧的明白,但使用的招数却森然有度,雍容大方,让人不由暗暗称奇。虽然遮拦多,进攻少,但他严守门户,纵跃趋退,大是游刃有余。突然,只见他飞起一脚,正踢中那灰衣人的胸口,只听那人闷哼的一声,摔倒在地,与此同时,手中物什挥出,啪的一声正击中那黑子衣的臂膀,只听那人哎呦一声,手中短刀脱手,当即大步跃开。
月光闪处,三人瞧得清楚,这白须老者所用的竟是一根木枝。若换成一柄长剑,那黑衣人的胳膊非当场卸掉不可。
这东瀛武士见他武艺高超,口味嗬嗬有声,便舞动钢刀,上前拼命。龙风等人见他刀刃朝上,招数凶悍,短平狠快,与中原武术的套路大相径庭。
忽听在旁观战的欧鹏呵呵几声冷笑,道:“陈平,你也忒没用了,那韩胜已被发配西域,现在让你接替他的位置,现在看来,简直让我失望透顶。”一言未毕,那灰衣人轱辘一下爬起来,猱身复上。又听欧鹏骂道:“还有你。褚大熊,老子以为黄征死后,我教小一辈的人物里,你可算是佼佼者。今日看来,你那名字都该改一改了,应该叫做褚太熊。你们这两个混账王八蛋,还不如个东瀛武士,真是给老子丢脸呀,丢脸呀。”
那黑衣人脸上一红,躬身道:“欧长老教训的是。”说罢,摸起短刀,朝那白须老者的后心便冲了过去。龙风听欧鹏说起黄征,突然想起那黄征是被觉醒一剑毙命的,心念一动,不由暗暗叫了一声:“哎哟”。夏侯英和周泰不明就里,忙道:“怎么了?”龙风低头喃喃道:“没事,没事。”
原来,他突然想起觉醒仍在盘龙岛上,他近日马不停蹄,多处奔波,竟将此事忘在了脑后。不由暗暗自责:“龙风啊,龙风,妄你自称大好男儿,怎能把恩师置于荒岛而不顾了,真是不该。今日事毕,无论千难万难,定要先去盘龙岛把恩师接回来。”
正思忖间,忽听“啊”的一声,龙风忙抬眼望去,只见那黑子衣又被击倒在地,剩余的两人也是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原来,这褚大熊和陈平,虽受一旁欧鹏的言辞挤兑,神情悲愤,立志要争一口气,但终究剑法相差悬殊,即便加上这东瀛武士的助阵,也不是这白须老者的对手。
忽听欧鹏重重哼了一声,道:“费正兄,五十多年不见,不曾想,你竟藏到这普陀山中了。虽然你已是风烛残年,但剑术却依然了得,不愧是当年春坊宫的第一高手。”
那白须老者一面打斗,一面答道:“欧长老太抬举老朽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我都是半截身子已入黄土的人了,还提那些干什么。”
这白须老者正是费正。龙风三人虽已猜到了十之八九,但待亲耳听到,心中仍是不由一喜。
欧鹏笑道:“哈哈,当年费正之名何等响亮,连老夫都心向往之。费正兄,今日莫要吝惜,请烦赐教几招。”
当即身形飘忽,手心一翻,手中鬼头刀金光闪闪,倏然间便欺到了费正身前。费正哪敢大意,一个螳螂腿,扫倒了身前那名东瀛武士,又抖动手中木枝逼开了陈平,便凝神来对付欧鹏。
龙风见过欧鹏的本领,心知他的武艺绝不在自己的爹爹之下,不知这费正年迈力衰,旧疏战阵,是否能敌得住他。
果然,两人只斗了三十回合,费正已渐落下风。只见欧鹏招数奇幻,刀光闪闪,已将费正罩在自己的刀影之下。
原来,费用年纪时在剑术上造诣颇深,又兼在春坊宫任职,因此彼时在江湖上也颇有威名,但毕竟他自上普陀山来,五十年来不曾与人动过拳脚,加之现下手中并无称手的兵器,只有一根随手折来的木枝,怎能与魔教六大长老之首的摩云金刀相抗?
欧鹏的鬼头金刀,削铁如泥,又加之内力催动,更是激起了阵阵劲风。费正不敢直撄其锋,只能不停的在他四周游走,但他终究年纪衰迈,体力渐渐不支,稍一分神,眼看对手使出一招“天如穹顶”,斜斜向自己砍来。莫说此时自己并无兵刃,即便手持铁盾,只怕也挡不住这力逾千斤的一击。
眼看自己的性命便要交待于此,但说是迟,那时快,只听嗤的一声急响,半空中飞下了一枚石子,击中了欧鹏的鬼头刀,只听拍的一响,小石子撞在刀上,登时碎成了数十粒,四下飞溅。
欧鹏一愣,脸上也溅到了几粒,只觉隐隐生疼,当即环望四周,横刀护住周身要害。费正得此余裕,远远跃开几步,也四下张望。
只听欧鹏喝道:“尊驾何人?还请现身一见。”只见石堆后有三人缓步而出,为首的是一名少年,只见他一袭青衣,风姿潇洒,手持长剑,他身旁还站着两人,各持兵刃。
救费正之人,正是龙风。
他知若再不出手,费正便要遭逢不测,当即依着发射暗器的手法,顺手拾起了一枚石子,激射出去,不管打不打中,先搅一搅局再说,谁知不偏不倚正中欧鹏鬼头刀之上。
欧鹏自然识得龙风,但他身后的两人却不曾见过。
只见他怒道:“怎么又是你这小子?!”
