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吃饭是萧此盘剥的过错不假,但一众上仙的不信感似乎和他没一毛钱关系?
小萝莉已然气昏了头,怒气冲冲召来狻猊,狻猊本看她两手空空,打了个喷嚏就要走,被她一把揪住尾巴:“别跑!带你抢钱去!”
狻猊惊恐地拼命蹦跶,凝时连忙替它求饶:“别抓它尾巴,有话好好说。”狻猊立刻趴下地,表示没饭吃也愿意工作。
千秋暖这才知道狻猊的尾巴是它的弱点,难怪先前凝时说拖着尾巴卖到肉铺去它会这么生气。遂松开了手,抚摸它的鬃毛:“乖,钱拿回来了立刻就给你买吃的。”狻猊喉咙里咕噜几声,当没听见。
千秋暖骑上狻猊,又对颂微道:“玖真……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空在对他又有抚育教导之恩,我怕他感情用事,会在老狐狸手里吃亏。”
颂微躬身行礼:“属下明白,属下自当在暗中保护护法。”
有个上仙保护玖真,她也就放心多了,空在和清览的合作破裂,大概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太大动静,颂微一个人应该罩得住这边。
狻猊垂头丧气地驮着小主人在云上飞,隔一会儿又可怜兮兮地瞅一眼凝时,好像期待他能给自己一点零嘴。可惜凝时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又不知在想什么了。
“……所以我觉得,还是先把空在解决掉,再设法逐一收服那些个上仙比较稳妥。你觉得呢?”千秋暖掰着手指说了一阵,发现身旁的家伙根本没听,气不打一处来,“喂喂,要撞电杆上啦,凝时!”
凝时被唤醒,眼神波澜不惊地看向她:“何事?”
千秋暖悻悻道:“算了,好话不说二遍,你发什么呆呢?就不怕摔下去啊。”
凝时负手立于云上,两眼出神地不知望着何处,口中淡淡道:“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
“啥问题?”
凝时答道:“从你在朱雀城被炙燕击碎灵根到我们三人一同返回麒麟,这过程中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空在究竟是如何收集到那么多碎片的?我们一路过来收获不及他三分之一,他手中是否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
千秋暖歪着头想了想,猜测道:“也许他手里有个雷达?有个磁铁?”
凝时笑了笑,听不懂也就不当一回事,自言自语道:“也许事情比我们想的要更复杂。”忽然想到了萧此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祥的预感立刻涌上心头。
“该不会……”一时间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若真是那样,恐怕接下来的计划又得全部推翻了重来。
凝时用眼角瞥了瞥心不在焉的千秋暖,在心里另外打起了小算盘。
话说萧此和昙落前往火国,其实也就比他们早了半天的路程,萧此驾云载着昙落,第二天黄昏时分就到了灶城。
依然是上回那家客栈,只不过身边带的人不同了,萧此依然开了两间上房,吃过晚饭将昙落送到房门外后,就要转身去走廊另一头自己的房间休息。
“如此有礼有节,可不像是你的作风罢。”昙落倚着门框道。
萧此停下脚步,却不回头:“我替你赎身,并没有别的意图。”
昙落浅浅一笑:“当真?”回应她的是沉默,“我在孩童时期就曾听说过,流界有一位绝情得出了名的采花大盗,就连正神也奈何不了他。难道不是你?”
萧此漠然道:“是我又如何,谁规定采花大盗就不能偶发善心,做做好事?”
昙落避而不答,反问道:“莫非是我不够漂亮,入不了你的眼,才用这三岁孩子也不信的借口搪塞我?”
“其实你大可不必掩饰,我知你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些话摊开来说岂不更好。”
萧此闷声笑了,故作潇洒地摊开了手:“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已经许久不曾沾酒,如何能醉。姑娘还是早些休息,明日我再陪姑娘到城里走走,灶城中有山有水,景色宜人,有话到时候谈也不迟。”
正要走,忽听身后叹道:“只怕是心中有人,入眼的,俱变成了沙子罢。”
萧此眉毛一抖,就听她问:“你可知我为何要到火国来?”
“我说不清缘由,但总觉得,昙落似乎是有意要往刀口上撞。”千秋暖走在灶城的大街上,嚼着当地特色的酥油饼,含糊不清地说。
凝时点点头:“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起初我猜会不会是美人计,可看他们俩相处的状态,又觉得似乎并不像。”
千秋暖笑了:“美人计?舍弃自己,为民除害?就不怕勾引未遂,惹恼了炙燕,被一并烧成灰渣渣?”
