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呸、呸呸。”
千秋暖从沙丘中爬出来,灰头土脸一嘴沙,歪歪扭扭走了几步又摔坐在柔软的沙地上。
四周茫茫只有黄沙,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云,没有鸟,连太阳都看不到,却格外明亮。
“这就是月前樽中的世界?怎么整的跟撒哈拉似的。”她吐干净了嘴里的沙,又拆散了满是尘土的发髻,原地等了一会儿没见周围有什么变化,就拍拍屁股起来,随便选了个方向走去。
由于摔在厚厚的黄沙上,倒没受什么伤,千秋暖走了几步回头再看,脚印已经被风吹得掩埋上了,没留下半点痕迹。
这可怎么办,一点记号也不留的话,樽中的三个人要怎么碰头呢?
“有——人——吗——?”
无回音,反而被迎面而开的一阵沙尘呛得不行,千秋暖弯着腰又咳了一通,浪费掉不少口水,伸手摸出怀里的书想找点线索,翻到木国的部分仔细找了又找,终于在某个故事的角落里看到这样一段描述:
“月前樽其实是通往虚界的一个入口,虚界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存在着比五神更高的统治者,相反,那里是混沌之源,五灵之力以最原始纯粹的状态呈现,并根据个人的灵根不同,分别显现为单一的景象。”
故事里的人是木族,在一棵上不接天下布挨地的树上迷了很久的路,最后是被木神染非放出去的,所以没留下什么离开的办法。
千秋暖合上书,将北斗钥掏了出来。从前萧此替她将北斗钥缩小时曾教过,神器都是有灵性的,你的灵力比它强,它就会屈服,按你的意思变化大小——当然了,炙燕的那个不知啥玩意儿例外。现在这里是虚界,自己又是土部正神转世,虽然本身的灵力所剩无几,但如果能借用周围的混沌土灵,说不定能将北斗钥变大,只要足够大,说不定能成为别人找到自己的标志?
想着,她将北斗钥握在手中,闭上眼全神贯注地在心中默念变大吧变大吧。
北斗钥毫无变化,还是巴掌大。
“什么有灵性,根本就不鸟我,”千秋暖沮丧地一屁股坐回了沙地上,“就算我力量不如你,好歹是你的主人,一点面子都不给。”
仿佛抗议她的话,北斗钥发出嗡鸣声,千秋暖立刻又来了精神,摸摸它,好声哄劝:“好好好我错了,你快点变大成不?”这回北斗钥又安静了,千秋暖气不打一处来,将它狠狠甩在沙地上:“你跟那头笨狮子一样,不会做事还批评不得了。”
怎料那北斗钥沾了沙土,开始迅速伸长,就像幼苗吸取了大地的养分一般,在她愣神的短短一会儿功夫里就长得足有一根电杆那么长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千秋暖茫然自语,“原来周围的混沌之力是得这么个用法。”
说罢兴高采烈地将北斗钥扶起来,神器到底是神器,变得这么长也不过两三斤重,千秋暖轻而易举就将它竖直插在了地上,固定结实了,然后爬到北斗的勺处坐下,手紧紧抓着它向外伸出的刺,然后说:“来,再变长一点,我好看看往哪儿走。”
这回北斗钥十分听话,一寸一寸变长,变粗,直要伸到天上去。千秋暖有点担心地向下看了看,自己离地面已经十分遥远了,要是不慎摔下去,哪怕不死,恐怕也陷得爬不出来了。
北斗钥持续变长,四周黄沙无限蔓延,千秋暖东张西望见不到半个活物,便开始揣测其他人见到的会是什么。
颂微是土族上仙,理应和自己见到的一样,也不知这又没水又没饭的地方他这二十来天是怎么过来的。后来闯太宰府的那个女刺客不知道是哪族的,若是水族,该不是掉进海里吧?若是火族难道掉火里?不会给烧死了么。
“木族是树,金族……金族不能是刀山吧,太血腥了直接秒杀啊。”不过如果是疏翎,她倒觉得血腥点也无所谓,惨不忍睹的话,可以不睹嘛。
正胡思乱想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光,也许是因为距离远,亮度显得很微弱,但还是没有逃过她的眼。千秋暖不由得攀着北斗钥站了起来,在风沙中努力睁眼看,可惜那光只维持了短短的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那边一定有东西!千秋暖拍拍北斗钥:“快,先缩小了,然后我们到那边去看看。”
话音未落,北斗钥竟然缓缓地向着那个方向倾倒过去。
“喂喂喂怎么回事?别倒啊啊啊啊——!”
“嘭!!!”
