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趟医院,医生告诉她余冰凝,得了性病。她当场红了脸,心里惶恐恐的,同时,高悬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性病倒没有什么,就怕——听说现在城市里的艾滋病患者越来越多,一旦染上了,那就只好,就只好……想想就后怕!再说,这种搞法,染上性病已算幸运的了。但她仍弱弱地小声问:“小姐,严重吗?”
那护士微笑着说:“我是这里的护士,叫我小江吧。田医生说,你这病比较严重,还算你来得早,小住几天院就好了。”
“哦。”
余冰凝拿眼扫了扫医院,又问道:“小江,你们这医院会不会有艾滋病患者?”
“这个,我还不清楚。不过,梅毒病人却有,我昨天就护理了一个,也是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女人。”
“怎么会呢?”
余冰凝脸色却在变色,眼神突然增直,心头激动得很,大有波涛起伏之状,“小江,如果我住院,可以换个人来护理我吗?”
“怎么呢?”
“没有什么。”
余冰凝说着,心里直打鼓,医院这个鬼地方,来多了,你没有病也会整出病来,医院就是疾病的集中地,就像垃圾处理站,让她这个有洁癖的人来这地方,比杀了她还难受,可这怪病儿怪,怪得她难受,难受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怪病呢?她心神不宁地回到家,感觉体内有猫猫,蹦跳着呢,性病还好,信好不是梅毒、艾滋病什么的,如果真染上了,周根茂会不会把她赶上荒山野岭,让她自生自灭?住桥脚,睡涵洞,或蹲地下通道什么的,这不是没有什么不可能!就算是,这也不能怪周根茂不恋夫妻之情,更不能怪儿女不孝,要怪就怪自己得了怪病。
躺到沙发上,余冰凝眼神仿佛被什么魔法给拉直了,木木的,这病来得,不就多跟几个男人玩玩了吗?怎么就,怎么就……完事后,她哪次不仔细洗洗?
周巧丝见妈妈一回来,好像鬼上了身样,忙上前拉妈妈的手,哪知余冰凝“嗖”地站了起来,把女儿的手重重一甩,大声说:
“哪个喊你来碰我的?快些,赶紧,到卫生间用消毒剂和肥皂洗洗!多洗几遍!你以后要离我远点,你妹妹也是,你老汉死到哪点去了?”
“他老人家才回来,妈妈,你怎么了?”
“你妈能有什么,你记住了,我等会儿就走,走后,你立刻把房间清洗清洗。”
周巧丝当然知道妈妈特别爱干净不假,做家务做得井然有序,差不多二十年了,她领教不少,可偏偏她就爱乱扔东西,筷子和碗总不在同一个地儿出现,平常不少挨骂。哥,可别提他了,回家鞋子左脚一撂,右脚一甩,妈妈一般见了,赶快迎上去,抓住了哥的脚,“巧根,巧根,你就这样孝敬你妈我呀,今天,你仔细拿眼睛看看,鞋子摆齐那么整,你以为是脱鞋子那么点功夫?有你们这几个大的小的,我还一天做不做其他事呀?”
见妈妈进了老汉的房间,周巧丝虽然问了,老妈却吱吱呜呜。这些年,当女儿也当出了经验,如果少挨骂,甚至不被遭抽,就要学会说话,睁只眼闭只眼,是屁股不开花的诀窍,灵验得很,至少在她这个家特别灵。周巧菊那傻丫头,就老爱监视老爸老妈,像个小跟班似的。一发现老爸老妈脸色不大对,她就像滴润滑剂地掉进去,可等着她的是老汉那巴掌,和老妈手指甲,尖着呢,掐得够疼的。
老爸老妈俩就跟牙齿和舌头,磨合久了总要互咬,一咬疼了才发现还是需要再磨合,不磨合行吗?要吃饭喝汤呀。这么多年都那样了,唉,大人的事情就让大人去说吧!小孩子瞎掺合什么呢?带着这份感慨,走进了她的小天地,嗨!房间外有阳台,阳台外是一线江景。阳台上搁放着她亲手浇灌的盆花,花已盛开,像一张张向她行注目礼的脸,花儿般地脸。每当她看书累时,就倚靠阳台,眺望远方。
周巧丝站在阳台边,用手把弄着那些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她的发丝很长很长,披在肩上。
远处,是落日晚霞中的繁忙港湾景象,一艘艘江轮横渡纵泊,偶尔有几只鸟儿从江上飞过……这样的景色中,在长江边的河滩上,此刻肯定有很多人,周巧丝并不想到河滩上玩,她隐隐记得在河滩上留下了点伤感,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秦小软。秦小软那时背着个红色旅行包,蹲在江边的河滩上,看着两江交汇的江景,他看上去,有点飘泊的沧桑,和在都市里拼打的无奈,镜片后的两只眼睛,迷茫了又迷茫……
看了这个男人很久,周巧丝倍觉心跳,凭她的小小十几年阅历判断,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眼睛很深,比长江还深,但她没上去打招呼。
那个男人把头偏了过来,定睛看了周巧丝一眼,男人的眼睛分外发亮,她想,那亮光的灼度足以融化镜片,后投射过来,灼伤她的肌肤。
男人笑了笑,后摇了摇头。
见那***了起来,一只在天空飞翔的鸟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周巧丝蹲了下来,用手淘玩着泥沙。
涨潮了,江里有什么潮哦?是一艘高吨位的江轮靠岸了,激起了欢腾的浪花。
周巧丝怕浪花溅湿衣服,直往后退,后面却传来了“哎哟”声。她回头看,见男人的微笑。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秦小软的微笑,充满宽容和爱恋,她并没说声“对不起”,独自把挽着的衣裙放了下来,然后在江水里洗手。
回到室内,周巧丝就听到了老汉的叫喊声:
“巧丝,你跑到哪里去了?”
