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佛朗士城郊的小旅店之中,一个剃着平顶头的商人上了顶楼走进了他一直包下的那间房间。

从这里依稀能够看到城里最繁华的贵族住宅区之一,那里住着很多在佛朗克声威显赫的豪门家族的分支成员,同样也是那些外藩诸侯在京城之中的宅邸最密集的所在。

瑟思堡的小继承人就居住在那里。

洛美尔之所以离开那个安全的藏身所在,这是因为他一向以来的习惯,只有他最亲近的几个人知道,他喜欢亲眼看着自己的对手死亡。

同样也只有他最亲近的几个人知道,每一次杀手迪埃离开他身边去执行某项危险而又重大的任务的时候,他都会离开原来藏身的所在,独自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之中寻觅藏身之所。

远处火光冲天,火光令洛美尔明白,迪埃的行动失败了,显然他的那些老对手早已经对他们的进攻有所准备。

一直以来洛美尔便担心海德的手下一旦遇到危险便会躲到地道之中,达克鲁给了自己一份图纸,证明别墅底下确实有一条地道存在。

迪埃是否能够暗杀成功,关键就在于他是否能够在对方察觉他之前发起攻击。

正是这个原因一定要想方设法将老对手手下的那个头号杀手远远地调开,想要不让他有所察觉,即便连迪埃这样高明的杀手也没有丝毫的把握。

令洛美尔感到无奈和忧郁的是,迪埃的失败显然证明老对手还拥有一位实力绝不亚于迪埃的杀手存在,他同样能够察觉迪埃的存在。

在远处,洛美尔信任和器重的那位杀手之王,待在墙角的阴影之中,火光令这里显得更加阴暗难以察觉。

对于这一次失败,他感到相当奇怪。

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那个别墅之中有哪个能够威胁到他的高手存在,但是显然别墅之中的某个人发现了他的到来。

迪埃并没有将整座别墅搜索一遍,因为那是一座杀机四伏的别墅。

他已经损失了两个手下,他不打算让自己也陷入困境。

毕竟住在这座别墅之中的是一位魔法师,而魔法的力量并不为他所知,他绝对不想同不清楚底细的对手正面交锋。

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这位纵横佛朗士西南海岸的杀手之王耐心地等待着,既然第一目标已经逃出了他的掌握之中,就只能等待其他目标自投罗网。

迪埃躲在角落阴影之中揣测着谁将会是触动罗网的第一头猎物,是那个令自己好几次品尝了失败苦果的对手,还是瑟思堡年幼的继承人。

同样躲在严密封闭起来的地道之中的人们也在揣测着危机何时才会过去。

芬妮、莉丝汀和那位有些疯癫的杜米丽埃先生并不知道他们是一个复杂得难以想象的巨大圈套之中的一部分。

兰蒂小姐虽然同样对盗贼们的计划一无所知,不过她多多少少察觉出一些不一样的气息。

最近这段日子,瑞博每天都要用他那个致命的魔法将整座别墅布置成一个巨大的陷阱。

对于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就连通过走廊都必须小心翼翼,因为过道的一大半笼罩着那致命的迷雾,房间和大厅之中也同样如此,甚至从门口到床边也只有一条正确的通道。

这样的布置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保障自身安全的程度。

而更令兰蒂小姐感到不安的是,包括瑞博在内海德先生的手下变得神神秘秘。

所有这一切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某个惊人的计划正在进行之中。

兰蒂小姐揣测着瑞博现在正在干些什么,按照已往的经验,赋予瑞博的往往是最为危险的任务。这是兰蒂小姐唯一对那位海德勋爵感到不满的地方。

……

瑞博象一只壁虎一般紧紧贴着墙壁,他离开地面只有两米,但是他却不敢挪动分毫,因为有两个杀手正站立在他的下方,而且这两个杀手配合地相当默契,他们站立的位置有一定距离,想要一下子将这两个家伙全都解决绝非他所能做到。

瑞博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他等待着这两个同行能够离开,但是现在看来这两个家伙显然并不打算离开。