龙风朗声道:“欧长老,真是冤家路窄哈。还不出半月,我们又碰面了。你们魔教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欧鹏哼了一声,冷笑道:“老夫还以为那日你已葬身鱼腹,不想你小子命还挺硬。不过,你既然还这么爱管闲事,我今天就成全你。”
原来那日,觉醒和龙风落入崖洞,当时在场的魔教之人均以为他们已葬身海底,待到次日退潮之时,他们又带人下去搜寻,更是没有发现半点踪迹。他们怎知,觉醒反其道而行之,已带着龙风返回了盘龙岛。魔教对觉醒是欲除之而后快,自然还是不甘心。这些时日,欧鹏和陈长青便继续带人四处搜寻,以致后来脱脱围攻少林,他俩也没参与。因此,他对龙风以藏真剑法独抗魔教的事情也未知情。
其实他不知,仅仅就过了这几日,龙风的剑术已进步神速,今非昔比。
龙风道:“欧长老,那日你不曾杀了我,今日只怕更难。”
欧鹏脸露疑惑,又打量了周泰和夏侯英,心下疑惑,这小子剑法我是知晓的,他绝非我的对手,就是不知他身后的那两人是谁,莫非有绝世神通,才让这小子这么有恃无恐。
想到这里,便道:“哦?你这小娃娃,几日不见,竟敢出此狂言,也不怕闪了舌头。不要以为你找了几个帮手,我就怕你。你且去问问,我摩云金刀纵横江湖数十年,怕过谁来?”
龙风看透他的心思,笑道:“杀鸡焉用牛刀,我一人就够了,前辈接招吧。”
欧鹏正要答话,哪知一道剑影已如闪电般直冲自己面门而来,如此仓促,他哪有余裕再去思量应对之策,随手倒立起金刀扬了出去,怎料对方倏然变招,剑光闪烁,竟又指向了自己的手腕处,如此变招实在出人意料,欧鹏大叫一声,跃步跳开。
他凝神看去,只见龙风笑吟吟的站在自己三丈以外,他惊恐之余,疑窦满腹:“只半月不见,这小子的剑法怎会变得如此超神,料想只是出其不意,才打的我措手不及。”
想到此处,挥动金刀,欺身而上,顷刻之间连使四路剑法,每一路只使一招,下一招便倏生变化,只见刀光滚滚,变化无方,实在让人无从招架。他这鬼头金刀虽沉重笨拙,但在他的手中却使得灵动飘逸,在旁观战的周泰和夏侯英,见他能达到如此举重若轻的境界,无不叹服,均为龙风捏了一把汗。
费正更是呆立一旁,心道:“莫说我只用枝条,即便真有兵刃在手,只怕也不是这老儿的对手,魔教六大长老之首实非浪得虚名。”
龙风见对方的招数无丝毫缝隙,也不由心中一惊,当即飘身闪开,心知这欧鹏内力强劲,若以硬碰硬,绝非其敌。瞥见身边的一棵古树,心念一动,当即吸了一口真气,倒转身子,展开轻功疾冲过去,只听噔噔几声,龙风脚尖点着树干,竟半空横着身子向上急走,忽见他腾空转身,抖动长剑竟头下脚上的直刺了下来。欧鹏怎料他的剑招会如此突兀莫测,脚下一个踉跄,只觉眼前一花,已看不清对方剑术招,腾腾腾地不由连退了数步。
眨眼间,龙风便转守为攻,哪里再会给对方还手的余地。当即,将藏真剑法诸般精妙的变化,随心所欲施展起来,就连最为晦涩难懂的后两路剑法,此时也是任意挥洒,随心所欲,诸般奇妙的招数一时齐至。
也多亏如此强敌,他自己对藏真剑法中的“任意所至,巧妙发挥”几个字,又领悟了一层。
欧鹏见对方如此奇幻绝伦的招数,不由心惊肉跳,只斗到二十个回合,只觉眼前一花,胸口和臂膀同时一痛,不由哎呦一声,跳出圈子。侧头一看,只见陈平、褚大熊和那个东瀛武士都直挺挺的站着,意欲上前帮忙,怎料被身前的费正等人牢牢看住,此时已爱莫能助。
他只能心中暗自叫苦,又低头察看一下自己的伤势,只见伤口处有鲜肉汨汨流出,虽知伤口不深并无大碍,但今日一战,实在输的太过丢脸。
但他心下也清楚,对方剑术神鬼莫测,若再斗将下去,今日丧命于此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不由叹道:“老夫技不如人,今日认输了。你这小子当真了不起。你是从哪里学得剑法?”蓦的心念一动,心道:“定是那觉醒那厮所授,看来他还活着,看来此事非教主出手不可了。”
念及于此,顺手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内力到处,众人忽见物件迸裂,冒出一阵白烟。龙风和周泰那日在少林见过魔教毒雾的厉害,当即屏住呼吸,带着夏侯英和费正一飘数丈。
其实,众人初见欧鹏把手伸入怀中,只道他伤口痛疼,并未在意,怎料对手竟如此狡诈。
这下来的突兀,饶是四人趋退如电,这才没着了对方的道。
第二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