凝时亦笑道:“那日在客栈中你们二人迟迟未归,我与她说了会儿话,含蓄地提醒她和萧此走得太近可能会遭池鱼之殃。没有人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罢,哪怕没有炙燕,她又能在萧此手下捡到便宜?指不定阴谋败露就被先奸后杀了,不会有人蠢笨至此。”
讨论来讨论去也得不出一个合理的结论,千秋暖索性不去想了,反正自己只是来要钱的,钱到手了就走。
狻猊生怕她再赖账,死活要跟在后面,吃不到香就不肯走,千秋暖只好走到哪儿都带着它,牵着这么大个头的神兽在街上走,回头率自然不会低,狻猊一会儿在烧饼炉边流口水,一会儿又在油条摊前流连,真是哪里有烟雾哪有它,饶是千秋暖平日里不大在乎面子,也觉得丢人到家了。
“求你了行不行,狻猊大哥,大爷,祖宗!别在这儿丢人了成不?”隔三差五被围观,千秋暖泪眼对青天了。
狻猊本腻在一处生祠门口不走,撒娇耍赖就想混进去大快朵颐,千秋暖死命揪住它的鬃毛才没让那狭窄的门被它挤垮了。忽地也不知是听到或者闻到了什么,狻猊咩地一跃而起,将千秋暖掀了个大跟斗,四爪生风朝前冲,拐个弯就没了影。
千秋暖捂着摔痛的屁股爬起来,简直要发火了:“靠靠靠!到底是要闹哪样!”
凝时伸手替她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微笑道:“看来是闻到正主的味道了。”
就在这时,邻街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都好像见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一般,二人赶忙循声找过去,拨开人群一看,顿时傻眼了。
尘土飞扬的街道中央,一位可怜人被狻猊扑倒在地,衣襟扒得乱糟糟,怀里揣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洒了出来,还有几张银票飘忽飘忽地散落在四周。
“你要死了!光天化日发什么情!”千秋暖抓狂地揪住它的尾巴,用力把它从那人身上拽了下来,然后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管教好它,您千万……”
刚才吓得躲到一旁的一名女子慌慌张张过来将灰头土脸的那人搀起来:“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凝时讶然:“昙落姑娘?”目光转向那狼狈不堪地被扶起来,双目赤红,行将暴走的人。
狻猊浑然不知自己闯了大祸,感觉尾巴上的力道松了,就摇头晃脑地将一张银票叼起来,欢欢喜喜凑到主人面前邀功。
千秋暖此时除了想死再也没别的想法了,当然不敢接过狻猊口中的银票,只能哭丧着脸,搓着手等挨揍。
萧此原本陪着昙落在街上走,冷不防后面扑来一个庞然大物,连看没看清就被扑倒在地,没头没脸地一通乱踩,此时脸上带着抓痕,衣衫扒得凌乱,一只手肘刚才还扭伤了,简直是怒不可遏,正打算狠狠地教训这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畜生,目光却忽然落在了尘土中一件物事上。
玳瑁簪在刚才的厮打中掉落出来,折做两段。
师徒二人默默地看着那断裂的玳瑁簪,谁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昙落蹲下身将碎片捡了起来,不知所措地来回望着他们俩。
狻猊也终于知道气氛不对,夹着尾巴溜了。
客房里水声哗哗响,千秋暖握着刚被粘好的玳瑁簪,敲了敲门,然后径直推开走了进去。
萧此靠在屏风后的浴桶里生闷气,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小二来送热水,并不以为意,直到千秋暖惴惴不安地走到屏风跟前,喊了声“师父”,才惊醒过来,哗啦地坐直起来。
“师父,”千秋暖从屏风的一侧将玳瑁簪递过去,小声说,“昙落姐姐找工匠给粘好了。”
萧此看着她紧张得汗淋淋的手,说不出责备的话,只道:“扔了罢,反正你也用不上。”
千秋暖“哦”了声,手缩了回来。
萧此望着屏风上模糊的影子,沉默了一阵,道:“哭什么。”
千秋暖赶紧擦掉眼泪,语气轻快地:“没有啊,有什么好哭的。”
浴桶里哗哗水响,萧此命令道:“过来。”
“干嘛,”千秋暖警惕地退开了半步,“我真的没哭。”
“帮我搓背。”
千秋暖:“……”
半天不见动静,萧此不耐烦了:“磨蹭什么,你养的那畜生害我扭伤了一只手,只让你搓背算便宜你了。”
千秋暖破涕为笑,只觉这一句话好像又回到了过去二人的相处模式,忍不住调侃:“我可是土部正神,你叫正神替你搓背?好大面子啊。”
话间萧此已经将干丝瓜瓤扔了出来,打中她的脑袋:“少废话,我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