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县衙,辛鬼和召南换上便服悄悄地出去巡查暗访皇甫炎的罪证,楚千侯昨夜一夜未睡,又经中午一阵折腾顿觉睡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回到了后堂卧室中睡去。
一觉睡到了午夜时分,楚千侯在沉睡中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犹如一股青烟扶摇而上,虚虚渺渺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空中明月皎洁,逐渐被一层朦胧的云层遮盖,只能散发出淡淡地光晕,微微辉映着昭陵县的县衙。
一阵清风轻拂,窗外树影婆娑,沙沙作响,楚千侯卧室的小门“吱嘎”一声慢慢地自动推开,耳听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作响,自远而近走到了楚千侯的床前。
忽然一个声音在卧室中响起,声音低沉虚渺,鬼声鬼气,好似从十八层地狱透过传达出来的一样,让人闻之忍不住心生凉意,发根乍起。
“大人,小民冤枉啊,请求大人为小民做主,为小民平冤啊冤枉啊,小人真的冤枉啊啊啊。”
楚千侯两眉之间的美人痣刹那绽放出一道刺眼的红芒,房内一声哀嚎,桌椅铜盆俱被撞翻,楚千侯猛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楚千侯眉间的美人痣更加殷红似血,双眼俱睁扫视屋内,屋内空无一物,楚千侯心头顿生凉意,披头喝道:“呔,你是人是鬼!既然身有冤屈自然可去衙门中鸣鼓伸冤,为何却要半夜绕我清梦,再不现身,休怪本官再不受理此案!”
一声断喝,屋中有人说道:“大人,休要生气,不是小民打扰大人,只是因为小民早已是孤魂野鬼,衙门口有守门大仙在,小民进去不得,只能半夜绕到后堂面见大人,还请大人赎罪啊。”
鬼声飘渺,忽左忽右,音中透着悲哀哭腔,闻之彻寒刺骨。
如此诡异,莫非真是冤鬼不成?楚千侯不觉已信了七分。
楚千侯立即端坐床头,把手一指,喝道:“你既有冤,那就现身细细讲明,若是待本官查实你果然有冤,自然秉公执法为你平冤!”
“大人莫恼,小民这就现身。”
空气中一声悠悠长叹,房中温度立刻冰冷刺骨,吹气化雾,一股青烟自地上滚滚冒起,聚而不散,逐渐凝聚成一个黑影。黑影身着一件松宽的灰衣,披头散发,双眼翻白,脸庞铁青,不是一只鬼又是何物?。
小鬼踮着脚尖冲楚千侯深深鞠躬行礼,低声哭道:“小民拜见大人,小民祖籍便住在昭陵县中,世代为农,虽不甚富余但也有几亩薄田勉强度日。自父母老去之后家中长辈给小人张罗了一门亲事,成亲之后本是和和美美,却不曾想那贱人嫌贫爱富,与他人有染,被我发现之后居然与那奸夫暗害于我!可怜小人阳寿未尽,地府暂不收容,只能沦为孤魂野鬼,还请大人为小人惩处了那不守妇道的贱人,还有那通奸的奸夫,为小民伸冤啊!”说到痛处黑影掩面哭泣,可叹鬼已非人,没能掉下一滴眼泪,只能化为一腔鬼声鬼气的呜咽之声,让房中更显诡异。
楚千侯听闻怒道:“世人竟然有如此恶毒女人,通奸也就罢了,居然还暗害人命,若不依**处岂能对得起昭昭天理!你这小鬼速速讲来你是哪家的孤魂,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待本官查实定为你平冤!”
小鬼喜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民姓王,家住在……啊……”
小鬼还未说完,屋中窗户猛然被推开,一张露着尖利獠牙的血盆大口露在窗台,劲风一吸,屋中小鬼一声哀嚎被吸进了血盆大嘴中,嘴中舌头tian了tian嘴角,似是意犹未尽,慢慢从窗户中伸了回去。
今夜怎会如此,既有小鬼喊冤,又有怪物出现,莫非天下妖魔鬼怪盛行了不成!
刹那间,楚千侯一个冷战猛然睁开双眼。
双手一摸,身下是松软的床铺,自己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哪曾做起过。楚千侯心生有疑惑,翻身坐起,观看屋中,房门紧闭,窗户闭合,桌椅铜盆摆放整齐没有一丝凌乱,屋中一切安然无恙,并无任何冤鬼怪物之类。
“莫非刚刚是我在做梦?”
楚千侯一摸额头,冰凉刺骨,细想刚刚诸事,历历在目,好像亲眼得见一般,不想是梦。
“此梦似梦非梦,莫非真是有冤鬼向我托梦喊冤不成?”
楚千侯只觉心生寒意,头发根根乍起。
“啪,啪,啪。”
门外忽然轻叩三声。
楚千侯喝问道:“门外是谁?”
门外陷入寂静,再无回声。
楚千侯披上衣服走下了床,轻拉开房门,门外空无一人。楚千侯汗毛倒竖,这大半夜的莫非有鬼戏弄我不成?忽听身后有声响,猛然回头,一个黑影快速地穿过长廊下的花丛向着远方跑去。
“我倒要看看你是人是鬼!”
