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离娄(下) (2)

[3]不肖:即不贤。

【译文】

孟子说:“品德修养好的人教育熏陶品德修养不好的人;有才能的人教育熏陶没有才能的人,所以人人都乐于有好的父亲和兄长。如果品德修养好的人抛弃品德修养不好的人;有才能的人抛弃没有才能的人,那么,所谓好与不好之间的差别,也就相近得不能用寸来计量了。”

【阐释】

孟子的教育思想也继承自孔子,不仅重视学校的教育,也重视家庭的教育。

在家庭教育方面,孟子主张由父兄负责子弟的家庭教育。在具体方法上,要做到“因人施教”,也就是说,如果子弟缺乏德行,就要教给他德行;如果子弟没有才能,就要教给他才能。孟子认为,这是父兄应尽的责任,所以他说“人乐有贤父兄”。

关于“人乐有贤父兄”的说法,相信孟子本人的体会是最深的。众所周知,孟子自幼失去父亲,也没有兄长,全靠母亲一个人教养成人。幼年受教育的这一段经历至少给了他两点启示,一是“人乐有贤父兄”,一个人如果有贤良的父亲和兄长是值得高兴的;二是家庭教育也很重要。两者结合起来,就是比较完善的家庭教育了。完善的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结合起来,一个人就能受到很好的教育,就很有希望成才了。

除了重视家庭教育,孟子还强调人与人之间的互相熏陶和影响,也是很好的教育方法。孟子说,如果修养好的人抛弃修养不好的人,有才能的人抛弃没有才能的人,那么,所谓好与不好的差别也就很相近了。这不仅反映了孟子对人与人之间的熏陶和影响的重视,也反映了孟子对修养好的人抛弃修养不好的人、有才能的人抛弃没有才能的人的批评,一个拒绝熏陶和影响别人的人,还能是一个修养好的人吗?还能是一个有才能的人吗?

在《离娄上》里,孟子提出“教者必以正”的要求,主张“易子而教”。尽管如此,也不能错误地理解为他反对家庭教育,其实,他担心的只是父兄如果不以正道教育子弟,或者效果不好时就发怒的话,就很可能适得其反。因此,他坚持要求父兄必须要正面讲清道理。在家庭教育中,孟子还特别强调父兄本人必须德才兼备,否则就不能教育子弟,由此可见,他的“教者必以正”的思想与“贤养不肖”的思想是统一和一致的。

孟子不仅先于很多教育大师认识到了家庭教育的重要性,而且他还首倡家庭教育,提出较为具体的要求,这是孟子对教育学的又一大贡献。

【原文】

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译文】

孟子说:“要有所不为,然后才能有所为。”

【阐释】

孟子在这一章里所说的“不为”与道家“清静无为”的思想不同。道家的“无为”是一个“终极目标”,而孟子的“有为”只是一个方法和谋略——“无为”是为了“有所为”,最终的目标是“有所为”。

既然最终的目标是“有所为”,那有何必以“无为”为谋略呢?其实,说到底,“无为”也不是真的“无为”,而是要“有选择而为”,贵在目标与行为的选择上。如果做了一些小事,或者没有意义的事,那么就必然没有时间做那些大事和有意义的事。能成大事者,如果事必躬亲,必然陷入忙忙碌碌之中,最终成为碌碌无为的人。因此,一定要懂得选择和取舍,放弃一些不该做的事,才能成就大事,成就大事就是“有所为”。

这就是孟子在这一章里想要阐述的问题。

【原文】

孟子曰:“君子深造[1]之以道[2],欲其自得之[3]也。自得之,则居之安[4];居之安,则资[5]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6]。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注释】

[1]造:到。

[2]道:指学习的途径和方法。

[3]自得之:通过自己的刻苦钻研,然后获得真知灼见。

[4]安:安稳、坚实。

[5]资:基础、资本。

[6]原:同“源”,源泉。

【译文】

孟子说:“君子要遵循正确的方法自我深造,是希望有所收获。通过自学有所收获,就能牢固地掌握它;掌握的越牢固,就能积累的深厚;积累的深厚,能够左右逢源,取用不尽。因此,君子总是希望通过自学有所收获。”

【阐释】

在这一章里,孟子阐述了有关“深造”的问题。孟子认为,深造的目的在于自得。所谓“自得”,不是炫耀给人看的,而是自己真正有所收获。

至于什么是炫耀给人看的,什么是自己真正有所收获,南郭先生的例子最能解释这一问题。滥竽充数的故事与孟子熟悉的齐宣王有关。读了《孟子》的人都知道,齐宣王喜欢听音乐。有一天,齐宣王召集了三百名乐人一起给他吹竽听。有个姓南郭的人听说了,就混进齐宣王的乐手队伍里,和大家一起给齐宣王吹竽。后来,齐宣王死了,他的儿子齐湣王继位。齐湣王和他的父亲一样,也喜欢听吹竽,但他喜欢让乐手们一个一个地挨个吹。南郭先生听说这件事以后,吓得连夜逃跑了。原来,南郭先生并不会吹竽,齐宣王在世的时候,他都是混在乐手的大部队里装样子而已。

