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息丸的药力仍有些残留,林岱莫一直昏昏沉沉,一切似梦似醒,恍惚中,伸来一只柔软温暖的小手,他伸手握紧,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终于安心睡去。
陆梦笺醒来时,才发觉自己的一只手被紧紧握在身边人的手中,而自己则紧靠在他的身旁,两颗脑袋几乎靠在一起。
那样暧昧的姿势,令陆梦笺脸不由一红,又怕惊醒林岱莫,仍旧闭了眼装睡。
林岱莫依旧熟睡着,均匀的呼吸声打在陆梦笺耳膜,暖暖的气息时而吹动她的发丝,吹拂着头皮,极为撩人,好似一双猫爪,挠得人心里直痒痒。
假寐许久,陆梦笺手臂都被压的酸麻,可林岱莫却全无醒来的迹象,于是将身体轻轻挪动一下,哪料这木床年岁久了,一动就发出吱嘎的声音,将陆梦笺吓得一动都不敢再动。
幸而对方仍如死猪一般沉睡,只是握着陆梦笺的那只手微微松了一下,过了一会,终于松开手翻过身,继续酣睡。
陆梦笺揉揉已然麻木的手臂,手心里全是汗水,这才准备穿衣起身。
就在她踏出门去的一刻,床上匀称的呼吸声骤然停止,林岱莫翻身将握过陆梦笺的那只手捂在胸前,一颗心依然狂躁的跳着,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明明她熟睡之时,自己完全可以将手放开,可感受到那凝脂柔玉般的柔胰,他反而神使鬼差地将手握得更紧,那温暖的指触,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柔和。两人脑袋离得极近,近的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呼吸着她的频率,世界突然异常安然。
这一刻,时光停滞,岁月静好。他甚至微微期盼一生便这样安静流淌,再无那所谓俗世纷争,多好……
可感觉到她醒来时,林岱莫反而有些尴尬,只好假装熟睡,谁料她亦假装,结果进退维谷,两人手臂全麻木。
林岱莫擦擦手心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水,这还是他头一次跟女子牵手,虽说有些偷偷摸摸的嫌疑,但毕竟对方已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拉拉小手又何妨,想到这些,林岱莫自觉理直气壮,可想到那双温柔手,仍不好意思羞红了脸。
自从那日随林家离开,已有三四日的光景,林岱莫虽觉疲乏不堪,但惦记那些菌菇,总这样交由李大壮一人照料,心中甚是不安。看天色不早,这才匆匆起身,可摸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自己的衣服。
而陆梦笺又在院中,除非做好早餐,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到房中来。林岱莫无法,只好穿着身上薄薄的亵衣便下了床。鞋子也已不知所踪,光脚踏在地上,只觉凉意顺着脚心便往上窜,冻得林岱莫一激灵。
好不容易捱到门口,却听见院中歌唱的声音,曲调甚是新奇,和着甜美的音质,令林岱莫不由停下脚步,凝神静听。
“好花美丽不常开,好景宜人不常在。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是春风化丝雨。鲜花它只能赠佳人,真情它送给心上人,又是一个艳阳天……”
歌声袅袅入耳畔,林岱莫细嗅春风,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只曲子,欣然陶醉,竟也忘了脚下袭人的凉气。
“早上寒气重,你穿得这样薄站在门口做什么,当心感冒,我可不跟个下人似的给你伺候,”陆梦笺不知何时已来到面前,一把将林岱莫推回床上去。
林岱莫破天荒没有反驳,好脾气的坐会床上,任由陆梦笺将被子蒙在他的身上。这几日经历这样多,而今出身对于他来讲,早已是天际浮云。
纵是主子又如何,下人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努力生活,况且就此看来,他甚至不比陆梦笺活得洒脱,人家无怨无尤的照料自己,自己却还鄙夷陆梦笺低贱的出身,实是不该!