北斗钥轰然着地,勺弯处的棘刺深深插入厚重柔软的沙土,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没有造成任何不良后果……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千秋暖觉得自己的心还留在百米高空,胸腔里完全感觉不到跳动,也亏得她年轻,换成个年纪大点儿的估计半空中就心脏病高血压脑出血各种死了。
北斗钥落地时激起的黄沙足有两米多高,好容易尘埃落定,千秋暖还没缓过神来,距自己三五步远的沙土突然动了动,然后又动了动。
“有活人!”千秋暖立时兴奋起来,顾不得自己刚被吓得脚软,连滚带爬奔过去,双手一通猛刨,终于刨出一个脑袋,然后肩膀,那人得到助力,很快就从沙堆中爬了出来,然后长出一口气,顾不得擦脸就跪在她面前:“陛下!”
虽然没见过面,但也能知道这是谁了,千秋暖忙把他扶起来坐下,又帮他擦了擦满头满面的黄沙,感动道:“颂微啊,辛苦你了,我路上有点事儿耽搁了,没能赶来救你。”
颂微擦去了眼前的沙土,这才看清面前的人,不由得一愣:“陛下?”
千秋暖眨眨眼:“咋了?”
“没……只是觉得陛下和过去长得、呃……不太像。”颂微不好意思地说。
“哦,轮回嘛,总是要有点变化的。”
在这鸟不拉屎龟不上岸的地方,能有个人说说话那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千秋暖紧握着他的手:“你没事儿就好,肚子饿不饿——不对,饿也没用,我没带吃的。”
颂微哭笑不得:“不饿,早先吃过斋饭。”隐约觉得眼前这人和过去自己谒见过的正神不太一样,难道走一遭轮回真的变化如此之大?
千秋暖却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早先?你在哪里吃的斋饭,寺里?可你已经被关进来二十多天了啊。”
颂微听了这话亦是一愣:“有这么久?属下觉得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已。”
外面二十多天才抵里头一炷香!五雷轰顶的噩耗,将千秋暖刚积攒的一点乐观又拍飞到了河外星系。如此说来他们再不找到出口,一炷香的时间后颂微就会死在这里了,两柱香后自己也……
“不行,不能休息了,赶紧起来找出口!”
“找不到的,”颂微见她惊慌地爬起来,有些不解,但还是跟着起身拍了拍肩上的沙,“被困在月前樽中的人自己是出不去的,而且属下刚才试过了,土灵之力完全无法使用,这大概是一个隔绝了五灵之力的结界。”
千秋暖猛摇头:“不对,这不是什么结界,这里是虚界,周遭的景观俱是按照来人自身的五灵属性呈现,你我脚下的沙土就是混沌之力。”
颂微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明,略有些诧异,但他终归是仙,神界虚界的事还是正神的话靠谱,于是点点头:“那陛下可知如何从这里脱身?”
“这个……”话还没说完,脚下的黄沙忽然开始震动,继而以他们为中心卷起了巨大的漩涡。
千秋暖险些被卷得飞出去,幸亏颂微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腕,扑倒在北斗钥上,凭借北斗钥与自身双重灵力,以千斤坠之力硬是在旋风眼中稳住了身形。
风沙散去后周围的景色全变了,取而代之的是炙热的岩浆和不时腾起的火苗。
怎会变成火灵的世界了,千秋暖拨了拨淹过自己腰的岩浆,有点烫,但还不至于把她活活融化了,但同样半个身子泡在岩浆里的颂微就没这么幸运了,他拼命抱住北斗钥才算没有沉下去,从岩浆中抬起的手已经被灼烂,样子十分恐怖。
“你……!”千秋暖慌了,赶紧捞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继续沉下去,北斗钥失去了混沌之力的支撑正慢慢变小,浮力也在减弱,颂微表情痛苦万分,令人简直不敢想象他浸泡在岩浆里的大半身体现是怎样的光景。
颂微喘息着断断续续道:“陛下……放手罢,属下怕是出不去了,还请陛下多保重。”
千秋暖差不多要哭出来,死死抓住他不放:“别乱说!能出去的,出去了让凝时替你疗伤,不会有事的!”
颂微露出感激又无奈的表情,正要挣脱开她的手,后领忽然被提了起来,整个身子从岩浆里拔出,全是灼伤,血肉模糊,要不是他体内土灵之力强大,又与火属性相生,只怕早已烂得只剩白骨。
“你是谁?”将他提起来的手一指都有他那么大,脸更是巨大无比,颂微早疼得汗涔涔下,看不清他是谁,更无力回答。千秋暖却从他的嗓音中辨认出了身份,用力撑着北斗钥浮起来,大声喊:“萧此!”
山那么高的人弯下腰来,巨大的脸确实是萧此,他眯着眼努力瞧了瞧,终于在刚才提溜颂微的地方又发现了千秋暖,愕然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千秋暖挥着手:“先别说了,这岩浆太热了,快把我也拉出去!”
萧此点点头,将颂微放在自己手心里,又小心翼翼地去拎千秋暖。
“猪头!你扯的是老娘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