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昜的画展还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参观画展的人直到现在仍然络绎不绝,画真的就有那么吸引人吗?不会比一首歌更动听吧?不会比一场电影来得更精彩吧?秦小软看着那些不为看画多为其他目的人,他有他的看法,他知道的,大画家龚昜又开始了他的流浪。
六月,同样要发生很多事,作为记者的秦小软狠不得,每天都发生像大地震大水灾大爆炸的新闻,他正愁找不到新闻点。周巧丝高考完几天了,理当约她出来轻松轻松。他就拨通了她的电话,响了一声后,电话里传来了哭声:
“你还知道打电话来呀,我快死翘翘了!”
“你才考完,用不着流泪来减压吧?出了什么事?”
秦小软不明白地问了问。
“我爸要我报考艺术院校。”
更不明白了,周巧丝不是一直学的文科吗?在交往中,并没发现她喜欢唱歌爱跳舞呀!秦小软却只好说:
“那你出来吧,不要哭了,我马上过来。”
“不了嘛,外面好热。”
“听话,快点出来,我们找个没有太阳的地方谈谈,你老爸不会不讲道理吧?”
“好吧,你来接我。”
“好,好。”
太阳西斜,把一大束热热的光线洒满江南的那些高楼大厦上。
小天鹅的背背地形遮挡了部分太阳光,使得长江边紧靠小天鹅喉咙下的那片沙滩,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成了一处天然纳凉的地方。
还有江风送来一阵又一阵的凉意。
周巧丝早脱掉了凉鞋,凉鞋早叫秦小软提着。她光着脚丫,坐在临水旁的石头上,脚不时地拍打着江水,秦小软蹲在她旁边,凝神地看着她,江风吹飘起了她额上的发,两只眼睛亮闪亮闪。
电话里流泪的女孩,一出来,心情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周巧丝的脸上哪有忧愁?只有一种静,静得叫人陶醉。
静里动了起来,周巧丝说:
“我觉得挺怪的,我老汉从来没要求我去学钢琴和小提琴,更莫说唱歌跳舞。”
秦小软笑着说:“你真的像个演员,或是说某个演员像你,我也觉得你应该去学艺术。”
“死小软!死小软!你快跳到长江里去吧!”
“别来气,别来气,我可告诉你,我妹妹就学唱歌跳舞,没有什么不好啊?瞧她一天学得跟一只欢快的百灵鸟似的。”
“好啊,你去。”
周巧丝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江风吹动着她的白色裙摆。
“那你自己想报考什么?”
周巧丝舞了舞头,歪偏着头,看着秦小软说:“我正问你呢?”
“我也不知道啊。高考是件重要事儿,我那阵子,没有人管我,想找个人管管建建议什么的都找不到。拖到最后,全班就只有我还没有填,老师直接找我谈话,问我,小软你想不想上大学?我回答,不是很想,有时候又有那么点想。老师又问,既然想为什么不填志愿?我回答,老师,我是想上大学,不是想上志愿。意思说只要是大学,我小软就敢上。”
周巧丝有点生气地说:“我还不知道,某人天生就是个痞子,经常让老师拿某人没办法的那种,以气老师为荣,经常说一些痞话逗女生开心。”
秦小软说:“喂,喂,跟你一本正经地说高考,你可别瞎扯哟,又在坏我形象,我那时,最怕跟女生说话,跟女生借支笔连手都不敢碰下。”
周巧丝眯了眯眼,把手搭在秦小软的肩膀上,侧头在秦小软的脸上研究了半天,才笑着说:
“我怎么看你都不像个规矩小男孩!还在说。别老说你,你说我的志愿怎么办?”
“志愿志愿,自己愿意呗,你岂不知强扭的瓜不甜吗?”
