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取精油的流程再简单不过,对于陆梦笺来说不过是些小儿科的实验,可对于从未接触过的古人来说却极为艰深。
陆梦笺尽量用简单的话语来解释,可一次性说这么多,对于李婶来说,仍太过艰深,又是芳香物质又是蒸馏法,对于生活在这个小山村的妇人来说,几乎闻所未闻。她挠着头想了半天还是没办法明白为何经水煮沸,槐花中的香气便转移到了水中。
见李婶满脸疑惑半天不语,陆梦笺搜肠刮肚又想了好一会,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朵槐花,将花瓣掰开,指着花蕊基部,又解释一番,“槐花之所以有香味,是因为花中含有一种特殊的香味物质,这种物质跟我们做菜用的油一样,可以飘在水面上,收集起来,就是可以散发香气的精油。”
李婶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怪不得呢,我还纳闷怎么水中还有一股槐花香味……”
只是李婶没好意思说,她回家后,又采了好些槐花放到锅中煮了许久,但煮出来的水却只有一股花瓣的涩味,全然没有那股宜人的香气,好好的一锅槐花愣是煮成了一锅烂泥,怕被李大壮看到说糟蹋东西,只好晒干了蒸槐花糕吃。
经过这一番解释,倒也勾起了陆梦笺的兴趣,恰好晒好的槐花还有许多,便取了满满一篮,将简陋蒸馏锅洗刷一通。而李婶也乐得在一旁帮忙,加水,生火,两人忙的不亦乐乎。
早有了上次的经验,两人合作起来,倒也熟练了许多,水沸之后,便见不断有蒸汽凝结成水滴滴落到下面的碗中,只是条件有限,绝大多数蒸汽则直接逸到空气之中。
接了小半碗后,院中的柴火也几乎用尽,李婶这才停了火,将手洗净,端起那碗水汽凝成的水闻了又闻,很是欣喜。
陆梦笺却无奈地盯着水面上薄薄的一层,很是发愁,心中暗想,“虽然精油是提取出来了,但怎样分离出来,却还是个大难题。而且精油本就是易挥发的芳香物,若不能及时盛入密闭的容器中,就算蒸馏成功,也毫无意义。”
那厢却听闻李婶啧啧称赞,“这水真是比城里那些小姐用的香料还要香上好多,若是卖到城里,不知该有多受欢迎呢!”
李婶虽只是随口一说,却与陆梦笺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时机尚未成熟,陆梦笺只是笑笑,摇摇头。
“李婶,城里的女子什么样的脂粉香料没有,怎么可能会稀罕咱们做的这些精油呢,”陆梦笺心中虽有盘算,却还是漫不经心应声一句,随手将蒸馏锅中的残渣倒在一旁。
“那可不一定,哪个女子不爱香料呢,更何况这水中的香味跟花香几乎一模一样,只怕到时候人家都争着买呢!”李婶闻着花香,沾了些涂在手上,不无憧憬的说道。
这本就是陆梦笺提取精油的初衷,只是此话经李婶之口说出,陆梦笺不由又看了李婶几眼,没想到她不过跟着一同提取了两次精油,竟然会有这种商业头脑,难免令陆梦笺高看两眼,心底却也暗然产生了一丝戒备。
陆氏集团当日的破产便是由于商业背叛,她虽知李婶的为人,但也断然不想日后再遭遇这种事情。
“不过,这世上哪有咱们女人养家的道理,我刚才那一番,也不过说说罢了,”李婶从幻想中回过神来,不禁感觉有些遗憾。
“女人又怎样,一样顶起半边天,”陆梦笺眼看李婶情绪低落,又忍不住将人人平等的一套搬了过来,刚准备讲述花木兰的故事时,忽听闻身后有人轻咳的声音,回头一看,才发觉林岱莫站在身后。
“哎呀,林公子回来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李婶抬头看看顶空的日头,将碗放到一旁,匆匆告辞返回家中准备午饭。
听着李婶离去的脚步,林岱莫仍一脸笑盈盈的表情,只是那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令陆梦笺心中发憷。
“呃,你饿了吧,我去做饭,”诡异的气氛下,陆梦笺寻了借口便要快速逃离。
却听闻身后林岱莫不紧不慢的说道,“不急,方才你那一番理论倒是有趣的很,连我都听得津津有味,女人。”
陆梦笺擦擦额上的汗,默默转过身来,幽怨的看着林岱莫,“想不到林公子还有偷听旁人说话的癖好。”
“偷听倒是说不上,只不过女人说话声音实在太大,让林某不想偷听都不行,”林岱莫一口一个女人,显然是对方才那番男女平等的说法心有睥睨,他虽非男权至上的推崇者,但亲耳听到这个睡在身边的女人如此言说,心中难免有些不顺,况且此话若传出去,不见得能为人所接受,所以刻意提醒一番。
“难道林公子没听说过,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不该听的将耳朵堵上自然就听不到了,”陆梦笺银牙紧咬,看着林岱莫揶揄的表情,恨不得将他那伪善的脸一把扯烂。
林岱莫却惘若未闻,低头闻了闻碗中香气满溢的清水,不由惊叹,“咦,这水中竟有一股槐花香气!”
