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夏见进来一个小不点大的男孩子,先是有点诧异,然后朝棚外大声说了句:“谁的孩子跑进来了?过来带走。”
无名走到他跟前,瞪大眼睛瞅着他的脸看。哇,高夏比电视上的还要帅耶,难怪袖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开心。哼哼,袖珍不喜欢无名,是不是因为无名不够帅呢?
高夏见他生的可爱,脸颊上两坨胖嘟嘟的肉红扑扑的,倒也没赶他走,弓着身子问:“小朋友,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啦?”
“我已经7岁了,不是小朋友了。”
高夏嘴角上扬,唇形勾起好看的弧度,看着无名问:“你爸爸妈妈呢?怎么一个人跑进来?”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高夏稍微有点愣,想了想,原来是小粉丝啊,便说:“是来找我要签名的吗?”
“嗯!”无名抿着嘴,使劲点头。
高夏一边从衣兜里掏出钢笔,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要签哪里?”
无名把本子递到他面前,一本正经的说:“就按照上面的写好了,然后叔叔再在下面签个名。”
叔叔?高夏脸色一沉,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他的小粉丝还没有人叫他叔叔的!没眼力价的小鬼,有见过这么年轻的叔叔吗?清咳两声,接过本子一看,脸上的神色瞬间添了几分惊讶。
小不点的本子上写了一行字:“不许靠近袖珍。”他顿时心凉了半截,搞了半天,这小家伙不是他的粉丝,是袖珍的粉丝啊!
无名看他似乎不太情愿,又撅着小嘴说:“你不愿意写的话,就直接在下面签个名就好。”
哼,那是哪门子签名?高夏收回钢笔,不好气的说:“要找袖珍,出门左转,有个化妆间。”
“我本来是来找她的,看到你跟她在一起之后,决定先来找你。”
“为什么啊?”
“我不喜欢你跟袖珍搂搂抱抱,袖珍是我的。”
“呵!!”高夏僵笑,眼底掠过一丝黯然,想来袖珍在节目中的观众缘竟然比自己好,真是太打击人了。
“我不是粉丝,我是她弟弟。”
高夏总算松了口气,哈哈,原来不是因为这小子是粉丝,而是这小子是她弟弟啊。不过,怎么没听说她有弟弟呢?审问了一遍,才知道袖珍的妈妈认了个义子,眼前的小孩是袖珍的义弟,叫无名。
“无名?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啊?”点了点他额头上贴创可贴的地方,问。
“唔……”无名嘟着小嘴,唔了半天,自言自语:“我惹袖珍生气了,然后……”
惹袖珍生气?然后怎么地?高夏还想问,抬眼看到袖珍走了进来。
“无名!怎么跑这儿来了?在说些什么呢?”袖珍走到无名跟前,气冲冲的问。
无名捂着小嘴没吱声,赔笑说:“袖珍,你……你下班啦?”
“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婆婆没去接你吗?”
“你昨晚生无名的气,无名想来看看你,接你回家。”
想起昨晚的事,袖珍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无名拉了拉她的衣角,半撒娇的说:“袖珍,你还生无名的气吗?不要生气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袖珍对无名的态度很冷淡,语气很是严厉。她神色里的黯然,带着一丝无奈和倦意,令高夏也觉得氛围不对。跟她共事的这段时间,他已经看清楚了,这个女孩,她的大咧,她的泼辣,她的倔强,充其量都是皮囊。她没有朋友,至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她私底下不喜欢跟人往来,更不喜欢暴露自己。也许她本身就是个演员,演的是节目里的她,演的是没有人亲近的她,演的是一只刺猬。剥开这层皮,底下会是什么?
在节目组的这段时间,她渐渐变得开朗,她会笑,会真心的笑,而不是节目里的赔笑。上次庆功宴,导演组整过她的女孩借酒装疯,对她说了知心话,她也记在心里,慢慢地学会跟工作人员相处。看到她跟优子偎依在一起的画面时,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动涌上他的心头。她说过他什么都可以得到,什么都可以占有,但那般的温暖,却是他高夏可望而不可即的。
袖珍对待眼前这个孩子的苛刻,不像姐姐对弟弟的教训,更不像姐弟俩赌气,她的方式更像对待陌生人。将小不点搂进怀里,宽慰他:“无名,你姐姐没生气。她早就原谅你了,还打算明天带你出去玩呢!”
无名瞪大眼睛,看了看高夏,又看了看袖珍,高兴的说:“袖珍还没带无名出去玩过呢!”
袖珍瞅了高夏一眼,这是什么招式?不按常理出牌啊。
“高夏也要去吗?”无名好奇的问。
“嗯!要是你的同学都知道你跟我出去玩,会不会很羡慕啊?”
高夏跟无名一番憧憬一番幻想聊得可欢,袖珍这个当事人一下子变成局外人,她冷冷的说:“别往脸上贴金。要去你们去,明天我不去。”
“袖珍,”无名过去扯着她的手,抬起脸,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她,“你不去,就是还生无名的气。”
这小不点眉头皱成八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袖珍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自己总是要把委屈撒到他头上?无奈还是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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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郊外,树已经干枯,地面的草坪露出一片片黄土的颜色。
这儿人已经不多,经过一番乔装打扮,车也换了,一路倒是风平浪静,半路也没有粉丝或狗仔队杀出来。三人坐在餐布上,袖珍安安静静的吃着东西,高夏跟无名不是聊天就是追逐,野餐完之后又在一旁踢足球。袖珍很少开口,倚在旁边的大树下,静静的坐着,放佛沉溺在,没有人的世界里。
“高夏叔叔,你能帮无名摘树上的叶子下来吗?”小不点踮着脚丫,指着一棵常青树枝头上的叶子问。
高夏摘了几只缠着绿叶的小树枝递给他,小不点手脚麻利,竟熟练地编出一个花环来。高夏跟他使了使眼色,小不点把花环递到袖珍眼前。
“袖珍,好看吗?”