“哦,也是,小软,你说得太好了,哎呀,我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瓜才最甜?你再说说。”
“傻瓜最甜!你想啊,成天傻头傻脑的,披头散发的,两只不带颜色的眼睛里散发出的永远只是天真无邪,不知何为喜何为愁,对着世人都是一视同仁地露着两颗虎牙嘿嘿傻笑。”
见小软还真顺着周巧丝伸出的布满荆棘的枝蔓往上爬,她气得牙咬咬,如果小软是粒粒爆米花,她会把他嚼得满嘴香。不过后又一想,他就是那油腔滑调样,痞子和屌丝,在他那里,是事物发展的两个不同阶段,你虽不喜欢,可他还在那里美哉美哉成长。能拿他咋办?看来,只有……她对着秦小软劈头盖脸地乱打乱抓,口里不断地说:
“傻瓜最甜,是吧?我就打你这傻瓜!我打!我打!我打!……”
秦小软站在江边上,让她发泄。
“你还纹丝不动呀,我踢!我踢!我踢!我踢!……”
过了一会儿,秦小软笑着问:“打够了没有?手打疼没有?哈哈,你的花拳绣腿怎能敌我这铜墙铁壁身?”
“有空再接着打。谁叫你老惹人家生气?”
“再打,我就成木瓜了。”
周巧丝住手了,见小软摆出了一张苦瓜脸,两只眼皮还被翻了出来,笑着说:“哈哈,你的脸摆得太酷了!哈哈,太酷了!我问你,你眼睛这样翻,疼吗?”
“疼啊,锥心地疼,不过没有关系,为某人笑得快要满地打滚,我觉得值了。如果能笑得满地找牙,当然更好……”
“嘿嘿。你逗我笑了半天,我那志愿呢?”
周巧丝冷不防抖出这么一句,却把秦小软气得在鹅卵石间抱着脚跳:
“哎呀,我的天啦!你怎么还记得志愿?不就是个志愿吗?志愿就是你刚才打得他满地找牙的傻瓜,傻瓜你知道吗?你再放不下,你就是……”
“哈哈,哈哈……”
周巧丝看到秦小软手提着她的那双白凉鞋,光着脚板轻点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她真是开怀大笑,笑得眼神开始迷离了,一个大男人倘若瞬间能变成一个手舞足蹈的小男孩,要么是一件足以刺激他发疯的事情,要么是一件令他内心感到非常非常开心的事情,为这件事情可以忘乎所以。
“喂,小软,你可别一个人跳,快拉上我!”
“拉上我!你听到没有?”
终于拉上了,“原来,你会跳街舞?”
“街舞算个什么?其实,我跳的是印度舞。”
“别吹牛!”
“嘿嘿,你不信呀,我还会跳贴面舞。”
“才不跟你贴面呢。”
“不贴就不贴,跟我在一起开心不?”
周巧丝假装没有听见,却慢悠悠地说:“你真坏!你叫我出来,就是这样在给我减压?”
“不这样,你还想怎样啊?我的脚板被烫上泡了。”
“呵呵,这些鹅卵石怎么这么烫啊?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再来跳?”
秦小软说:“不来了,再跳,我脚就成石板烧了。要论跳舞,哈哈,我告诉你,我爷爷奶奶家那有一块超大超大的绿草坪,你恐怕不知道,我的舞就从那里开始学跳的,那里,你只要到了那里,你的两只脚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动起来。”
“又开始骗小女孩子了!”
“没有,真的,骗你,你不是小狗!”
周巧丝说:“我本就不是小狗好不好?你爷爷奶奶家有马吗?
“马?”
“就是那种白骏马,跑起来像闪电。”
“没有,哪有啊?不过,有头大水牛,还有……我们那儿的山,有几座看起像一笼笼竹笋!”
“哦,你不上班吗?”