“呶,今日先穿这一件吧,”陆梦笺将手中藏青色的衣衫扔到床头,便躲到房外以避嫌。
“这件破了个洞还怎么穿,不是还有一件青色的,”林岱莫刚要穿衣,才发现袖肘处不知何时已被磨破,孔洞间连着稀疏的线条,甚是扎眼。
“呃,那件我还没来得及洗,要不今日先凑合着穿吧,等晚上我给你补补。”
“你这个……”林岱莫见陆梦笺闪身进门,忙将“懒女人”三字咽回肚子里,吃瘪的将衣服套在身上,一抬手便能看到手肘处若隐若现的破损,之前从未穿过旧衣他不适应的看了又看。
“这样吧,你先去吃早饭,我试试能不能把这洞给补起来,省的你觉得掉价,”陆梦笺颇为无奈地接过衣服,又扒拉出当日李婶留下来的针线,找出块颜色相近的布料,开始做活。
只可惜,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几年,音乐美术样样精通,但针线功夫却几乎为零,陆梦笺只好摸索着将布料钉到衣袖处。不是针线打结,便是将袖筒与衣襟缝到一块,手指被扎了好几下之后,才勉强将布片歪歪扭扭连到袖筒上。
林岱莫接过衣服一看,脸差点气歪过去。
单是绳线皱缩在一起,缝的乱七八糟也就罢了,可她竟然将布片直接缝到了衣服外面,这样一来,不需刻意关注,都能发觉这衣服“不同寻常”的大补丁。
而陆梦笺竟还眼巴巴的看着他,期待能得到一句表扬,林岱莫咬着牙,哭丧着一张脸,仍违心地夸赞道,“挺好。”
“嗯,第一次能缝成这样确实不错,虽然丑了点,不过进步空间还是蛮大的,”陆梦笺故意看不到林岱莫的脸色,厚着脸皮自卖自夸,林岱莫听完,原本扭曲的脸更加不堪入目。
“时间不早了,你快走吧,中午记得回来吃饭啊!”陆梦笺不待对方回应,直接将林岱莫推出门去。
林岱莫摸着袖肘上的大布疙瘩,默泪着走到街角,躲在角落,用足了全力将那块布扯下来,奈何缝得太过结实,补丁没撕下来,反而将衣袖又扯开一道大口。
一大清早开始,陆梦笺便如喝了蜜糖般兴奋,嘴里哼着小曲,愣是将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却还觉不过瘾,精力旺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花圃中的小苗长得甚至比她想象地还要旺盛,一棵棵卯足了劲的吸收着雨露阳光,眼见地往高里蹿。嫁接的苗木也成活了许多,看得陆梦笺心花怒放,看来看去看不厌。
槐树上不断有枯黄的槐花凋落,而又不断有晚开的相继绽放,枝头俏色不绝,地面则铺就落花地毯。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小院的简陋,今日在陆梦笺眼中却有种不一样的风采,越看心底越发欢喜。
李婶一早惦念着林先生,偷了空来到林家,发现陆梦笺小脸红扑扑的,忙东忙西一停不停,又见她眼含春波满脸带笑,心底大概也明白夜中的好事,也抿了嘴偷偷笑起来。
“婶,忠儿又去找七爷爷学医了吧,您今日咋这么早就得空到这边来了,”陆梦笺手中拿着一块抹布,此刻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见李婶过来,才停了下来。
“听七叔说,忠儿这些日子还挺上进,那些药草的名字只说一遍就都记住了,哎,这孩子要是不好好学岂不辜负了七叔的一片心意,”李婶说起自家那小子,连眼角都忍不住挂着笑意。
“想不到忠儿这样有上进心,将来李家说不定还又出一个李时珍呢!”陆梦笺笑吟吟地打趣道,李婶闻言,虽不知李时珍是何方神圣,但也知是好话,自然开心,却仍谦虚的摆摆手,“梦笺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这孩子,能被七叔看上,以后不至于像我跟他爹似的天天同泥土打交道,我们也就已经知足了。”
陆梦笺不置可否,心底暗想,世上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风,巨大的压力迫的小小孩童早早便背负起沉重负担,能够像李婶这般也已属不易。
“差点忘了正事,忠儿他爹昨晚提起林公子时,便觉得不对劲,说是看到他时就在离我们不远处那片田地里,当时身子虚弱得几乎站不起来。”李婶略有疑虑的重复一遍李大壮的话,不由皱起眉头,“梦笺,当时不是说林公子回家了吗,怎么反而跑到了那片庄稼地里……”
“我也正觉得不对劲呢,只是昨日见他精神不济,我也未曾过问,今日凑巧他又出去了,一直也没机会问个究竟,不如等他回来我再好好问问。”
见陆梦笺如此作答,李婶也不好再继续发问,转头看到那由几只锅拼起来的黑呼呼的一堆,便岔开话题道,“那日用这东西炼出的香气真是好闻,连忠儿闻了,都忍不住扒着我的手闻个不停呢!”
“那可不,若是真能提取出纯的精油,可是比那次的还要香得多呢,只可惜设备实在太差……”陆梦笺听了李婶的话,心中一时高兴不由脱口而出,李婶在一旁却听得云里雾里。
“梦笺,什么是精油?”李婶活这么大岁数,胭脂水粉自然也听说过不少,却从未听闻香料中有精油一说。
看着李婶颇为疑惑的表情,陆梦笺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兴奋又失言,忙解释道,“精油便是在水面上浮着的那一层油,一般有香味的花叶上都可以提炼萃取出里面所含的芳香物质。那日我们便是利用蒸馏法来提取在槐花中的芳香成分,没想到真的能提取出一些。只是以现在的条件,要想将精油从水中分离出来确实有些难度,而且精油挥发性很强,跟空气接触就很快就挥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