楚千侯眼光冷闪,从腰间抽出三棱匕首握在掌心,一个跨步跃过长廊向着黑影跑去的方向追过去。
衙门后堂并不大,仅有厢房十几间而已,还有一座长满了杂草的后花园。楚千侯也从进来过,此时追着黑影一直绕过了数间厢房钻进了后花园中,花园尽头便是一堵围墙,外面住着几户民宅,此时一间还亮着烛火,透过墙上镂空砖壁,照出一片昏暗灰蒙蒙的小块草地。
楚千侯就是借着零星灯光,看清楚了黑影的脚步方向,从腰间抽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线,手指斗转间绕出一个活结圆圈,朝着黑影落脚的地方甩了过去。
黑影速度奇快,脚步落地猛然一踏,翻手抓住了墙檐,一个倒挂金钩跃上了墙头,却没看到迎着微弱的月光,一丝细如发丝的银线已经绑上了脚踝。
黑影站在墙头,回头深深望了一言楚千侯,眼眉轻弯,掩藏在黑布之下的脸似乎挤出了一丝笑意,接着纵身一跳,想要跳下围墙。
“你给我下来!”
楚千侯断然一喝,双手使劲一扯手中银线,墙上黑影左脚向后一带,连带着整个身子向后摔过去,脑袋不慎正好磕在墙头,一口鲜血喷出,身体落地后立马晕死了过去。
楚千侯上前撕下黑影脸上的黑布,待看清来者面容楚千侯大惊失色,叫道:“怎么会是你?鱼千玄!”
不错,晕死过去的黑衣人,正是在昭陵县与楚千侯定下过三年窃偷大唐传国玉玺的神偷鱼千玄!
楚千侯身后传来快步跳跃声,一身劲装的逆牙追了过来,看到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先是吃了一惊,叫道:“主人,逆牙和兄弟们整夜守护在衙门里,她是怎么潜进来的?”
楚千侯双眉皱成了疙瘩,轻声道:“此人便是我向你提起的,在江宁府连窃大司马和府台大印的神偷鱼千玄。”
逆牙眉毛立凝,轻啊一声:“原来她就是鱼千玄!为何今日却来到了昭陵县而且还半夜潜进了我们府衙呢?”
楚千侯摇摇头,眼珠轻轻一转,叹道:“或许是与皇甫窃案有关。”
“莫非皇甫炎怀疑到了我们,派她夜入衙门探寻?”逆牙猜测道。
“恐怕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楚千侯附身细摸鱼千玄的腰间,在内衣下搜出一张牛皮刀囊出来,上面绑有七把长短不一的小刀,刀刃闪亮略有蓝芒,显然全都淬过剧毒。
逆牙惶然变色,“他是来暗杀主人的!”
楚千侯脸庞微变,逐渐凝出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看来你果然想要反悔了。”
楚千侯转其银线将鱼千玄绑成了蚕茧,向逆牙一丢,道:“把她关进大牢中,命人昼夜看护,不要让她逃跑了。”
“是,主人!”
逆牙看楚千侯表情凝重,未在耽搁,背起鱼千玄快步离去。
楚千侯捡起地上刀囊,脸上阴晴不定,他无法相信一个让自己很欣赏的女人会来暗杀自己,但是,手上淬有剧毒的小刀又让他无法释怀,不来暗杀,这又如何解释?莫非半夜是来逛街的不成?
难道又是皇甫炎派她来暗杀我的不成?
楚千侯紧紧攥紧了刀囊,眼**出星星寒光,心中对皇甫炎的恨意又浓上三分。
鱼千玄是楚千侯初入南唐时最欣赏的一个女人,也是他第一个想要招揽的对象。楚千侯不希望这个女人真是为了私欲而暗杀自己,他不希望这个女人最终成为自己的敌人,他更不希望,这个女人会最后死在自己的手里。
“鱼千玄,希望你不是我想的那样,不然休怪我楚千侯不念旧情了!”
心乱如麻的楚千侯猛然甩手扔出了刀囊里的小刀,七把小刀刀刀插至墙壁三寸,刃面嗡嗡作响,显然昭示着楚千侯心中的怒意波涛汹涌。
“呜呜……”
忽然,墙外一阵若隐若现的女人哭声透过墙头传了过来。
哭声飘飘渺渺,时急时缓,偶然一声惊吓声,哭声更大上三分,细听片刻,哭声渐熄,变成轻声啜泣。
刚刚做了一夜鬼梦,接着又有女人哭泣,任谁遇到这幅情景心里也会发憷。
“莫非真有鬼怪不成?”
楚千侯趴在墙头,闭上双眼双耳抖动,前世所练习的听声之术全部聚集在耳廓周围,将隔壁的哭声尽数收在耳中。楚千侯细品半刻,慢慢睁开眼睛,不对,这隔壁女人半夜的哭声如此凄惨,为何其中掺杂的惊惧之味多过悲伤之情呢?她是害怕什么而哭泣?
“莫非,她也见到了鬼不成?”
楚千侯越想越觉得奇怪,干脆将鱼千玄之事抛在了脑后,翻身一跃跃上了墙头。
院墙对面便是一处民宅,里面燃着白烛,挂着白绫,正堂正中摆着一方乌黑大棺材,一个身穿白色丧服的女人正守着棺材低声垂泪哭泣,刚刚的哭声只是她发出来的。
棺材盖还未闭合,露着死者的仪容,楚千侯踮脚仔细一瞧,只觉一股彻寒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这死者……不正是我梦中那个喊冤的孤魂野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