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千秋暖坐在萧此的一根手指头上,将分别后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倒是你,你什么时候也跑这里头来了,我明明记得当时闯太宰府的是个女人。”
萧此凑近过去磨了磨牙:“紫鸢姑娘担心你遭遇不测,半夜里一个人跑出了客栈,我发现得晚,追到太宰府门外时感觉到里头的木灵之力暴涨,于是就不顾一切冲破了封印,然后眼前一花,就在这儿了。”
千秋暖揶揄道:“哦,整了半天是担心紫鸢姐姐。”转念一想不对啊,这意思就是说紫鸢也被关了进来?当即大叫:“这么说紫鸢姐姐也被困在里头了,我们赶紧找到她呀!”
“还找她做什么,你的恩不是已经报完了么。”意外地,萧此无所谓地来了一句。
千秋暖吃惊地看着他:“你不泡妞了?”
萧此开心地笑:“已经泡过了呀。”
千秋暖:“……”
躺在萧此另一只手心里的颂微伤得很重,奄奄一息,听得他们终于安静下来,才虚弱地说:“属下曾听护法大人说,虚界和下五界不同,是一个单独存在的世界,若真是如此,一定有往返于两者之间的通路,陛下还是尽快离开要紧。”
又看到颂微满身的伤,千秋暖才恍然大悟,指着萧此:“刚才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对,否则我们俩明明是在沙地里的,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岩浆?颂微的伤你要负一半的责任!”
萧此看着她那现不及牙签儿粗的胳膊就一阵好笑:“要我负责?你确定要我负责?”说着将那只手端在嘴边,鼓起腮帮子作势要把颂微吹飞出去。
“好吧……我负全责,”千秋暖举手投降,“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这么大?搞得我看着你就像孙悟空看着如来佛一样,心里毛毛的。”
“虚界本来就是按照个人的灵力来呈现景象的,我刚才不小心吸收了些混沌之力,然后虚界的混沌之力似乎暂时失去了平衡,你们则被卷进了这次动荡,就这样。”萧此一点儿也没有负罪感,趟着岩浆朝前走,那足以吞没千秋暖和颂微的岩浆只到他小腿肚深。
不小心吸收了些混沌之力,这话要是传出去,能让所有火族人都羡慕嫉妒恨吧!千秋暖眺望远处,天际仍然是漫无边际的岩浆。
颂微疼得脸色灰黄,气若游丝道:“陛下……是否可以……设法与、与玄木大帝……沟通……光靠走……是走、走不出去的……”
千秋暖惭愧地捂住脸:“要是可以,清览哪还能嚣张到此时。”将充满希望的目光投向萧此。
“看我做什么,护法不能与外族正神千里传音。”萧此知道她在想什么,漠然回答。
“那你……”可以传音给炙燕让他去找染非呀,“……好吧我脑残了你别理我。”
萧此哼笑出声:“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要我去求炙燕?”千秋暖撇撇嘴没搭腔,他又说,“欠下的人情,算你头上?”
千秋暖嘴角抽搐:“我以为你会暴跳如雷地骂我被岩浆烫发烧了,想出这种馊主意来。”
“还不算太馊。”
萧此阖上了眼,似乎在设法与炙燕取得联系,千秋暖望着他的脸,一动不动,颂微虚弱地问:“陛下在想什么?”
