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芽则正和杏儿一起,替赵廷琛系上出门的披风,姚雪梅训斥柳清影时,她下意识看向赵廷琛的脸,就见赵廷琛目不斜视,脸色却发白,修长白皙的手指揪着天青色的披风,渐握成拳!
云小芽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此时此地,她已经惹上了大祸,却也是没心思去揣摩这二少爷和那位大少奶奶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当众点出红菊有喉结,显然已经触怒了姚雪梅,她可是堂堂的当家主母,就连二少爷都要受她的掣肘,何况她这个小小的丫头。
云小芽很后悔,红菊左右都在府里,她完全可以在私底下将此事告诉赵廷琛,由赵廷琛自己去处理这件事。
说到底,她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送赵廷琛出了凤栖苑,钱奶奶吩咐小七和三宝收拾残局,这边杏儿就带着云小芽回了竹院。
向来冷冰冰的杏儿,脸上第一次有了丝笑意,“真看不出来,你这么细心,我也瞧着那红菊不对劲,却没发现他竟然有喉结。”
云小芽想到姚雪梅那如刀子般的目光,心情就极其低落,她哭丧着脸向杏儿道,“我也是觉得她有问题,却到最后才想起来,只有男人才有喉结。谁能想得到她竟然是男扮女装的呢?”
杏儿就点头,“难怪我们怎么查都查不出来,原来他是女扮男装的,可是,这红菊和紫莲一样,都是小的时候就进了府的,这进府的第一关就是查验身子干不干净带不带病的,按理,他是混不进来的。”
“对啊,”想到进府前细密严谨的检查,云小芽也觉得不可思议,“就算小时候从外形上看不出男女,可脱了衣服总是能看出来的,难道……”
说到这里,云小芽心里就一凛,她又想起姚雪梅那如淬了毒的刀子般的目光了,顿时想到,若这一切都是姚雪梅安排的,那红菊想要男扮女装混进凤栖苑,确实不是个事儿。
想到那日柴房里的黑衣人,云小芽瞬间一脑门的冷汗,进府当差已经好几年,云小芽从没想到,这当家主母竟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一念至此,云小芽心灰意冷,赵廷琛可怕;和杏儿的死殉之约可怕;可姚雪梅却更可怕!
见云小芽面如死灰,杏儿有些疑惑,“你……怎么了?呃,我忘记了你身上还有伤,那你快去睡,有我等二少爷就行了。”
云小芽虽疲累,可哪有心思去睡,相比于一个人胡思乱想,她情愿留下来和杏儿说说话。
对杏儿摇了摇头,她犹豫了半晌,便还是鼓起了勇气,向杏儿道,“杏儿姐姐,我……我能不能问你件事儿?”
杏儿脸上的笑意慢慢收起,她深深看了眼云小芽,有些戒备,“你想问什么?”
杏儿这反应早在云小芽的意料之中,但她还是决定问下去,“我很想知道,我之前在花园里捡到的那块玉佩,真的是二少爷的吗?”
这是让云小芽最想不明白的,这赵家可是大肃
最有钱的人家,便是那玉佩再值钱,也不至于让这首富之家的两个少爷都觊觎争抢的吧?
她对大少爷其实极有好感,无论如何,她也不相信赵廷深会是将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的人;但二少爷虽性情多疑古怪,亦同样不像是贪图别人物件之人。现在两个人都说那个玉佩是他们的,这让云小芽很是想不明白。
杏儿默然看了云小芽许久,才一字一句的点头,“对,那块玉佩是二少爷的!”
“那……”云小芽咬了咬嘴唇,“那为什么大少爷会说是他的?”
杏儿看着云小芽的眼里已带了霜意,她冷笑道,“他若不抢去那块玉佩,他又怎能娶到……”说到这里,她陡的顿住,不肯再说下去。
“怎能什么?”
杏儿已板起了脸,向云小芽冷冷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儿,天很晚了,你快去睡吧。”
云小芽只得起身,她也确实累了,胡乱拿铜盆里的凉水洗了把脸,就进了偏室里的小榻上躺下,然而闭上眼后,脑子里嗡嗡乱想,却还是睡不着,一时想着那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又想着那男扮女装的红菊到底是不是姚雪梅安排进来的?
而她想的最多的,则是姚雪梅会怎么收拾她?
想到这里,云小芽就很难过,她想不明白自己最近怎么就那么倒霉,一个坑接一个坑,漫无边际无休无止就没个完的时候,令她疲累到窒息。
她不怕死,她只怕自己死了后,病弱的娘亲和年幼的弟妹无所依靠!