杀手之王亲传的弟子终于决定进行一次冒险,最令他感到担忧的便是他实在无法确定,手套上那些用来钩住岩石缝隙的钢钩是否同样也能够用来杀人,这可不像是一件强有力的武器。

瑞博决定冒险一试,他放脱双手轻轻跳下。

些微的声音立刻引起了那两个杀手的注意,但是当他们抬起头来查看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突然间靠近外侧的那个杀手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咽喉,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隙之间激射而出。

令另外一个杀手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凶手存在,只有一直沾满鲜血的爪子凭空漂浮在半空之中。

那绝对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恐怖东西,不过他绝对确信那是一头来自幽冥世界的可怕恶魔,因为只有恶魔才会拥有一双和人类很相似但是却长着锋锐利爪的手。

更令这个杀手感到恐怖的是,那只血红的利爪正在渐渐消失。

他更加确信那是一头可怕的魔鬼,同时他确信这头可怕的魔鬼是那位同样可怕的瑟思堡小继承人,那个声名显赫的小魔法师从地狱深渊召唤出来充当他的杀戮工具。

“恶魔,他召唤了一头恶魔。”那个杀手尖叫着落荒而逃,他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充满恐怖的神情,令每一个人深信他确实亲眼看到了一头可怕的魔鬼。

几乎在一瞬之间杀手们的信心彻底崩溃,因为他们或许还有勇气面对致命的诅咒,但是他们绝对不想被一头魔鬼撕成碎片,或者吃掉。

圣书上说被恶魔所杀的人,他的灵魂将为那头杀死他的恶魔所拥有,甚至连仁慈的父神都无法拯救这个可怜的灵魂脱离那无尽的苦难。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那些护卫队并没有因为杀手们的动摇而加紧进攻,显然瑟思堡小继承人召唤了一头恶魔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面。

和杀手们一样,法政署护卫队的成员同样担心自己会被恶魔所杀,同样害怕那无法超脱的苦难。

在狭小的街道之上,双方默默地对峙着。

瑞博穿过小巷,这里仿佛是一道天堑,中间的道路仅仅能够允许一个人通过,因为这个小巷显然对于防御者太有利了,因此无论是护卫队还是杀手都不打算从这里通过。

小巷很深,尽头站立着两位法政署的护卫队成员。

瑞博无声无息地从他们的身边通过,他并不打算让别人知道他拥有隐身的能力。

街道之上到处是法政署护卫队的官兵,到处能够听到沉重的铠甲互相碰撞发出的杂乱声响。

瑞博四下张望着,令他感到遗憾的是这里并没有适合骑乘的战马,马车倒是停着几辆。

瑞博继续朝着远处走去,走了两条街仍旧没有看到一匹装了鞍镫的马。

“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的事情。”瑞博暗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他走到阴影之中看了看四下无人悄悄地撤去了笼罩在身上的隐形魔法。

摘下右手那支沾满血迹的手套揣进兜里,瑞博拔出了匕首,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一匹马。

朝着旁边停着的那辆马车走去,马车的主人从窗口探出头来,看样子是一位商人,这位先生显然正为了是否继续前进而感到犹豫不决。

瑞博径直朝他走来,令他感到疑惑不解,更令他疑惑不解的是,这个在初春季节仅仅只穿着一件衬衫和皮背心的少年只说了声“对不起,借用一下阁下的马”便一刀将拴住马的皮索割断。

马车车夫原本打算阻止,但是那个商人却吩咐车夫不要妄动,他确实是一个精明的人物,已经开始猜测起眼前这位贵族少年的身份来。

事实上瑞博原本就是一个惹眼的人物,只穿着一件衬衫,右臂和衬衫的袖口满是鲜血,这已经够与众不同的了,而瑞博的神情又显得那样若无其事,仿佛这些血迹只不过是某种特殊的装饰或者点缀而已。

瑞博将那条显得过长的缰绳割断,试了试长短之后打了个结,那些剩下来的皮索绕过马脖子同样也打了个结,两条低垂下来的绳头各结成一个锁扣。

所有这一切都是凯尔勒教给他的,一匹马可以没有马鞍但是绝对不能没有马镫。

瑞博飞身跳上马,正要朝着远处飞驰而去。

“梅丁伯爵,如果您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够有幸再一次拜访您。”那个商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瑞博的回答仅仅是点了点头,不过这足以令那个商人兴奋不已,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个天赐良机。