联系到孟子关于“自得”的论述,我们不难发现,南郭先生就是那种炫耀给人看,但自己却一无所获的人。古往今来,如南郭先生这样的人很多,他们共同的要害在于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或者担心自己没有抛头露面的机会,于是都“不求自得,只求得之于人”。

【原文】

孟子曰:“以善服[1]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2],然后能服大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注释】

[1]服人:制服人。

[2]养人:培养人。

【译文】

孟子说:“用仁义去强迫人接受,就好像是用威力制服他,没有人能从心里服气。如果用仁义教育他、培养他的心灵,这样才能心服口服。全天下的人不心服就想称王天下,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事。”

【阐释】

尽管孟子口口声声呼吁要施行仁政,但是该怎么施行仁政,却很少提及。这一章文字不多,却是孟子第一次阐述该怎样施行仁政的问题。

该怎样施行仁政呢?用通俗的话来说,施行仁政,是攻城为上,还是攻心为上?如果是攻城为上的话,就好比是在用仁义强迫别人接受,不能使仁义根植于人心;如果是攻心为上,就好比用仁义教育他接受,仁义能根植于心。毫无疑问,当然是攻心为上,因为只有心服才是真的服。只有这样施行仁政,才不失仁政的本来意义。

【原文】

孟子曰:“君子之泽[1],五世[2]而斩[3];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4]诸人也。”

【注释】

[1]泽:恩泽、流风余韵。

[2]世:父子相承为一世。

[3]斩:断绝。

[4]淑:善。

【译文】

孟子说:“有德行的人恩泽余风在经历五世以后才可能断绝;不讲道德的人的影响也要经过五世才能断绝。我没能成为孔子亲传的学生,但我却私下里从继承了他的学问的人那里学到了他的学问的精髓。”

【阐释】

根据孔子与孟子的年龄推算,孟子距离孔子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应该还没有超过五世,因此,孟子还能接受“孔子之泽”的洗礼,虽然没有成为孔子的亲传学生,但这也足以让孟子高兴的了。更何况孟子还在继承了孔子之学的人那里学习到了孔子的精髓,孟子没有理由不扬扬得意。这反映出了两层意思,一是孟子以孔子为师,是地地道道的儒家弟子;二是孟子认为他得到了孔子的精髓,算是儒家道统的传承者。对于孟子而言,第二点尤为重要。在孟子之后,世人纷纷认可了孟子作为儒家道统传承者的地位。

【原文】

孟子曰:“西子[1]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虽有恶人[2],斋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

【注释】

[1]西子:指美女西施,这里代指美女。

[2]恶人:与西子相对,指面貌丑陋的人。

【译文】

孟子说:“如果像西施那样的女子沾染上了脏东西,那么别人在经过时也会捂着鼻子;即使是面貌丑陋的人,在斋戒沐浴之后也可以祭祀上帝。”

【阐释】

在这一章里,孟子通过假设的古代美女西施的例子,向人们阐述了这样一个道理:如果一个人早已有了美好的品质和良好的名声,就一定要注意保持;如果一旦失去这些品质和声誉,人们照样会厌恶他,不会因为他曾经拥有好品质和好名声就继续爱戴他。同样,如果一个人原先的品质和名声都不好,但只要愿意改正,也一样会获得美好的品质和良好的声誉,人们也会爱戴他。

孟子用这个道理勉励已经有好的品质的人继续坚持从善,又劝诫“恶人”们弃恶从善,两个选择,两种境界,两种社会地位,何去何从,值得每个人深思。

【原文】

储子[1]曰:“王使人■[2]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

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

【注释】

[1]储子:齐国的大夫。

[2]■:偷看、暗中观察。

【译文】

储子对孟子说:“大王暗中派人观察先生的言行,是想看看先生是不是真的有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孟子感叹道:“哪里能和常人不一样呢?即使尧、舜这样的人物,也和常人是一样的。”

【阐释】

这一章的亮点在于“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也就是说,大家都是一样的,就连尧和舜这样的圣贤也和我们一样。在战国那个科学技术落后、人们的思想愚钝和迷信的时代,能说出“大家都是一样的”这样的话,孟子的胆识和气度已经是高人一等了,能说出“尧、舜也和我们一样”这样的话,就需要有更加非凡的胆量和见识了。

不过,这样的思想出自作为儒家“亚圣”的孟子口中,也就并不奇怪了。早在春秋时期,大圣人孔子就说过“子无语怪、力、乱、神”这样的话,孟子只是继承了儒家的这个不迷信的传统而已。也的确如此,在孟子的眼中,历来只有道德高尚的“圣人”,从来都没有“神人”,那么,人与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把“圣人”和“凡人”放在同样高的位置上看待,并且认为他们是一样的,这真是对造神理论和造圣理论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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