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经过班头的辨认,这具焦尸是看守义庄的老高头,因为他的右腿是断的,所以很好辨认,经过班头的初步检查,老高头是被人割断了颈动脉失血而死,刘亦彤谨慎的复验了伤口,她本以为是凶手为了毁尸灭迹进而放火焚尸,如今看来事情远比她想的要复杂。

她清楚的记得,使团是被人用剑刺穿咽喉而造成的贯穿性伤口,但老高头脖颈处却是清晰可见的划痕,就杀人手段而言,两者不可并案处理,也就是说杀害老高头的凶手和暗害使团的剑客不是一个人,但两者存不存在联系,目前还不得而知。

“咦?”一名衙役疑盯着尸体说道:“老高头没有男根啊。”

众人齐向焦尸根部望去,刘亦彤则更像是个行动派,捡了一根木棍在其根部来回拨弄,众人见后既尴尬至极又不可思议,在封建社会人们的观念中,女子抛头露面已实属不应该,更遑论如此不雅之举,实在是有悖妇德,世俗观念是现在的人不可逾越的鸿沟。

就在刘亦彤伸手要把焦尸双腿打开的时候,李伯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咳嗽两声说道:“你身为一个大姑娘,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儿,尊重一下死者。”

刘亦彤看着众人盯着自己,这才明白了他们的想法,当即反驳道:“死者为大,你心里龌龊的想法才是最死者的不尊重。”身为警察的刘亦彤,别说这种焦尸,就算是赤裸的完整尸体也屡见不鲜,当然这些都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

众人不知如何作答,只能任由她‘放肆’,顷刻刘亦彤站了起来,毫不隐讳地说道:“不是旧伤,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切下来了。”刘亦彤看了看众人惊讶地表情,继续说道:“凶手应该只是单纯的想杀人灭口,杀人理由还有待查找。李大人,死者的来历、生平你了解多少?”

“啊?”这种事儿县太爷肯定不会知道,但老高头身为全县唯一的义庄看守者,知道他的人自然少不了,县太爷瞥眼看向师爷,关于户籍人口、土地变迁、贸易税收等具体事宜,在场的恐怕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师爷接受到县太爷眼神示意,赶忙向前一步,拱手行礼道:“老高并不是本地人士,是二十年前迁移到本县的,至于他什么身份无人知晓,因为他性格孤傲,从来不跟旁人交流,大家只知道他生活的精致,爱打扮,也有人要给他说媒,但都被他轰了出去,一辈子没有婚娶,后来为了防止别人再去骚扰他,就索性在这义庄谋了个差事,这一干就是二十年。”

听到师爷的描述,刘亦彤敏锐的觉察到老高头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毁,尤其身为一个男人居然把男根给切了,实属大不孝的行径,结合师爷刚才所说,老高‘生活的精致,爱打扮’,只能有一种情况,他极有可能是在皇宫生活过的太监,二十年前因为某种变故逃了出来,从此在星州隐姓埋名,不与旁人交流也是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假设确如像刘亦彤所猜测,老高头在此隐居二十年都没被人发现,奉天司的人一来他就死于非命,不得不让人对上官墨、陈是非、李伯岩产生怀疑,而陈是非、李伯岩昨日喝的大醉,出来行凶的可能性极小,所以上官墨的嫌疑最大。

刘亦彤看向上官墨,说道:“奉天司不是破案缉凶的吗?上官大人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

“此案疑点重重,线索全无,即便是奉天司也无能为力。”

“依我看不是无能,而是无心。”刘亦彤走到上官墨面前,一把抓住他腰间剑柄,上官墨警惕地侧身按住她的手腕,众人见势大惊失色,不知道刘亦彤想干什么,只见刘亦彤笑了笑道:“干嘛这么紧张?知县大人,我想这件案子不是你这个知县可以破的。”刘亦彤虽是在跟县太爷说话,眼睛却从未离开上官墨。

上官墨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对自己的怀疑,心中既惊讶也好奇,明明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她是怎么怀疑到我的?是直觉还是暗中寻到了什么线索?不禁对刘亦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上官大人,你觉得呢?”刘亦彤轻轻抽出手腕。

“此案与我奉天司无关。”上官墨也放松了警惕,继续说道:“我奉命前来是调查使团被害一案的,星州的案子自然应该由李大人调查。”

“是是是。”县太爷赶忙搭话,刘亦彤刚才有意向的暗示令他一瞬间心跳加速,慌得一批,奉天司位高权重,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可不敢得罪,急忙终结了刚才的话题,说道:“此案不敢劳烦上官大人,下官一定会调查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清北定使团遇害一案。”未免刘亦彤再度节外生枝,县太爷又赶忙问道:“班头呢,昨天让你查的,在本县逗留的高手剑客都有谁?”

