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你的盈盈一笑,我就把手中的剑轻轻地绕。我念念不忘你的好,这一生,情愿都只为你,画地为牢。而我,已经在这牢笼之内,慢慢地变老。我想着你的笑,还是当年的初见,我们之间,无关风月……
——安雪晨
青荷面上虽含了笑对着碧蓝,“是碧蓝来了。”但却打量了一番银欢。
银欢见青荷看着自己,只好低身做了个万福,“青荷姐姐好。”
一听银欢是王府里出来的,青荷也不喜欢,只是点点头。
青荷也不去扶银欢,淡淡地动了动似是回了礼,“银欢姑娘有礼了,适才姑爷刚回来与小姐说了会话,现下我们小姐正在屋里。”
碧蓝也不多说什么,见青荷领着银欢去叩门进去了,才转身离开了。
偷眼看到青荷脸色不是很好,银欢也不敢说话,“小姐,王府的银欢姑娘说有东西要给你。”
江浸月回身看到果真是民风比试时唱那首《长相思》的银欢,眉眼带了笑,“真是银欢姑娘啊。”
没想到江浸月记得自己,银欢受宠若惊地低身行礼,“任少夫人万福。”
江浸月却也不起身,只一味地逗弄着小龟,“银欢姑娘有何事?”
看了看青荷,银欢也没有开口说话。
江浸月笑了笑,“青荷,你先出去吧。记得把门关上,你看冷风都把小龟给吓回去了。”
犹豫间青荷道了声是,把门合上退了下去。
银欢见江浸月嘴里的小龟这才探出了头,对着江浸月滴溜溜地转着小眼睛,惹得江浸月笑了出来,“你这小家伙,怎的比我还怕冷?”
银欢也被小龟惹了笑,听着银欢清脆的笑声,江浸月站了起来,“银欢姑娘请坐。”
银欢只道,“银欢不敢。”
江浸月也就不勉强,“银欢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给我听?”
收拾好心情,银欢对江浸月道,“任少夫人,大公子说今晚戌时在瘦西湖畔等你去见上一面。”
江浸月的手停了下来,紧接着又去逗弄小龟,“你们大公子不是在北地吗?怎的回来了?就算他回来了见我做什么?我与他 ,并无瓜葛。”
见江浸月并不信,银欢拿出那串红豆手链,递给江浸月。本还看着小龟的江浸月就忽然停住了流转的目光。
江浸月认得出那串红豆手链,伸手拿过,“这红豆手链怎的会在你这里?难不成你家大公子真的回来了?”
银欢低头应道,“银欢所说之话句句属实,并不敢欺瞒江大小姐。大公子回来就是为了见一面江大小姐,我只是来转告一声江大小姐。至于任少夫人要不要去,全在于你。银欢的话也带到了,先行告辞了。”
说着银欢真的开门离去了,转身到了走廊那里,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艰难地吐了出来,仿佛做了什么坏事般。
银欢心里不安,自然没有注意到躲在柱子后面的青荷,眼睛里的一片不知所措。
屋里的江浸月拿着那串红豆手链,一粒一粒地数着,面上看似难过地看着小龟,“小龟,你可听到了?王大哥回来了,真的是王大哥他回来了。王大哥他想要见我,你听到了吗?你说,我该不该去见他?我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见他?”
江浸月只是问着小龟,并未神色凄然。
这几日任良一直忙着搜罗他认为的害死丽姚的凶手的证据,几日几夜并未睡好。而任夫人又一直反对任良掺和进来,并未给任良好脸色。
任良也不和江浸月说到底他怀疑的凶手是何人,说是等证据齐全了,再告诉她。
江浸月也不勉强,几日来也不过是偶到书房看看。任良也会向她说案情的进展,她很多时候并未帮得上忙,也不过是听着任良说话而已。
任良前脚才一出门,银欢后脚就找了来,江浸月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青荷推了门进来,嘴里急急道,“小姐别去!”
江浸月收回心思,对青荷灿烂地笑了笑,“青荷也听到了是吗?”
青荷点头,“小姐,我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银欢的主子是王子矜,他可是一直非难小姐的,有其主必有其仆。青荷是怕,银欢会做出什么对小姐不利的事情来。”
江浸月无奈地笑了笑,“你总是草木皆兵。银欢姑娘是银欢姑娘,王公子是王公子。二者怎么可以混为一谈?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去见他,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见他。青荷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问清楚,他当时的话,是真是假?或者应该问清楚,他当时的决定,是不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青荷却依旧摇头,“小姐,就快要下雪了,你就这样去的话怕是会冒了风雪的。小姐别去,男人都是信不过的,更何况是置你于不义的男人。你这样不值得,小姐。”
江浸月苦笑道,“青荷多虑了,自打格桑花死了,我就告诉自己,他不再是我的王大哥了。你放心,我只是去见一见他,很快就会回来。你答应我,不要让他知道。”
尽管青荷知道后一个他指的是谁,也还是不认同江浸月要去见另一个他,“小姐别去,要是姑爷晚上回来见不到你,会担心的。”
江浸月哪里还听得进去,要是那样容易就可以说服自己忘记一个人,原本那样喜欢的人说不喜欢就真的可以不喜欢了,这样她就真的只是任少夫人了。“青荷,我很快回来,你答应我不要告诉姑爷。不然的话,我就打发了你回粉晴轩去。听见了吗?”
