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雨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不开心的原因,摇头说道:“没有,红菱姐别担心,唔,对了,你今天来是作什么的,是过来走走还是让想我给你诊脉?”
展红菱微笑道:“我呀,既是过来走走,也是想让你给诊下脉。”
莫青雨微微一笑,把手抬了起来。
展红菱会意把手伸过去,莫青雨摸了一会后把手收回来,说道:“一切都好,胎气很稳。”
展红菱道:“那么究竟是不是龙凤胎呢?昨天我婆婆还在问。”
莫青雨点头道:“是双胎,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一男一女。”
展红菱满脸喜悦,道:“青雨,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制出药如此灵验。”
莫青雨抿了抿嘴,迟疑了一下说道:“唔,红菱姐,你吃了我的药怀双胎的事不要和别人说了,毕竟这是强逆天意,如果人人都来找我求药就不好了。”
展红菱有些过意不去,道:“原本我告诉过秦昭和婆婆让他们不要和外人讲的,结果秦昭觉得靖王不是外人,便和他说了,想来是靖王又和靖王妃说了,结果便弄成这个样子,真是对不住青雨了。”
莫青雨见她自责又道:“姐姐不要太在意,其实我埋怨姐姐的意思,只是、只是不想做太多违心的事。”
展红菱道:“唔,我知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尽量挽回的,若再有人问,我就说那根本就是谣言,根本没有的事。”
莫青雨坐在那里踌躇着,手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慢慢搓着,沉吟了半天开口说道:“其实、其实倒也不必了,我打算……我打算……出家,所以、再有没有人找也都没关系了。”
展红菱当时就是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呆呆地问道:“青雨你说什么?什么、什么‘出家’?你知道不知道‘出家’是什么意思?”
莫青雨道:“当然知道,这几次我去瑞安寺给老方丈诊病,蒙他点化,我忽然觉得只有佛门才是我应该皈依之处。”
“你在胡说什么?!”
展红菱腾地站起来,激动地大叫道:“青雨,你是被那老和尚蛊惑了吧?你年纪轻轻的,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偏要去出家呢!”
莫青雨道:“红菱姐,你别这样激动,这怎么能是蛊惑呢,方丈指点超脱世俗羁绊,修行己身,度化世人,救我出苦海,他是在积德行善,何来蛊惑一说。”
展红菱更火,叫道:“是他救你出苦海还是你救他出苦海?!他病得要死要活是你救的,他不谢你也就罢了,竟然还拖你去做和尚!他、他分明是想找个不花钱的大夫!”
“红菱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出家是我自己的想法,方丈从来没这样劝导过我,您怎么能这样说他呢。”
“你自己的主意?你这医馆开得好好的,为什么想到去出家呢?你不是一直要禀承师命济世救人的么,出了家你对得楚涯先生教你的医术么?!”
“可是出了家又不是不能济世救人,医药可以救人躯,佛法可以救人心,这完全不矛盾!”
展红菱没想到来一次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她烦躁地抚额,许久之后才放下手,说道:“青雨,你是中邪么,还是被人所迫,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有的话你对我说,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再怎么也不用遁入空门啊!”
莫青雨道:“红菱姐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佛门的清静生活更适合我,即没中邪也没人逼我。”
“可是你小小的年纪,连家都没成,难道就这样青灯古佛一生?你对得起你活一回么?!”
“红菱姐,每个人想要的生活不同,有的人追求权势富贵,认为只有财富权势才能证明他存在的意义,有的喜欢寄情山水,觉得只有与天地相融人生才圆满,而我却觉得只有把我的一生供奉给佛祖才是我应有的宿命。”
展红菱觉得一阵阵心痛,当初带莫青雨来晟国的时候自己答应他会给他一个很好的生活,以为帮他开了医馆让他可以安心行医,以后再帮他张罗个媳妇、成个家,也算对他有交行了,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要出家去做那清苦的和尚,这让自己如何对得起他。
“你确定一定要这样做?”
莫青雨点头道:“是啊,其实我早就这样想了,今天才决定的,本想去安西侯会告诉你,没想到你来了,就直接对你说了。”
“青雨,我真的很怀疑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难道真的不能改变了么?”
莫青雨摇头道:“不能,对我来讲,出家与不出家,差的只是这一头青丝,倒不如索性剃了,也了却了烦恼。”
展红菱见他主意已定无法改变,只好颓丧地问道:“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呢?”
莫青雨道:“过几天吧,我要先去和方丈说……”
展红菱回到安西侯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她把栓子和翠萝带着一起出府,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秦昭外出回来见她不在到处找人问,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哪了,找来找去甚至把梁氏都闹了过来。
一家人正急得团团转,展红菱却在翠萝的陪同下从外面走进来。
秦昭快步走过去着问道:“红菱,你去哪儿了?怀着身孕还到处乱走,也不告诉我一声,弄得我怎么找也找不到,都快急死了。”
展红菱低落地说道:“我去了青雨的医馆。”
旁边的梁氏恼火道:“出去也不知道打个招呼,说走就走,寮在太散漫了,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安西侯夫人,不再是从前守着街边做生意的商人了!”