……

在佛朗克的另外一条街道之上,激烈的厮杀已经进入尾声。

自从几个月前德辉纳侯爵府邸遭到法政署护卫队和圣骑士团的联手攻击之后,京城之中每一个人都知道,那些豪门贵族府邸再也不是没有人敢碰的安全之所了。

但是同样也没有人想到,波夏利侯爵的府邸会遭到攻击。

毕竟波夏利侯爵不同于德辉纳侯爵,他不但在宫廷和长老院颇有权势,而且因为同王后陛下之间有着一层亲戚关系,因此一直以来都是国王陛下驾前的红人。

事实上看到护卫队冲进波夏利侯爵府邸,大多数人以为这是一支化妆成护卫队的匪徒,至少他们的首领确实像是一个匪徒,而不像是某位在法政署任职的官员。

凯尔勒冲进波夏利侯爵宅邸的时候,里面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舞会。

出席舞会的除了波夏利家族的成员,以及那些同他交好的家族之外,颇有几位权势人物在场。

正因为如此,看到护卫队闯入大厅,其中一位在军方供职的显赫人物甚至拔出佩剑想要以此显示自己的勇敢和无人能够企及的威望。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样做确实有效,因为令他这样一位重要人物受到伤害确实会替任何一个人惹来天大的麻烦。

只可惜这一次他十分不幸地遇上了凯尔勒。

剑光一闪,一柄细刺剑穿透了那位先生的咽喉,这个意外不但令那些贵族们感到恐慌,甚至连跟随着凯尔勒闯入波夏利侯爵府邸的护卫队们也感到害怕和担忧。

唯一对此不以为然的便只有凯尔勒这个杀手之王,他指挥着护卫队们占领府邸的每一个地方。

凯尔勒本人则一马当先朝着后花园奔去,他并不喜欢这个工作,作为一个杀手他应该躲在角落的黑暗之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冲杀在最前方,这是骑士或者战士的工作。

后花园之中耸立着一座孤立高耸的小楼,这便是暴露洛美尔行踪的神秘留言中提到的那把“勇士的长剑”。

凯尔勒不得不承认,这座小楼确实像一把剑,它建造得很高,简直就是一座塔楼。

不过和塔楼比起来,这座小楼要精致得多,四周的窗户全都由精美的彩色玻璃镶嵌拼接而成,外表布满了各种精美的雕塑。

突然间十几支箭失从小楼之中射了出来,它们瞄准的目标正是走在队伍最前列的凯尔勒。

当初埃德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受了重伤,但是对于凯尔勒这样的高手来说,这些箭失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他立刻退到一株大树背后,并且信手将那些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箭失轻轻拨开。

第二轮密集的箭失再一次朝着凯尔勒藏身的所在射来,箭失深深地钉进了树木之中。

那些躲藏在暗处放冷箭的杀手们绝对没有想到杀手之王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

在树冠顶部一个枝叶繁茂令阳光也无法穿透的所在,杀手之王躲藏在这片阴影之中。

他已经知道了每一个守卫躲藏的位置,突然间他纵身一跃撞破那精美同时又昂贵无比的彩色玻璃窗户。

还没有等到那些守卫这一层楼的杀手反应过来,凯尔勒的长剑和匕首已经开始痛饮鲜血的滋味。

小楼之中仍旧显得那样平静,除了刚才那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息。

法政署的护卫队躲在安全的角落,刚才那轮箭失并没有给凯尔勒带来任何伤害,却有几个不幸的护卫队成员伤在了流失之下。

一切显得如此平静,甚至平静得令护卫队成员感到恐惧。

正当所有人越来越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甚至有人打算暂时撤退的时候,小楼那紧闭的大门轻轻地打了开来。

“所有人给我仔细搜,别漏掉一个地方,一定要找出洛美尔藏身的地方。”杀手之王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些护卫队成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没有人敢于向这位杀手之王提出质询。

听从命令这些法政署官员们立刻朝着四面八方涌去,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发财的最好机会。