见林岱莫端起碗左看右看,碗中的水晃来晃去,看得陆梦笺甚是揪心,不由冲上前去,欲将碗夺过来,谁料林岱莫死活不肯放手,一来二往,碗中的水难免洒出许多来。
陆梦笺心疼的红了眼,林岱莫见状,生怕惹怒了对方,便好心松手,结果整整一碗蒸馏水直接泼在了陆梦笺的身上。
幸而那水尚有余温,顺着陆梦笺胸前衣襟便流了进去,胸部顿时一阵湿润的感觉。
而槐花的香气瞬间也浓郁起来,从陆梦笺身上幽幽散发,一直飘到林岱莫鼻孔中,香气太重反而有些刺鼻,骚动着鼻孔,令他禁不住连打两个喷嚏,待抬头时,陆梦笺整张脸都快绿了。
“这可是我和李婶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提取出来的,你赔我!”陆梦笺一手揪着胸前湿答答的衣服,其中的亵衣也湿了个通透,黏在身上极不舒服,可一想到好不容易才萃取出来的精油,哪还顾得了眼前的湿衣,心疼的眼眶都红了,举着陶碗的手也气得直哆嗦。
“是你自己要夺的,这回反倒又赖到我头上了,”林岱莫不平地小声嘟囔着,但看到陆梦笺当即红了眼眶,只好低头赔礼,好言道歉,“你别哭,我赔还不行嘛!都是是小生不好,小生不该随便动娘子的东西……你看你衣服都湿了,先去换一件干的好不好,不然冷风一吹又要感冒了。”
林岱莫听着自己说的话,不由一阵反胃,想他从前何曾哄过女孩子,还是这般柔言暖语,光是想想鸡皮疙瘩都能掉落一地。
好不容易把陆梦笺哄去换衣服,林岱莫拿着空空如也的陶碗,站在原地终于松了一口气,“呼,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却听到房中传来一阵抽泣的声音,陆梦笺哭丧着脸站在门口,手中拿着那件刚脱下来的外套,只穿一件亵衣倚在门上。那亵衣沾了水直接贴在胸前,经过太阳一照,里面的情形也能看个七七八八,林岱莫扫了一眼立刻将头扭到一旁,只觉脸上腾地一阵发热。
陆梦笺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仪,犟着鼻子泪光点点,“呜呜,怎么办,今天早上我把衣服全都洗了,如今连一件干净衣服都没了……什么破地方,连个洗衣机都没有……”
果然院子那根晾衣线上飘飘然挂了几件衣服,也不知她如何做了几个架子,竟如人穿着一般,立着挂在半空中。
“唉,女人就是麻烦,”林岱莫无奈,默默脱下身上的衣衫,目光盯着别处,递到陆梦笺手中。
一边是胸前湿透的衣衫,一边是林岱莫穿过的旧衣,陆梦笺心中衡量一会,终于银牙咬碎回屋将上衣脱去,直接将林岱莫的衣衫挂在身上。
幸而林岱莫身板高大,衣服上身后,随手将腰带系上,倒也看不出胸前端倪,反而更像是长款宽大的睡衣,陆梦笺上下打量仔细,才鼓足勇气往门外走去。
“喂,什么时候开饭啊,我一会还要出去干活养家呢!”林岱莫背对堂屋不耐烦的催问,眼睛却一直未从陆梦笺拼凑的蒸馏锅上离开。
“催什么催,要不是因为你,我哪会……”陆梦笺双手拎着两边衣襟,尽量不让自己被过长的衣衫所绊倒,气呼呼的从房里出来,谁知刚出门口就看到林岱莫伸手要搬动自己好不容易才做好的蒸馏锅,便要上前去制止。
可一想到方才那碗精油所酿成的“悲剧”,便长了记性,走到林岱莫面前,准备用眼刀杀死他。奈何衣襟太长,走了几步还是险些摔倒。
林岱莫听到脚步声临近,急忙将手中之物轻轻放下,转过身去,立马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