翻来覆去许久,云小芽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然而才只是一合眼的功夫,外面就有了动静,是杏儿的声音,“二少爷回来了?”
“嗯,我饿了,你让人去小厨房里看看,不拘什么随便拿点来我吃点儿,”赵廷琛的声音闷闷的道。
云小芽瞬间清醒,她忙跳下床,胡乱套上鞋,就奔了出来,就见外厅里,果然站着赵廷琛,杏儿正一边吩咐小丫头去小厨房;边伺候着赵廷琛脱下外面的大衣裳,见云小芽出来,她皱了皱眉,就道,“你来给二少爷换寝衣,我去给二少爷打水洗脸。”
云小芽感激的看着杏儿,贴身伺候主子这样的人向来是最体面的大丫头才能伸手的,而打水之类的粗活才是云小芽这种低等丫头做的事儿,杏儿却留她伺候赵廷琛,自己去打水,分明是在照顾着云小芽身上的伤。
想到面冷心热的杏儿,云小芽心里就一暖,她答应一声,忙去给赵廷琛取来睡觉穿的衣服,帮他换上,一边就想着要不要问问那红菊的事儿?
赵廷琛却先开了口,他皱眉看着云小芽的脚,“你就这么出来了?”
云小芽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出来的急,只光脚套着鞋子,没有穿棉布袜,她才想着自己这样是失仪了,赵廷琛已冷下脸,“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这天儿这么冷,你就光着脚出来,就一点都不顾念自己的身子?”
云小芽这才
明白赵廷琛原来是这个意思,她脸一红,急忙回去找到棉袜套上,再出来时,杏儿已经打了热水回来,正拧了热棉巾子给赵廷琛擦脸,小丫鬟梨花则在一边摆碗筷,云小芽一看,竟是三副。
正疑惑,赵廷琛已坐了下来,他摆一摆手,对杏儿和云小芽道,“你俩累了一夜,也一起用点吧。”
云小芽哪里敢,她急忙摆手,“奴婢不敢僭越。”
杏儿却像是惯了的,她边擦手,边拉云小芽坐下来,道,“你今儿有功,这是二少爷赏你的,快吃吧。”
云小芽这才忐忑的坐了半边屁股,杏儿将一碗雪蛤羹端给她,自己也吃了起来,待一碗雪蛤羹喝完,杏儿才问赵廷琛,“二少爷,那红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正是云小芽也想问的,她忙停住勺子,抬头看着赵廷琛。
赵廷琛放下勺子,拿热棉巾拭了拭嘴,这才道,“他一到了按察使大堂,就被上了刑,就全招了。”
“他招了什么?”云小芽捏着勺子问。
“他并不是红菊,真正的红菊是他的孪生妹妹,”赵廷琛看着云小芽,面色平静,既没有洗脱嫌疑的欢喜;也没有被人栽赃的愤怒,“他是半年前开始顶替红菊进来的,因和红菊生得极像,是以一直没有被人认出来。”
“原来是这样,”杏儿便恍然,“奴婢就说嘛,咱们府上挑奴才是极严的,怎可能连男女都分不清?”
“可是……”云小芽皱眉,“他为什么要顶替他妹妹,男扮女装的进凤栖苑呢?这若是被发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说是母亲体弱,不愿常年见不到红菊,所以他才和红菊两个想出了这样的李代桃僵的办法,他们买通了门上的人,每隔一个月,就会借口偷偷回家看母亲,然后互换身份,轮流着一个在府里当差,一个在家里伺候老母,”赵廷琛道。
杏儿眉眼生寒,愤声道,“这一听就是无稽之谈,他母亲难道就不奇怪这女儿是怎么能长久的留在家里吗?”
云小芽忙拉一拉杏儿的袖子,转头问赵廷琛,“那……那他怎么又杀了紫莲呢?”
这才是这件案子的关键,红菊的屋子就在紫莲的隔壁,这假红菊又生得面目清秀,紫莲被他上手并不稀奇,仵作说紫莲早就不是处子,说明他二人成奸已非一日。
便是露水情缘,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他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对紫莲下这样的狠手?
赵廷琛道,“他道是紫莲即将满契,就要出府回去嫁人,他不愿意,让紫莲跟何家退婚,紫莲却嫌他家贫,不愿嫁他,二人便起了争执,他气怒之下,便给了紫莲一刀,没想到正刺在紫莲的要害上,竟死了。”
这番话真真是无懈可击,但云小芽就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比如:紫莲既不愿意和何家退亲,又怎会肯和假红菊欢好,她就不担心新婚之夜,新郎官发现她不是处子之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