虽然那些贵族们是绝对不能招惹得人物,但是府邸之中的仆妇和佣人身上可以刮到的油水同样不少,这些如狼似虎的法政署官员个个都是这方面的专家。

其中几个胆子最大的护卫队成员朝着那座小楼奔去,京城之中谁都知道这座小楼是波夏利家族历代族长最钟爱的所在。

同样这座小楼也以拥有众多收藏而闻名,实在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那些体积庞大的珍贵物品也许无法带走,不过这些护卫队成员猜想,总能够找到一两件珠宝首饰吧。

在现在这种状况下丢失一两件珠宝,完全可以推在那些杀手们的头上。

但是当他们进入小楼之后,每一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小楼之中到处躺满了尸体,从尸体排列的方向和状态来看,这些被杀者没有一个人对于这场可怕的杀戮能够及时做出反应,他们佩戴的短剑甚至没有出鞘。

难道那个可怕的杀手就在刚才这片宁静之中,悄无声息地将这座小楼里面所有的人都杀了个干干净净?难道所有人都是这样无声无息地被一把致命的匕首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甚至连尸体也是轻轻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滑落到地上。

难道这一切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能够做到,几乎每一个人都想到了魔鬼,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魔鬼才拥有这样的能力。

恐惧令每一个人浑身冰寒,他们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不祥的地方,也许那个魔鬼的力量仍旧残留在小楼之中,也许他们中的某些人也会加入到尸体的行列。

几乎在同时之间,这些满怀贪婪之心的护卫队成员朝着门口冲去,恐怖和害怕的神情布满了每一张脸孔。

在花园之中凯尔勒看着每一个忙忙碌碌跑来跑去的护卫队成员。

洛美尔并不在小楼里面,这件事情多多少少令他感到有些意外。

难道洛美尔已经识破了他们的部署?还是这头老狐狸有一套行之有效的逃亡秘诀?凯尔勒很清楚现在再想将洛美尔找出来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像埃克特悄悄离开京城深入洛美尔牢牢控制的地盘,而在那里广布眼线的洛美尔对此仍旧一无所知一样,想要在失去目标之后重新在茫茫无际的人海之中将洛美尔找出来根本就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

除非洛美尔暴露自己的行踪,如果他安安静静地躲在京城之中的某个角落,恐怕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等到京城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解除封锁,他便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到自己的老巢。

凯尔勒盘算着他应该继续留在这里指挥法政署护卫队的官员们搜查整座侯爵宅邸,以期望能够找到蛛丝马迹,还是尽快赶回自家老巢,对付那个和自己交手数次,但是令自己感到深深遗憾每一次总是被他成功逃脱的老对手。

如果说洛美尔是一头老狐狸的话,那么自己的对手便是一条危险的毒蛇。也许这一次该是做最后了结的时候了。

……

瑞博驾驭着那匹马,凯尔勒严格训练出来的骑术令他能够得心应手地应付眼前的情况。

事实上瑞博大部分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驾驭坐骑上面,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多少行人,来来往往的全都是法政署护卫队的士兵。

虽然法政署护卫队的战斗力并不怎么样,不过用来维持秩序,他们的效率倒是很高。

混乱刚刚开始的时候,佛朗克的大街小巷已经被法政署的护卫队严密封锁了。

平民百姓全都被驱赶进街道两旁的房子里面,任何不听劝告在街上肆意走动的行人立刻会遭到逮捕,并且被冠以可疑分子的罪名。

能够在大街之上随意行动的只有象瑞博这样的贵族子弟和神职人员。

没有人敢于阻拦瑞博,因为看到一位贵族少年骑着一匹没有鞍镫的马,飞驰在佛朗克的大街之上,再愚蠢的人也知道肯定有相当紧急的事情发生。

京城之中以骑术精湛闻名的少年没有几个,但是有一个人的名字却为所有人深知。

几乎所有人都确信瑟思堡小继承人的骑术在整个佛朗士王国都称得上数一数二,这种说法最初来自于那些在赛马大会中失败的骑师们。

瑞博随时注意着周围每一个人的反应,现在他必须完成赋予他的任务。

作为一个诱饵,他必须要吸引住那位迪埃先生,这个建议并非来自于埃克特或者凯尔勒之口,而是那个在魔镜上留下神秘文字的人的提议。

也许这是一个圈套,不过考虑到亲王殿下很有可能正是那个在幕后策划着所有一切的人物,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增加了不少。