“哦。”师爷将名录拿出来递给县太爷,说道:“这段时间在本县逗留过的剑客高手统共有四位,一位是万仞山庄的庄主慕容白,一位是紫云阁少阁主水冰儿,一位是江湖上的流客天残剑陆十八,还有一位是···”师爷欲言又止,看了看县太爷继续说道:“还有一位是御前统领章墨寒。”

“这怎么还有章统领的事儿?他来星州干什么?”陈是非问了一个不能问、不该问、众人也不敢回答的问题。

刺杀别国使团非同小可,凶手的背景一定非常强大,如慕容白、水冰儿、陆十八之流,既不是既得利益者,也不能从中牟利,犯不着冒着灭族的危险前来刺杀,昨日县太爷的那些话此刻已浮现在刘亦彤的脑海中,幕后黑手必定是朝堂之人,有这么大能力和胆量的人屈指可数,而章墨寒的出现将所有人的焦点聚集在了当今皇帝身上,但所有人心知肚明却都不敢明言。

此时,上官墨也终于明白了皇帝派自己前来的初衷,查找凶手已经不再重要,妥善处理后续才是皇帝想要的结果,不出意料的话,此案实质上会变成一桩无头公案,顺便找出一个替罪羊给北定国一个交代就可以了,毕竟刚刚经历战败的北定国,已无力再挑起战事,挑衅历国的权威,只是可能连皇帝自己都没有想到,星州会突然出现一个刘亦彤,仅凭使团身上的伤口便大致确定了凶手,给上官墨出了一个难题。

县太爷也觉察到了空气中散发着的紧张气氛,此案绝对不能涉及皇上,也绝对不能是皇帝所为,一国之君暗杀他国使团,传出去岂不为他国所耻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皇上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此案发生在自己管辖之地,若找不出一个凶手交差,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当成替罪羊杀掉,此时县太爷脑子飞速旋转,忽的对师爷怒道:“胡说八道,章统领乃御前侍卫统领,宫中要职,身系陛下安危,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可能离开陛下左右,你说章统领曾在我县逗留,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这怎么可能?若不是他人冒充,就是你们调查有误!”

师爷从未见县太爷如此发怒过,定是另有缘由,稍加思忖便恍然大悟,说道:“确实未曾查证,这四人昨日均已离开本县,是我命人在城中四处打听来的。”

“糊涂,这种事情怎么能不严加查实呢?万一有人混淆视听,蓄意构陷怎么办?”县太爷斥道:“人命关天,涉及两国邦交的大事,怎么能如此马虎?快去查证,命你们三天之内将凶手缉捕归案,否则都回家种地去吧。”

“是是。”追凶本不是师爷的职责,但为了配合县太爷,也为了赶紧躲离此地,急忙答应,招呼班头及众衙役离开了。

刘亦彤看戏似的看着县太爷的无痕迹的表演,心中暗道,你不去做演员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你参加《我就是演员》这档节目,肯定能拿冠军。想着便轻笑了一声,当下讥讽道:“哎呀,看来凶手很快就能抓到了,不用担心交不了差了。”

“是啊。”县太爷笑捧道:“此案能最终得以告破,全赖上官大人的断案如神和姑娘的细致入微,能在这么复杂的案情中,抽丝剥茧找到凶手的线索,实在令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县太爷一脸‘此案已经告破般’的神情。

李伯岩、陈是非听县太爷炉火纯青般的马匹功夫,险些笑出声来。

上官墨听出刘亦彤言外的讥讽之意,盯着她不客气地说道:“多亏了姑娘的神机妙算,否则也很难找到凶手的线索,既然这件案子有了眉目,那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追究一下姑娘冒充京中贵人的事了?”

二人针锋相对,引得众人不敢插话,却见刘亦彤一脸轻松,笑道:“好啊,你想怎么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