哪里听过江浸月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青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我陪小姐一起去。”
江浸月却不答应,“不行,要是菊青她们发现了可怎么办?不如这样,姑爷回来你就跟他说我已经睡下了。至于四位姑娘那里,你只要让菊青姑娘相信其他三人自然就无话可问了。青荷,你不要让姑爷知道我去见了谁。”
青荷知道虽然任良和江浸月二人是有了约定的,可要是任良知道江浸月偷偷地去见王子青,该如何想?“是,青荷知道。可小姐一人出去,我怎么放心得下?”
江浸月点点小龟的龟壳,灿然一笑,“青荷,去把我的那支明珠珠钗拿来,我要物归原主。”
这下青荷听了心下欣喜,忙去找了来,递给江浸月。
江浸月打开盒子,拿在手里看了看,最终还是闭了眼又放进去合了起来。“青荷,我最多亥时就回来了,你好好地替我保密。”
青荷见江浸月还对自己眨了眨眼睛,知道江浸月是故作轻松,却也不好揭穿,叹了气,“是,小姐。青荷知道,所以希望小姐也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情,有了计较,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江浸月对着青荷轻松笑道,“青荷这少年老成的模样,让我看了担心得很啊。青荷还没上了年纪呢,怎的这话听着这般沧桑啊?看来回来之后我得好好地管教管教青荷,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轻松度日。”
听了江浸月的话,青荷无奈地笑了笑。看着江浸月拿了木盒在手里,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串红豆手链。“小姐尽管去吧,早去早回,不要让关心小姐的人担心才是。”
江浸月举起手来顺势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手腕上的红豆手链让人移不开关注的目光,“知道了,我的好青荷。我保证很快回来,行了吧?”
青荷哪里说得过江浸月,只好目送着江浸月离开。
看着阴沉沉的天气,青荷打了个寒战。小姐,你果真说放下了,就可以放下吗?
王子矜急匆匆地走到王仁建的书房,本打算推门而入,却听到王仁建在喃喃低语。
敛了心神静立在门外,王子矜突然就不急于进去了。
王子矜就那般安静地立在门口,翠色的雄鹰坠领晃了晃,又落回到衣襟前。
只听见王仁建的书房里传来这样的声音——
我愿化身石桥,
受五百年风吹,
五百年日晒,
五百年雨淋,
只为她从桥上走过。
听见了王仁建吟诵的诗,王子矜不打算再进去了,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失去多年你才知道悔恨,要是我见到了娘,定然让她不管你期盼上多少年,都不要再遇见你了才好。
王子矜一个转身,却看到王夫人不知道何时怀里抱着深色的紫色暖手,也立在王仁建的书房窗下,静静地听着出神。
嘴巴张了张,王子矜并未说得出任何一个字。他第一次看到王夫人在自己面前没有丝毫掩饰地显现出难过的神情,而嘴里的话却依旧难听,“你听到了吧?这样温情的话,我从来都听不到,你该很高兴吧?我从来都争不过一个死人,而他,永远只在乎那个你从未见过的娘。”
王子矜惊得无所适从,绝无仅有地觉得眼前这个他一直唤作娘的人,也是那样的悲伤,和难过。
抖了抖身上带了的寒气,王子矜艰难地喊了一声,“娘。”
王夫人却跟没有听到一般,转身走了。
也仅仅只有这一次,王子矜望着王夫人远去的背影叹息。
王子矜忽然想起来,在他还不知道她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和她的所作所为之前,她也曾经在收到了他送给她的手编蝴蝶之时对自己很开心很灿烂地露出过笑容。
王夫人已经走出了很远,王仁建打开了书房门,王子矜还沉浸在回忆里,灿然地笑。
王仁建没有看到王夫人伤心的表情,自然就没有理由不唤回王子矜的神思,“子衿,你怎么来了?”
王子矜这才回身对王仁建低头道,“爹刚才吟诵的是《石桥禅》吧?”
王仁建显然惊讶,稍显不自然地问道,“你知道这个故事?”
王子矜还是站在门外,并不打算进去,“这个凄美的故事主角是阿难陀。他是佛陀释迦牟尼十大弟子中的一位,被称为多闻第一。有一次阿难对佛祖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佛祖便问他说:‘你有多喜欢那个女子?’阿难回答:‘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为她从桥上走过。’”
站在外头的王子矜说完,脑海里晃过一个影子,自己也不免有些戚戚然了。
王仁建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你也是涉猎众多,连这些都知道。你娘弥留之际,问我说,我可不可以为她念首诗。我当时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了这些话。你娘听了,嘴角带着笑才离开了。”
并未说全晚晴的话,可王仁建却记得清清楚楚,晚晴弥留之际还说了些什么话。
晚晴的影子落进他的眸光里,晃动不安。“姑爷,不管要等多久,我也会在奈何桥上等你来。你不来,我怎么舍得喝下那碗孟婆汤?“
晚晴的指尖冰凉,抚摸着王仁建的脸庞,一时泪如雨下,“姑爷,以后我再也不能如此看着你了。我碰上你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永远不会让你感觉到孤独了。“
王仁建仅是摇摇头,晚晴的泪水滴碎在他的手上,“可是我办不到了。不过我知道,你身边有小姐,你永远也不会寂寞的。因为不会有人比小姐更爱你了,包括我……”
见王仁建沉浸在回忆里,王子矜扯起嘴角,无所谓似地笑了笑,“我娘不是刚刚还在爹的窗下听爹满怀深情地吟诵这首《石桥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