亲王殿下想必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影响洛美尔,让他吞下这个致命的诱饵。

另一个让瑞博信心大增的原因是那位魔法协会理事长的保证。

显然那番布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为了能够让自己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保住性命,那位理事长甚至送给了他三张极为珍贵的卷轴。

这三张卷轴之中封印着的全都是极为强力的魔法,其中的一张能够召唤出一头实质化的火精灵,那是宫廷魔法师瓦奇的拿手好戏。

瑞博绝对不会忘记正是那只火精灵化成的小鸟,在听证会那天将泊梭斯魔法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灰烬。

另外两张卷轴虽然没有如此强大,不过同样是了不起的魔法,一张能够让岩石或者大地化作一片流沙。

另外一张让持有者可以通过连接成一片的液体状态的水迅速逃跑,有了这张卷轴任何一条河流都将成为最为安全的庇护所。

这三张卷轴到手之后,瑞博作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封印其中的魔法存储到那块玛世克老师送给自己的“术士石版”之中。

制作卷轴原本就是炼金术士最拿手的本领,正因为如此瑞博很清楚一件事情,那个制作卷轴的人同样也能够轻而易举地令他的作品失去效用。

魔法协会理事长大人对自己的关心只是暂时的,因此这三张卷轴能够发挥的威力恐怕同样也是暂时的。

不过有了那块“术士石版”,一切就变得完全不同了。

力量被封印入石版之中,原来的那三张卷轴相当于已经被使用过了,而封印在石版之中的力量不再受到原来那位力量提供者的控制。

对于那三张用过的卷轴,瑞博并没有将它们随手丢弃。

这些空白经卷全都是最上等最宝贵的魔法物品,组成经卷的每一根纤维都经过极为特殊的魔法加持,正因为如此才能够将神奇的魔法封印在里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卷轴便是这个时代魔法师们所拥有的“术士石版”,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能够封印在卷轴之中的魔法极为有限。

只有那些纯粹召唤和聚集能量,用不着任何触媒和材料的魔法能够被封印其中。

瑞博所掌握的大多数魔法都必须借助于特定的材料和药剂,这是炼金术士的特征。

不过他偏偏懂得一种能够用来制作卷轴的魔法,这种魔法并非学自于他的老师玛世克,而是来自于那位古代最强的魔法师开米尔迪特。

瑞博在那三张空白的魔法卷轴之上,画上了刺在他背后的那座魔法阵,并且将魔力封印在里面。

骑在飞驰的骏马之上,瑞博得手掌心里面始终攥着一张卷轴,这是他得以保全性命的基础。

另一个让他能够获得安全的保障,来自于那报告警兆的红烟。

现在瑞博总算明白,海德先生根本就不缺钱,为什么手底下还聚集着一大批掏人腰包的小贼。

在这种时候,实在没有比这些贼头贼脑的家伙更好的眼线了,他们不但是盯梢的专家,而且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贼恐怕是所有人中警惕性最高的一种。

突然间瑞博看到前方涌起了大片红烟,几乎每一条小巷之中都冒起了一道红烟,那是通往自家巢穴的必经之路。

而法政署护卫队还悠闲的在附近的广场之上溜达着,他们的工作仅仅是不让那位被驱赶进房间里面的平民百姓出来。

看着那些红色的烟雾,瑞博完全能够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也许在那每一幢楼的后面都有一支锋利的箭失对准那条狭窄的小巷。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反常,甚至连巡逻的护卫队成员都没有一个。

瑞博取出魔杖,这一次魔杖之中灌满了那种极度危险的火油。

和迷幻剂比起来,瑞博并不太喜欢用火油对付他的敌人,虽然样子看上去威猛得多,而且更加具有震撼力,但是效率实在无法和迷幻剂相提并论。

如果将无声无息致人于死地的迷雾看作是擅长从背后下手的杀手和刺客,那么火油便是光明正大当面较量的骑士。

和凯尔勒相处了这么久,瑞博越来越不认为骑士比杀手更值得尊敬和敬仰,他已经被训练成为一个杀手,而且他对于这个身份并没有感到有所不满。

不过迷幻剂一旦使用之后,一时之间难以将其彻底驱散,这是最大的缺点和麻烦。

念颂咒语将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球远远地射了出去,一旦遇到阻挡便立刻爆炸开来,将周围的一切化作一片火海。

