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号里人先下地,把铁栏杆用牙膏给抹上一层。因为在号里牙膏味能减少酒味的影响。如果你在道子一走一过,不细闻,只能闻到牙膏味,而闻不到酒味,这是在里面比较通用的一个方法。
大伙儿把菜分两份,摆了一铺。前铺这份坐的都算是差不多的人,另一伙儿基本就是号里的六、九等人。
号里人都在静静地喝着酒,品味着各种菜肴。约二点左右,正赶上新进来人,管教往里面监房送人,没有注意,里面人有些发毛,其实管教发现真收拾,喝酒在监管单位算是大忌了。我让大伙别慌,把酒藏一下即可。如果管教要问就说:“快送走了,睡不着觉,唠唠嗑儿饿了,吃点饭。”
今天也正巧是王颍涛管教值班,回来时说:“怎么搞的,乌烟瘴气的,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我说:“放心吧,马上就睡。”
王管教说完就回去睡觉去了。不仅王管教一直待我很好。我分析,也是号里人一、两天都要去了,因此,在管理上,也就睁只眼睛闭只眼,没闹事儿,别给添太大的麻烦,能过得去,也就算了。”
号里人一看这情景,也都放下心地饱吃饱喝了一顿。喝完后,把酒瓶子用毛巾一包,在水泥地下摔碎,顺着马葫芦用水冲走了。
折腾完后,一切收拾妥当,天已经放亮了,大伙儿都似醉非醉地躺在被窝里,开始睡觉。囚者,也许此时算是最幸福的了。
第二天早晨,号里人没有起来吃饭,也没有打饭,两个打饭老头也没问,推着车就过去了。
他们也知道,这几天,号里人都接见,不缺吃的。确是,这几天,炒菜、馅饼、包子应有尽有。比过大年还丰盛。到了中午,号里人才陆续地起来。有一个半个地去接见。这天是7月9日,明天,就要送改造单位了,这是准确的消息,看守所已经都通知了家属。
第二天,监房里吃完早晨饭,便忙着打打行李,收拾物品。八点多,就开始往外提人了。我再临出道子时,特意到各个监房与难友们握握手,焦熙临、朱佩金,还有十一房的葛大同相处久了,毕竟有一定的感情。朱佩金委托我到劳改队后,帮助他做他单位业务经理王连财的工作,给他出证,这份证据关系到他的生死。我说会尽全力做通王连财工作的。老焦让我在监狱等他,帮助占个铺头,实际这是一个玩笑话。十一监房的葛大同原《经济报》社副主编,握着我的手一再嘱咐我,到劳改队后好好地表现,争取早些出来。
女房里的几位难友,也喊我的名字,让我过去,大伙也一一和我握手道别,劝我到劳改队继续打官司,一定会赢的。我说:“我会努力的,咱们外面见吧!”
我没有想到的是,临离开看守所的时候,却给我戴上了脚镣子。我心里渐渐明白了,原来想整死我,但没整死,现在又判了无期徒刑。担心我旧仇新恨,在路上有过激行为。或跑、或采取暴力。我看着镣子,只是淡淡地一笑:“小人,某些人是做贼心虚,害怕报复。如果害怕报复,当初别那样做呀!”我心里在想。其实,别有用心的人,只是借省高法的光了,二审接到案子后非常重视,而且表现出对一审案件结果的不满。否则,一但采取极端措施,制造出轰动全国的血案,除了被致死的,不知还会有多少地方官要受到上级的查处。一个人不是不规矩,什么事儿都怕逼。如果把一个人逼到绝路上了,还会有什么顾虑呢?况且,案件一拖再拖,尽量延期阻碍案子审理,我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为最坏的结果做准备。只是上级司法机关的执法态度挽救了他们,几位律师的努力把你们挽救了。
警车把我们拉到了火车站,由于火车站正常重新建设,警车无法开进车站。在广场上停下车,通过出站口往里进人。
我走下警车时,广场上人山人海,似乎只有车进站时才会有这么多人。而这列车是始发站,怎么会这么多人?是不是有什么活动?我心里泛起了嘀咕。也许是与送犯人有关吧,我看到了,仅我的亲朋好友就来了有三、四是十号人,见我下了车,都围过来,帮我拎东西,紧接着,很多人都围向我,而我根本就不认识,荷枪实弹押解的武警,急忙过来开道,往站里进,众人一直拥到站台上,才停下来。我和前来送行的亲朋一一握手告别。二弟振库,三弟振平说送我去,还有朱晓君、刘志华、所继生、施龙等六、七人一同说前往。我问:“去这么多人干什么?” 刘志华说:“一会儿开车再说。”我看得出,他们都站在我的周围,从下警车开始,表情也很紧张。
朱佩金的父母先过来的,给我拿了贰佰元钱,让我买点东西吃。我说什么不要,两位老人硬往兜里塞,说:“你帮了你大哥的大忙,如果你大哥先出来,一定帮助你的官司打赢。”朱晓军的母亲给我买了四瓶白酒,她知道在外面时,我和朱佩军总爱喝酒,她母亲一见我俩出去,就告诉:“你俩少喝点。”没想到,这回给我买了四瓶白酒。接着亲友三十、五十地给我塞钱,也有给买食品和水果的,两个弟弟和将要送我的六、七个朋友不停地接着物品。这里面出现了许多我不认识的人,也给我送食品、水果。我问弟弟认识吗?他们都摇头,我问舅舅,舅舅也说不认识。仅围着我的人,包括亲友在内足有一百多人,但是对这许多陌生的面孔,我感到莫名其妙。这时,一位老大娘拎着一方便袋茶蛋往我手里塞,我说:“大娘,我不认识您,这东西我不能要啊!”
大娘说:“孩子,你姓宋,你为民除害了。你整死的二娃子(华宇),生前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总上我这拿茶蛋吃。我和老伴就靠这小买卖生活,他来吃完还拿,一点钱都不给,我又两次向他要钱,他把我的摊儿都给踢了,让我们老两口消失。否则,见一次踢一次。你知道吗?他死那天,我老伴买了鞭炮放,晚上喝多了。想去看你,但看不见你,听说你要走了,孩子,大娘的一点儿心意,收下吧!好好干,争取早点儿回来!”
许多人都说:“我们看你,就是你为民除害了,这些东西,你路上吃不了,扔了,也得收下。”
看到这场面,我感觉像是在做梦,因为这种场面,我只有在电影里看到过。我把华宇失手给致死了,现在已经成了囚徒,这些人怎么好像是送英雄似的啊!我脚上还戴着镣子呢,这不像是要上刑场的绿林好汉吗?不过这场景,搞得我不知所措,也给我感动够呛。立马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当我踏上列车,我把半截身子伸出窗外,站台上的人还一一地和我握手,知道列车缓缓开动,几十人还跟着列车前行不停地挥手。
我的眼睛湿润了。如果说,我是为了保护妻子和弟弟的人身安全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防卫措施,致死了被害人的话。那么,从我被判死刑,数百人帮助往省领导和司法机关给些联名信保我。到今天自发地闻讯赶来送行,在群众的眼里,认为我真的是除去了地方一个恶霸的话。我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罪,我觉得值。“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也许苍天特意制造了一场闹剧,让我铲除无赖!我坐下身体的时候,产生了这样的一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