“老爸,什么事?”
“巧丝,你妈病了,这段时间,你学着做饭。”
妹妹周巧菊,跟着说:“我也学,我帮姐姐洗菜。”
“我走后,你们姐妹俩就开始做大扫除,特别是卫生间和厨房,平常是我去的最多的地方,要多打扫。”
周巧菊问:“你们卧室不打扫呀?”
“你问这么多干嘛?你老汉自己打扫。”
龚昜发工资了,有钱了,他就不安分了,因为钱就好比伟哥,会唤醒他身上的某种需要。住房可以不搬,他的生活就不能一般。过去风流,在他的脑海里何止激起千万丈浪花!没钱,就像飞腾起的千万丈浪花没有驱动力,现在有那么点驱动力了,起码也要飞扬那么几点几点。他回来已经有几个月了,一直坚忍着,这个男人啊,你可以什么都缺,但就不能缺女人。女人是什么?是男人的一匹肋骨!有的人还不信,不信你就缺块肋骨试试?
牛牛跟他龚昜说,叫他不要一天念叨念叨女人,照他这样念叨,恐怕连女人的祖宗都被他念叨出来了。没有女人自有没有女人的烦恼,有了呢,还不是有一大堆的烦恼?这烦恼好像和在饭菜里的,吃了就有,就等消化。
牛牛这屁人,就是那样儿,说别人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理儿可以转道道,打圈圈。叫他自己一年半载不碰女人看看?说不定呀,比谁都急,说十句话,起码有九句都离不开女人。男人为什么总喜欢谈女人,因为他是男人。女人挂在嘴巴上多了,就想,不想就不是男人!可是,有些男人一想女人就有女人,有些男人老想女人却没有女人。他牛牛不说烦,那才怪呢。
烦归烦,恼归恼,自己的事情自己搞。牛牛或许说得没有错,正常人嘛,哪有无烦恼的?如果一个人连正常烦恼都没有,那岂不是更悲催吗?
龚昜,你就别纠结这个问题了,为了解决下这个问题,难不成你要做篇论文,探究下人性?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找个女人玩玩吗?这个社会上,或许真爱绝迹,但做**,不也就是左手交钱右手提货的事儿吗?
照说,干这个破事儿,对龚昜现在来讲就是个抬腿的事儿。可他想不出要找个什么样的。有了驱动力,但总得有目标。以前虽说不上阅人无数,可心底里多少还有几个数,想了就把她叫过来,现在说不定人家都当老妈了。在外晃荡几年,转了一大圈回来,他除了发现这个城市里多了几座桥之外,就是光棍多了,宅男宅女多了,相亲节目、光棍节变得异常火爆了,婚姻需要保卫了,连少男少女都不相信爱情了。他就在中国地图上像只蜗牛慢慢爬,又没有时光倒流到秦代?或许是自己的看法,在随波逐流了。
玩归玩,真正在他龚昜脑子里能留下的没多少。因为。他时常在他的芯片里装了把扫帚,玩完了就开始扫,开始清理。你把脑瓜子搁到脚丫上也想得到,疯狂只有那么几十分钟,就算不进行清理,单凭生理能记忆些什么?口一漱,手一洗,从洗澡间出来,头脑就清醒了,你不知道吗?人最怕的就是清醒!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可以这样吗?完事了,你还得做她的清洁工,有些说不定还要做按摩师。这是他还没正式女朋友的根本原因,表面原因是他其貌不扬,还特矮瘦,总给女人一种不安全的不安逸感,实际上,他对女人太粗,粗得让女人膛目结舌。
找老女人,就在龚昜穷困潦倒的时候。如今,嘿嘿,有点点钱了,起码也要找个二十几岁的美女。虽说是满足生理需要,他有钱时要求就很高,往往是把他暂寄身的所在区域的发廊和洗浴中心挑选完了,还没找到他合适的。他这家伙,找女人玩玩,是画画吗?在他看来,钱,要花得有所值。还因为,拈花惹草总找不到乐趣,完事后大多数是后悔得很的空虚。
夜,都市里的夜,都是一个版本的妩媚,像男人女人们焦渴得想冲毁一切的眼睛。龚昜的内心世界,跟他没入的夜里一样漆黑,幸好在这座城里有街灯。街灯成了他的两只眼睛,诱惑着他重复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