瑞博那漫无目标的攻击令所有人以为看到了世界末日的景象。

只见整条街道都在一连串的爆炸声中震颤着,到处是一团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停在路边的马车,两旁种植着的行道树,商店的招牌……以及杀手们的尸骸。

那雨点般的暗箭停息了下来,杀手们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之下选择了撤退。

“谁愿意跟着我往前冲,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一万金币和一个收入丰厚的悠闲职位。”瑞博朝着广场上叫道。

那些法政署护卫队成员互相张望了两眼,终于有人抵受不住金钱的诱惑站了出来。

“好得很,各位全都是勇士,跟我来。”说着瑞博骑着马冲进了倒是燃烧着火焰的街道之中,那些护卫队成员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那一连串爆炸声同样惊动了迪埃,他知道第二号目标人物已经到来。

这个纵横西北沿海的杀手之王并不打算亲自动手,他最担心的是自己的那个老对手会从他背后出现。

对于他们这样级别的杀手来说,谁先暴露身影便意味着死亡。

迪埃静静地等待着,作为一个顶尖杀手,他的耐心一向很好。

迪埃并不担心瑟思堡小继承人能够逃出生天,因为他相信另外一个人会很乐意夺取这位天才少年的性命。

那个堕落的圣骑士想必已经蠢蠢欲动了吧。

令迪埃感到吃惊的是,塞尔奥特居然还没有出手,难道这个平日里一向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现在也明白了在背后下手的好处?如果确实如此的话,倒要对这个名声差到极点的家伙重新进行估量了。

也许他已经从一连串的失败中吸取了教训,也许他变得比以往更加难以对付了。

无论是哪种解释都不是这位杀手之王所愿意看到的。

正当迪埃揣测着塞尔奥特的想法,远处再一次传来一阵轰鸣声,这一次轰鸣声离得较近,因此将随之而起的惨叫声完全压抑住了。

在街道另一头,瑞博并没有莽撞地径直闯出火海,他站立在一团火焰后面凭着直觉发出了最为致命的一击。

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证明他的预测完全正确,瑞博立刻催马跃出火海。

只见眼前一片狼藉,就像当初在餐厅遭到袭击那次发射的火焰弹一模一样,显然这一次火球同样命中了杀手们聚集得最密集的所在,到处是烧焦的残肢断臂,鲜血被灼烤成为黑色。

这确实是一幅地狱般的景象,那些从火焰之中闯出来的护卫队官兵个个感到毛骨悚然。

他们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什么奖赏,什么待遇丰厚的职位全都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看到护卫队官兵纷纷逃进火海,瑞博正打算严厉叱责一番,用威胁来加重显然不太成功的奖赏的效果。

突然间,一阵风将他从马上推了下来,这阵风推着他翻滚到一边。

正当瑞博感到惊恐万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看到了被整整齐齐斩成两截的那匹可怜的马。

那个曾经在瑟思堡召开的听证会上露过面的年轻骑士,手提着一柄模样奇特的长剑站立在一旁,将马劈成两半显然是他的杰作。

瑞博十分庆幸刚才那阵风救了他的性命,想必是那位魔法协会理事长暗中施以的援手吧。

瑟思堡小继承人并不知道,在他头顶上有一只鹞鹰正盘旋在天空之中,看到一切正按照他预想地发展,那只鹞鹰感到相当满意。

他盘旋在高高的天空之中,注视着周围一切。

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在那位令人敬佩的来自南方的杀手之王接近塞尔奥特之前,将他的身影找出来。

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发生失误,那么塞尔奥特就将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