“哎呀,上什么班咯?不上了,我已准备请假了,反正你不去,我一个人也要去的。”
秦小软说得比呼吸空气还轻松,说不是在骗周巧丝呢,多少还是有那么点,先让她开心起来。他发现,巧丝开心起来很美,像溪涧里欢蹦乱跳的流水。她粗看起是有那么点柔弱,不过,瞧她那伶牙俐齿的坏样儿,应是一种欢快的柔弱。要说乡下,哪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他真的不知道,他该去哪儿。
江边火辣辣的热呀,哪怕再热,也要跟自己喜欢的人拥抱在一起。秦小软想,他对周巧丝说:
“跳累了,补点水吧。”
周巧丝却说:“那就补点汽水吧。”
“补什么水都可以,可别再补汽水,你难道不知道?为了帮你消耗掉汽水,刚才我……我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外加平生所学,我好累哟我。”
“哈哈,活该!”
二人到商贩那买了两瓶水。
黄昏的江边上已有了不少人,见着秦小软周巧丝并排走着,边喝水边说笑,一个小女孩赶忙接过也许是她妈妈递过来的一束鲜花,笑容满面地跑到两人的面前,叫卖道:
“大哥哥,买束花吧。”
卖花小女孩挺机灵的用眼睛斜看了看站在秦小软身侧旁的周巧丝,见周巧丝脸露微笑,她又甜甜地说:
“大哥哥,买束花吧,送给你的女朋友,她在笑噢。”
突发事件啊!秦小软不知所措,买麻烦,不买更麻烦,但要在很短的时间里做出决定,却听他问:
“多少钱一束?“
“不贵,很便宜的!就十块钱。”
周巧丝插话说:“不买吧。”
女孩喜欢说反话,秦小软这点知道,他说:“买一束。”
小女孩收了钱,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大哥哥”,就跑开了。
“这花挺鲜艳的,请巧丝大美女笑纳。”
周巧丝准备接花,却一本正经地提醒秦小软说:“你的两只眼睛可要再瞪大点看清楚哦?这可是一束玫瑰花哟。”
“请笑纳!”
“笑纳个什么?难不成我收束花还要哭丧着脸?”
周巧丝反问道,见秦小软还在嬉皮笑脸样,心里极为不爽,男人,关键时候还是要正儿八经,表达爱意的时候跟平常玩乐的时候那完全是两回事,难道他假装不知?还是……不管,反正他这样草率就是通不过,嘴巴上通得过,心里上迟早也要受堵,不行就是不行,哪有这么简单?
秦小软脸色就不大不好看啦,这是拒绝的声音吗?他从来没向一个女孩送过花,送花就送花嘛,难道先左手揽着她腰,在她脸上亲吻了一下,在吻她的时候,她幸福地闭着眼睛,然后才从背后偷偷地拿一束玫瑰花,在她的眼前晃,并亲昵地叫唤,“可以睁开眼睛了!”女孩见着了花,小手拿着花,在男孩的脸上飞吻一个,或激情狂吻?他笑笑说:“不收是吧,我要扔了。”随即,他真的做出了一个要扔的手势。
“你扔呀你!你快点扔呀!”
花瞬间从手里飞了出去,落向乱石堆里,后紧接“呀”字跟来了一句:“扔了你就去死吧!”
秦小软听到后一句时,花早已不在手里了,他也无法挽回了。
周巧丝见着多么鲜艳的一束玫瑰花,落在乱石堆里,花瓣摔伤了,叶片落了,她蹲在花前,一动不动地看着残花。
过了好一会儿,周巧丝回头朝秦小软喊:
“死小软!死小软!快给我拿束花来!”
秦小软没言语,他觉得,他在看一场青春闹剧,校园的恋情是这样?可他早已不在校园,也就当然不再像学生样的周巧丝同台胡闹了。事实是,他们已经在开始胡闹了,而且还是那么快乐地胡闹。
见周巧丝泪水又开始泛滥了……胡闹归胡闹,弄不好,会伤人。秦小软彻底软了,再心硬的男人终究还是抵不过自己心爱女人的几滴泪水。女人不哭,男人不服。算是他此刻的心境,说不上糟糕,但也说不上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