无名的花环编的不算精致,因为力道不足,许多骨节还比较松垮,可是,看着小手里的花环,她的思绪不禁飞回很多年以前。爸爸也给她编过这样的花环。爸爸总是忙于工作,她也总是忙于拍戏,她跟爸爸一起出去玩的时间真是少得可怜。她清晰的记得,花环是用桂花树编的,带着一股浓浓的香味。
她的爸爸给她编花环,她的孩子也给她编花环。轻轻的接过小不点的手里的小东西,放佛怕它散掉一样,细心捧着。
冬日午后的阳光格外温暖,无名跟高夏玩了几遭,兴奋劲一过便趴在袖珍身上睡着了。一把小不点放下,他的嘴里就会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袖珍无奈,只得一直搂着他。阳光照在他白皙的小脸上,无名的眉头像被虫子叮了一样,时不时紧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慢慢的把小不点外套上的帽子掀开,遮住他的眉眼。一片阴影罩在两个人身上。抬头一看,高夏正站在面前帮她抵挡日光。
冬日的阳光,化为一股暖流,慢慢在心间流淌。
高夏看着袖珍的样子发呆,把她都看的不好意思了。对于上次的告白,她已觉得出自高夏之口过于惊奇,现在又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她,她感觉精神要错乱了。
“干嘛这样看我?”
“有人说,孩子是块天然的玉,心里想着谁,就会长得像谁。”高夏淡淡的说。
似懂非懂。这孩子想谁呢?爹地妈咪?他不是只有在梦里见过吗?梦里看到谁了?长得像谁了?端详着怀里的小不点,他的五官,眉眼,还有抿嘴时脸颊上浅浅的酒窝,似乎越来越像那个人。心不由又揪成一团。
“虽然跟你没有血缘关系,长得倒也像你。这小鬼得多努力,才能长得像你啊?”高夏手轻轻划过他的小脸,温和的说。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话?”
对着她盘腿而坐,身影刚好挡住她眼前刺眼的光。
“对客户的女儿都可以那么好,为什么对这个孩子就这么苛刻?”
心里一阵荒凉。连高夏都看得出来端倪,自己对小不点是不是太冷漠了?小不点头上的伤口还没好,细细的伤痕结了块疤。想起那天晚上对他做的事,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掉,对他道一百个歉。好想时光能倒流,如果能,她一定不会再那么冲动。
她终究还是个不称职的妈妈。宁愿在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找失去的孩子的踪影,对她加倍关怀,弥补过去的损失,也不愿意对眼前的孩子手软。看到优子的时候,她总会被她忧郁的眼神打动,想要分担她的恐惧,平抚她慌乱不安的心,可能出于对那孩子的怜悯,也可能出于对没见过两眼的女儿情感上的遗憾。总感觉,优子身上一定有那个孩子的影子,她是天冥冥中安排来到她身边的。
可是,无名身上却有华天修的影子,还有她自己的影子。他固执,固执得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聪明,聪明得能洞察她的心思。本来应该讨人喜欢的孩子,却让她不敢靠近。总怕这么多年在心间筑起的坚硬城墙,会被他拆出一个小口,然后,整个城堡土崩瓦解。那样的话,她会对过去7年的自己,感到深恶痛绝。
亦或是,她已经开始厌恶自己浪费的那些时间。到底这个孩子哪里错了?还是,因为他爸爸的错,她就在孩子身上撒气?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终究,自己做的还是太过分。
“对小不点好点吧,别以后后悔了。”
高夏意有所指,袖珍半解不解的看着他。他说这话的语气,笃定,冷静,话里有话,完全不像平时的他。想对他说谢谢,却说不出口。其实后悔对小不点做过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可常常这次一后悔,下次还是冷颜相对。到底,自己还是挣脱不开当年的束缚。
从郊外出来,高夏把车开到加油站,正加完油,就见几个记者模样的人围了上来,端着摄像机往车厢里就开始拍。袖珍下意识的挡住无名的脸,又把自己的帽子拉的更低。
经过几番提问和推拿式的回答,最后做出强硬的态度拒绝采访,三个人才终于脱离困境。
“怎么办?要不要让人把消息封了?”袖珍不安的问。
“怕什么?我还想挑战能不能跟你闹出500次绯闻来。”
嘴角微翘,微笑中带着与生俱来独有的邪魅,语气何其轻松。他总是这样不羁,想追她就追,想表白就表白,也不管自己的身份地位是不是跟她相差悬殊。他说喜欢她很耻辱,可是,却不愿意撒手。如果他知道她的那些过去,会不会为爱上这样的她而感到更耻辱?
“高夏,不要对我好,你对我的了解还太少。”
“一定要看透才能相爱吗?我不喜欢留下心结。”
虽然早已知道他的心思,可这话还是让她有所触动。他已经爱上她了吗?可是,她要怎么爱一个人?又怎么敢爱?对于爱,心力早已交瘁。如果会爱,她也不会连对待自己的孩子都要这般犹豫。
“你的笑里,总是带着忧伤,我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你。看到不对我笑,却肯对我露出坦诚表情的你,我才喜欢。”依然是这样的口吻,袖珍释怀一笑,这次,是真的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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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夏带着袖珍家里人出游的消息被曝了出来,消息像长了舌头一样到处蹿,在没有得到当事人应答之前,对于无名的身份,外界正在进行各种揣摩。
华天修翻动电脑上的屏幕,看到高夏跟袖珍的消息,目光定格在袖珍怀里的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