“哦,”千秋暖回过神,十分自然地回答,“我在想萧此用什么保养皮肤的,怎么毛孔这么细致,放这么大都看不到。”
颂微本就外伤严重,听了这不着边际跑题十万里的回答后,直接并发内伤,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不多时萧此重新睁开双眼,却只说了一句“以后自己多保重”,她还来不及思考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眼前的景象就已经模糊不清,身体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般迅速升空,难受得捂住了胸口,接着很快脚下踩实,竟是来到了一眼碧幽幽的潭边。
等那心悸的超重感过去,千秋暖才发现潭边十分热闹,除了和她一道被从虚界救回来的萧此、颂微和紫鸢三人外,还有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子。
其中一人发色火红,神情冷淡,一身可以穿去接受膜拜的繁复礼服让他的身份不言而喻,而另一人……老实说,要不是他裸着半身泡在潭水里,她真不敢相信那是个男人。何为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说的便是眼前这人,用绝世倾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美貌,在他面前,千秋暖只觉得身为女性的自尊被狠狠地践踏了。
“人接回来了,以后记住别在我沐浴时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儿来烦我。”水中那男子、啊不水中那美男子扬起美艳的丹凤眼,傲慢地瞥了一眼站在潭边岩石上的炙燕,扎一个猛子潜到了水下,只留下咚的一声响和些许浪花。
这叫鸡毛蒜皮的事儿!?你家的忠狗把老娘丢到虚界去也叫鸡毛蒜皮!?千秋暖气不打一处来,本还想将清览窃取月前樽意图反叛的事告知他,见他把洗澡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索性懒得管这一档子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就让他安乐死算了。
萧此从背后捅了捅她:“我没对炙燕说起我们如何去到虚界,一会儿记得莫说岔了,他问起就说不知道怎回事。”
“为啥?”原来染非不知道是清览做的,那……原谅他一回好了。
“你是傻的么,虚界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那混沌之力既可以为我所吸收,也一定能为他所用,叫他知道了月前樽可以通往虚界,以他追求力量的性子,难保不会自己也去一转。”
炙燕想要变强,于是他为了去往虚界一定会设法去借月前樽,而染非看起来十分不喜欢他,说不定他会为了追求力量而和清览搅和到一块儿去,那麻烦就大发了!千秋暖想通这一层后,顿时对萧此的高瞻远瞩肃然起敬,竖拇指:“师父英明。”
萧此得意洋洋:“那是,我好不容易有能力与他匹敌,怎能轻易让他反超。”
千秋暖:“……”
他们师徒俩咬耳朵的这会儿工夫,原本昏迷的颂微和紫鸢都醒了过来,颂微那一身灼伤消失不见,又惊又喜,起身向炙燕行礼道谢,后者只是冷漠地转开头,并不接受。
“该走了罢,”瞧见千秋暖崩溃的表情,知道他们定是话别了,炙燕冷冷扬声,“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我也替你摆平了,如今你与虚璃恩怨两清,还不随我回去?”
刚遭了重大打击的千秋暖还没缓过气儿来,又迎来当头一击,登时脑袋发懵,脱口反问:“什么?”
炙燕的目光对上她,才稍微缓和了些,道:“先前萧此顾念你救命之恩,不肯随我回去,我亦考虑到当日误伤你,不愿强人所难,如今你与下属受困虚界,我已替你们解围,可以将我火部护法归还来了罢?”
千秋暖惊得倒退一步:“还给你?就你那天下的狠手,人要是交给你不得被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啊!不行!”
炙燕呵呵低笑,道:“那日原是我气糊涂了,本就没有要取他性命,否则早在放逐之日,我就可直接动手,何必等到今日。”
千秋暖正犹豫要不要相信他的话,就听他又说:“更何况我若真要杀他,何须同你商量。”威胁之意溢于言表,竟不容再商榷。
先礼后兵,千秋暖无能为力了,只好苦大仇深地看着萧此。
萧此笑着摸摸她的头:“师父又不是去送死,你做什么这副表情。回去也好,回去不用吃喝拉撒地伺候你,兴许比现在过得还舒坦呢。”说着朝已经不耐烦地转身离开的炙燕走去。
“你……”千秋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急中生智,“你就这么把自己徒弟扔掉不要了?”
萧此回过头来,露出一个苦涩又滑稽的笑容,摊开手道:“恭喜你,你……出师了。”
千秋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炙燕一扬袖子,二人一齐消失在金色的火焰之中。
出……师了?“出你妹啊!谁口口声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你头和屁股装反了吗!有种一辈子别出现在我眼前,否则老娘绝对爆你菊花一万次!”
吼声响彻四野,震得自己都肺痛,千秋暖捂着胸口弯下去猛烈地咳嗽,直咳得眼冒金星才止住,泪眼朦胧中依稀可见颂微见了鬼一般的惊骇表情。
“陛、陛下……”颂微被吓得不轻,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千秋暖嗓子痛得说不出话来,朝他摆了摆手,颂微正要上前搀扶,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望着这一切的紫鸢突然出声道:“颂微,你认清楚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颂微还从未与她说过话,却被她点破名讳,不觉十分惊讶,扭头看她。
紫鸢虽然仍是一身朴素的村姑打扮,脸上的神情却和过去大是不同,只听她音色冷冽地道:“小暖姑娘,在你出现之前,我确实一度曾感到绝望,也想过就这样虚度一生,从此六界再无土部正神虚璃的存在。”
“你……”千秋暖愕然望着她,“你究竟是谁?”
紫鸢微微一笑,那笑容包含着同情:“我是谁?你骗得过别人,须骗不过我,因为我才是虚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