达克鲁伯爵相当清楚那位杀手之王的可怕,正因为如此他才将自己变成了一只鹞鹰,这种动物拥有最为敏锐的眼睛,就连一只老鼠也躲不过飞翔在天空之中的鹞鹰的眼睛。

不过达克鲁伯爵绝对不会将那位杀手之王当作是一只老鼠,这位实力高绝的杀手潜行在黑暗之中远比一只老鼠更加难以察觉。

在地面上塞尔奥特继续着他的演出,刚才那记偷袭,以及偷袭之后的失手恐怕是他一生之中最出色的一场表演。

虽然是表演,不过塞尔奥特绝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确信肯定有人正通过魔法暗中监视着这场战斗,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从上一次失败中获得的教训。

如果对眼前这个少年有丝毫的轻视,那么自己恐怕会再一次品尝失败的苦果。

眼前这个少年并不是自己已往所面对过的任何一种对手。

他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魔法师,但是在塞尔奥特看来这个少年无疑比大多数的魔法师更加危险。

同样这个少年也不仅仅是一个杀手,塞尔奥特已往面对杀手的时候,根本用不着担心杀手会施展出什么令他意想不到的杀着。

塞尔奥特自信无论是面对暗器攻击,还是和对手贴身近战,他都不会落在下风。

但是一个能够施展魔法的杀手就很难说了。

没有人能够准确地预测一个魔法师的行动,魔法师所拥有的力量稀奇古怪,而且大多数都超越常人的想象和理解范围。

最令塞尔奥特感到头痛的是,他并不清楚瑟思堡小继承人的底细,并不清楚他到底擅长什么样的魔法。

当塞尔奥特看到瑟思堡小继承人在他的面前凭空消失的时候,他更加感到头痛了,因为这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一个看不见的刺客更令人感到恐怖的存在了。

和塞尔奥特一样,在魔法协会的高塔之中另外两个人同样吓了一跳。

“隐形,这个家伙精通隐形,玛世克难道疯了吗?他不会不知道自己弟子的另外一个身份,让一个杀手能够自由隐形,实在没有比这更加可怕的事情了。”瓦奇惊叫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慌。

“也许这并不是玛世克的传授,仔细看看,这绝对不像是你我所熟知的任何一种隐形魔法,我没有看到光线的异常折射,也没有看到仿佛变色龙一般的伪装。”魔法协会理事长冷冷地说道,和瓦奇比起来,他看到了一丝隐藏得更深的威胁的存在。

“难道你的意思是这同样是开米尔迪特留下的力量?”瓦奇立刻明白了理事长的意思。

“是的,那座城堡最有名的地方,除了塔楼和通往塔楼的楼梯拥有与众不同的空间特性之外,便是整座城堡能够消失地无影无踪。隐形的秘密随着开米尔迪特的神秘失踪也成为了失传的诸多秘密之一。”尼勒埃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看来你我对于瑟思堡小继承人的认识仍旧有所偏差,他好像已经找到了开启开米尔迪特所遗留的宝藏的窍门。”瓦奇看了理事长大人一眼说道。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一件事情,想必玛世克也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个少年到底掌握了多少秘密?到底拥有哪些不为我们所知的能力?”理事长大人忧心忡忡地说道,恐惧感再一次占据了他的心头。

一个念头同时从两位魔导士的脑子里面跳了出来——也许现在对付那个少年已经稍微晚了一点,如果再允许他继续成长下去,他将会彻底超出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外。

但是无论是宫廷魔法师还是魔法协会理事长,谁也不愿意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天谴之怒”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具有吸引力了,而且这种吸引力对于他们这些实力高超的魔导士来说是如此致命。

同样神奇而又强大的魔法对于那位堕落的圣骑士来说也是极为致命的存在。

他的神情一反常态显得异样凝重,现在已经不是一场演出,塞尔奥特相信自己一个失手便可能丧命。

实在没有比一个拥有隐身能力的杀手,更令人讨厌的对手了。

塞尔奥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睛和耳朵,哪怕是一粒被风吹拂而滑动的沙砾,哪怕是火焰烧灼木头发出的噼啪声,也不会被他所遗漏。

塞尔奥特仿佛一尊铜像一般耸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瑞博也是如此。

他同样很清楚一旦妄动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凯尔勒是唯一知道他拥有隐身能力的人,同样也是凯尔勒令他真正掌握了隐身作战的技巧。

