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忘记了,如若,我记忆里的你早就已经改变了,那我该怎么办才好?这样多年的执着倾诉,却只能换来一个擦肩而过的枉然?如若,注定我们连彼此最珍惜的东西都留不住了,是不是就真的意味着,我们根本就不是身不由己如此简单?
——江浸月
江浸月毫不在意地瞟了瞟大厅左侧的盆栽,素手一指,“安伯,您看。这个时节茶花的花期本早该过了的,而我们这里的茶花居然还开的这般地热闹。”
安伯顺势望向盆栽,果然看到有大朵大朵白色茶花还在枝头怒放,全然不见任何要凋败的景象。
见到安伯微微舒缓的眼神,江浸月才接着开口,“既然花期都可以推迟,所以应该是有奇迹的,对不对?”脸上又是清丽一笑,惹得茶花的粉黄花蕊也颤颤地动了动。
午膳过后,所有人休息一刻钟之后接着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江浸月又进进出出地忙了一会,觉得身子竟有些乏了。她意欲呆在雅阁里想假寐一会,想着雅阁一般极少有人进来,也就索性不管青月提醒的要注意形象。
江浸月连忙搬了张小圆凳子,倚窗靠着,用左手枕着额头,闭上眼睛。混着各色香粉散发出的幽香,江浸月越发昏沉起来,渐渐就听不清窗外的声响。
一辆马车停在粉晴轩门口,从马车上跳下一位温润儒生打扮的男子。只见他身着玉色绢布制成的宽袖皂色缘边,青圆领、皂绦软巾垂带的襕衫,头上戴着四方平定巾,修身长立地在马车边侧身伸手卷起了车帘,“娘,我们到了。”
车内应了一声“嗯”,伸手扶住男子的手,从马车上踏着男子早已经摆好的小几缓缓走下。
下来的却是一位面色从容的贵妇人,梳着高约七寸,鬓蓬松而髻光润,髻后施几络发尾的富贵高髻牡丹头。牡丹头的左侧斜插着形同牡丹的华盛,右侧却是饰有金玉花兽,并缀有五彩垂珠簪钗的珠滴。
再细看身上竟是颜色十分纯正的大红襦裙,虽已是三月里,贵妇人的袖口却还镶着貂狐皮。脖子围着银狐做成的暖脖,似是极其怕冷般,抬起右手略遮着眉眼,一下便露出手腕上戴着的名贵羊灌肠手镯,雍荣华贵的抬眼看了看粉晴轩的牌匾。
男子扶着母亲一起走进粉晴轩,安伯看到了来人急忙从柜台走出来,脸上居然有了一丝救星驾临的喜悦,“任夫人,是您来了。我们可是恭候多时了,请您先坐会。”
说着安伯把任夫人引向柜台后的八仙桌主位上,回身吩咐青荷道,“还不快给任夫人泡上好的明前茶来。”回过头来才发现任夫人身边的儒生男子,“这位是……”
任夫人笑眯眯地介绍道,“安总管,这是犬子任良。良儿,还不快给安伯见礼。”
名叫任良的温润男子立马躬身做了个揖,“安伯。”
安伯伸手虚扶了一把,嘴上却说着,“这怎么受得起,令郎真是一表人才。任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知府大人又威风凛凛,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安伯谬赞了,晚生怎的受得起?”任良却是着实地见了礼才直身回答,说完露出一抹如冬日暖阳般的微笑。
“安总管说笑了,他是晚辈,给你见礼是应该的。”任夫人笑着把手缩进毛茸茸的暖手里,面上竟有丝苍白,却还是被暖笑给遮住了阴霾,环视一圈中厅才开口问话,“怎的不见浸月丫头?”
安伯听后笑呵呵地答道,“大小姐在雅阁,我这就差了丫头去叫她下来,劳任夫人稍等片刻。”
说着安伯马回转身子要招呼丫鬟,而任夫人却抽出手摆了摆,“不用了,安总管,我只是去庙里还愿回来才顺道过来取浸月丫头答应给我留着的新研制出的香粉。我看这样吧,不如让良儿上雅阁去跟浸月丫头取了香粉来,我们就可以告辞了。”
安伯脸上突然有了着急,还没有跟江浸月提前打招呼,就这样冒冒失失地上去?任夫人看安伯面有犹豫,当下笑开,“安总管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那任公子就麻烦你亲自上去一趟吧。大小姐应该就在二楼雅阁里。”安伯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任良略微颔首,提脚走上盘旋楼梯,还留意地看了看粉晴轩内的各式摆设,竟不似一般店铺的简单。因为陪着母亲去庙里还愿,回来的时候不放心她自己过来取东西,只好跟了来。
第一次踏足专门卖女儿家东西的店铺,任良心下难免有些不适,可还是掩饰的极好走到二楼。雅阁的门居然没有关,任良往里瞧了瞧,没人。
任良轻敲木门,没有得到回应,看到门开着,里面的摆设清雅别致。于是任良好奇地走进去,大致看了看屋内的红木格子柜,上面那些没有见过的好看盒子竟然带来了极其舒服的视觉享受。
暗自踱步慢慢地一一看起来,任良在走到移动木门的时候,透过镂空的间隙,竟看到一抹清丽的身影。
任良本也觉得如此偷看不合乎礼数,但是那名女子垂下的秀发被窗外的风吹将起来,又低垂回去。银白的簪花盈盈地亮着光,柳叶眉下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竟是没有其他多余的饰物,光透过盈洁的耳垂,愈发地显得女子的白皙。
许是用手扶额太久,或是真的睡得太熟,江浸月突然臻首,即刻被自己的动作吓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又没有焦距地看了看,居然变换姿势又靠着胳膊倚窗睡去。
任良嘴角轻轻勾起,乍暖还寒的时候,这样睡下去,可别着凉了。想着任良蹑手蹑脚地出于好心,想走近江浸月身侧,谁知道却不小心碰到移动门。眼看就要倒下,他赶忙伸手拉住,却还是弄出了声响。
正不知要怎么办时,任良听见江浸月闷闷地说了一句,“不是叫你们小心些吗?那移动木门很贵的……”
以为江浸月被吵醒了,任良赶紧低头急急地说了一句,“在下是任夫人的儿子任良,不是要故意扰了姑娘清梦的。”本是等着江浸月的训喝,不曾想,江浸月却没有回答,依旧枕着宝蓝色的袖子。
本想再说些什么,却没有听到江浸月的回答,任良只好抬起头来。看到江浸月并无多大受惊,继续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为她关窗。
以为是青荷,江浸月也就不睁开眼,依旧朦胧地睡着。
好不容易把窗关上了,任良才细细地看清楚江浸月的相貌。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娇艳,眉宇间还隐隐是不服输的傲气,好似天边悠悠的那一两朵飘逸白云。只是,那眉眼,隐隐地透着熟悉的轮廓?
正想着,江浸月依旧闭着眼,肩膀还抖动了一下,居然含糊不清地说了声“谢谢。”
任良温润地嘴角又扬起笑,勾画出了浅蓝变深蓝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