她的话说得十分尖刻,可是展红菱却没心思生气,淡淡地说道:“对不起,母亲,下次我出去会打招呼的。”
说完失神地向屋子里走去,秦昭看了看梁氏,说道:“母亲,我也回房了。”
看着秦昭和展红菱都没让自己进屋去坐坐,梁氏列加窝火,转身向回就走,边走边嘟囔着:“这分明就是看不上我,嫌我多管闲事,罢了,以后是死是我我都不会多问一声,免得被人烦!”
进到房内,秦昭问道:“红菱你怎么了?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展红菱慢慢坐在椅子上,叹气道:“对我们来说或许不是大事,可是对青雨来说却是一辈子的大事!”
秦昭不解地问道:“青雨怎么了?让你担心成这样。”
展红菱再次叹气,道:“唉,他要出家了,好好的一个人,竟然要出家做和尚去,你说他这一辈子是不是毁了!”
秦昭也被惊呆了,道:“你说什么,青雨竟然要出家?他为什么要出家、他不开医馆、不治病救人了?!”
展红菱道:“我也这样说了,可是他说出家和行医不冲突,出家也一样可以救人,而且不只救身、还能救‘心’!”
秦昭实在难以理解,道:“他不是脑子糊涂了吧,怎么会有这种念头,不是和你开玩笑的吧?”
展红菱道:“我倒希望他是在跟我开玩笑,可是他的主意比谁都坚定,我怎么劝都不管用。”
秦昭也叹起气来,说道:“既然他这样决定了,那就由着他吧,他想出家肯定有他的理由,让他觉得出家的生活会比现在快乐。”
“又能有什么理由呢,他在这里除了我们和别人都不熟,也不至于有什么烦心事啊……”
秦昭说道:“这个么……我们猜也是猜不到的,如果你实在不想他出家,那我派人去警告那寺院的方丈不准收他就是了。”
展红菱抬眼道:“这怎么可以,青雨若是知道了岂不要恨死我们,唉,算了,既然他自己这样决定,那我们就尊重他的意见好了……”
三天之后,莫青雨在瑞安寺里剃度。
展红菱和秦昭全都便装前来观礼。
看着跪在佛前的温润少年一头飘逸的长发一绺绺落心,展红菱的心像被撕成了片,零碎得收不起来。
原来人世间还有一种离别是这样面对面,你本与他熟悉,可是他却把心送到另一个世界,让你觉得远到遥不可及。
莫青雨头发还没剃完,她已经泣不成声,倚在秦昭肩上不敢再抬头。
莫青雨的头发在剃度的长老手中一丝丝地落着,听着背后展红菱的抽泣声,他的眼里也闪起点点亮光,你既一切安好,我便也没了留恋,从此在佛前祈愿,去修来世的……一份缘。
莫青雨剃度之后展红菱再出门都不敢走到青雨医舍的那条街,虽然青雨医舍还在,由莫青雨的那两们徒弟经营着,可是那里却没了熟悉的那个人。
而展红菱每每想起莫青雨剃度的场景便觉得揪心,总像自己亏欠了他什么,甚至在他披上僧衣之后都没勇气看上一眼。
她一连多日的心情低落让秦昭很是担心,生怕影响到腹中的胎儿,不过幸好骆凤泽那里传来喜讯,他马上要纳侧妃了。侧妃是御史中丞张奉良的女儿,名叫张淑婉,也就是从前在临州时被展红菱的棋艺折服,冒冒失失地自己求婚的那个张子焦的妹妹。
展红菱也是听秦昭说才知道的,原来自己与靖王的侧妃还能扯上点关系,暗想这世上的事还真是巧,听说现在张子焦也在朝中作官了不知道他见到秦昭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尴尬……
纳侧妃不用太大操办,不过却也不能不声不响娶过来就算了,所以骆凤泽在王府中摆了几桌酒菜,请几位与他熟识的人过府喝喜酒。
酒宴比较随意,男女皆可参加,有夫人的带夫人,没有夫人的也可以带着姊妹过府,只为了热闹一下,让新进府的张淑婉开心。
展红菱见他这次比上次心情好得多,亲自邀请自己,而秦昭也说她不去实在不好,便也一起前往了。
作为新娘的张淑婉当然不可能出来陪酒,身为正室王妃的陈曼芯便要出来招待女客。
展红菱和十几个夫人小姐们坐在一起,由于这些人多数都去过棋苑玩,几乎全与展红菱认识,众人便都与她搭话,打听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否真是龙凤胎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