应对完全不同的对手,需要采取不同的对策,不过有一件事情完全相同,那便是面对塞尔奥特这种级别的高手,随意妄动只会令自己丧失隐身的优势。

面对这位堕落的圣骑士,瑞博并没有想过能够获胜,就像他在练习之中一次也不曾威胁到凯尔勒这位杀手之王一样。

实力的差别明摆在那里,这并不是某种神奇的力量所能够弥补的。

瑞博唯一要做的便是等候凯尔勒的到来,这原本是他们商量好对付洛美尔手下那位头号杀手的办法。

计划之中原本并没有为这位堕落的圣骑士预留位置,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给他们留言暴露洛美尔行踪的正是那位亲王殿下。

塞尔奥特是亲王的手下,如果亲王决定出卖他曾经的盟友,必定不会让塞尔奥特阻挡在他们面前。

瑞博越来越感到疑惑不解。

也许这原本就是一个圈套。

也许亲王根本就没有打算出卖他的盟友。

也许他早已经将瑟思堡当作必须铲除的潜在对手。

只要一想到赛马大会那天差一点将他炸成碎片的那座奖杯,瑞博便越发感到自己的预感的正确性。

不由自主地瑞博寒毛直竖。

唯一支持着他面对那强大而又可怕的对手的原因,除了困在地道里面的芙瑞拉、兰蒂、芬妮和莉丝汀之外,也是因为埃克特替他做出了最好的榜样。

在一片寂静之中,所有人都凝固一般对峙着,能够活动的只有他们的大脑和思想。

那个来自西北海岸的杀手之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为塞尔奥特的停止攻击感到奇怪。

不过他相信肯定有某种特殊的原因令塞尔奥特不敢轻举妄动。

他感受到塞尔奥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浓重杀气,如此强烈的战斗意志绝对不会是在作伪。

不过在老对手暴露行踪之前,他绝对不会出手。

在空中化身为鹞鹰的达克鲁伯爵欣然地观赏着底下那僵持不下的战场。

这实在是一场相当有趣的决斗。

不过他丝毫不敢有所松懈,因为他们现在正在进行一场艰难的赌博。

胜负的关键就在于是否能够骗过瑟思堡小继承人和他那位高明的杀手老师的眼睛。

连达克鲁伯爵这样足智多谋的阴谋家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项极为艰难的任务。

突然间达克鲁伯爵那双犀利无比的鹞鹰的眼睛捕捉到墙壁的阴影之中有一团黑影正迅速朝着塞尔奥特靠近过来。

塞尔奥特燃烧起来的那勃勃的战斗意志显然是吸引这道黑影飞奔而来的原因。

一块银币从高空之中翻滚着掉落下来,碰到地面之后立刻响起一连串清锐悦耳的金属碰撞之声。

听到达克鲁和自己约好的信号,塞尔奥特的神情显得更加凝重。

突然间他挥舞着那把“血神长矛”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

“血神长矛”瞬息之间劈开了他身后的那堵墙。

只有一条非常浅的切口,在那犀利得难以抵挡的剑技面前,厚实的墙壁仿佛只是一块奶酪。

墙壁轰然倒塌,灰尘弥漫在整个街道之上,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突然间一道红色的闪电划破灰尘组成的迷雾,这道闪电仿佛能够劈开万物。

在远处一只枯槁的手弹了两下,旁边站立着的一个魔法师立刻开始施展他早已经准备好的魔法。

乌云将佛朗克城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中,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洗涤着大地上的一切。

大雨浇熄了四处蔓延的火苗,但是对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丝毫没有办法,因为这并不是普通的火焰,用魔法制造出来的火油令大雨失去了作用,不过大雨却冲走了漫天的灰尘,不过取而代之的是蒸发的雨水弥漫而成的迷雾。

站在大雨和迷雾之中塞尔奥特仿佛是一尊魔神,手中的“血神长矛”散发着阵阵红色的光芒。

“嗜血”的力量令他找到了藏身在黑暗之中的那可怕的杀手,虽然他隐藏地如此完美无缺,但是塞尔奥特仍旧能够从他跳动着的脉搏和流淌着的血液之中感知到他的存在。

令这位堕落的圣骑士感到烦恼的是,他仍旧没有发现年轻的瑟思堡继承人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