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善宝跟卓云出了万花楼,便在门口拦了一辆马车,两人将大傻子抬到马车上,就急匆匆往衙门口方向赶去。
张君深这次毒发似乎比之前好一点,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好歹没有晕过去。他双目猩红渐渐散去,眸光恢复了往日的清亮纯澈,浑身也不再颤抖,甚至连体温也回升上来。
马车车夫受了卓云的命令,一路快而稳地行驶在安平县不算多宽但也还算平坦干净的大路上。马车内,姚善宝稳稳坐着,她让大傻子侧靠在自己肩头,还时不时用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卓云坐在两人对面,凝眸静静瞧着对面二人,瞧得久了,忽而喟叹一声。他那个傻弟弟,一心想要娶姚家三妹为妻,可是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了。这姚家三妹也是,不知怎的,不但性格变了许多,有时候的一些行为举止,更是叫人匪夷所思。
若是搁在以前,她别说是敢用手去触碰男子身体了,便是叫她跟村里男子多说一句话,她也是不敢的。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叫一个胆小懦弱的女孩子变得如此强大起来?
“二哥,你看,你快看看,君深他好像没事了。”姚善宝用手不停往大傻子额头上、手上、甚至是掀开他的衣物往他身上去摸,大傻子身上的温度不再冰冷,一点点回升,现在已经跟正常人一样了,姚善宝嘴角露出了笑意来,轻轻推着大傻子,“君深,君深,你醒了吗?”
姚善宝此时与其说是激动,倒不如说是兴奋开心的,她哭了,是一种喜极而泣。她作为大夫,也深知大傻子不可能因此身上毒就解了,但是至少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不是吗?
只要不是现在打得她措手不及,她便还有机会,有机会研究出解药来。
其实张君深一直没有昏睡过去,他只是隐隐约约脑海中会出现一些战争的场面,模模糊糊的,还会总是出现一些人的脸,但他只要往深处继续想,脑袋就会像要炸开一样疼。
所以,想着想着,他就不愿意去想了。
听到身边女子的呼唤,他哼唧唧扭动了下身子,侧过头来,看着姚善宝,见她脸色有些许泪泽,他伸手去给她擦拭:“善宝不哭。”
姚善宝毫不客气打了下他的手,见他确实没事了,又开始板起脸来:“张君深,皮痒了是不是?谁让你一个人跑出去的?好在你小子命大,逃过一劫,下次死了都没人管你!”
大傻子眼见着惹善宝生气了,温吞吞灰溜溜的就爬了起来,然后稳稳当当安安静静坐着,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只是一双眼睛瞄来瞄去的,见对面卓云也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大傻子低了头,勇于承认错误道:“善宝,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哼,还有下次?下次死了我都不管你!”姚善宝抬手抹了把老泪,随即又心情大好,露出笑容来,抓住大傻子的手说,“虽然逃过一劫,不过,我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呆会儿还是得叫方大夫来看看。”想了想,又对卓云说道,“对了二哥,那种夜息花,我之前在赤霞山上看到过,所以呆会儿我得回涟水村一趟。君深得拜托二哥照顾一会儿,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不能跟着我一起回去。”
“不行!”大傻子一听善宝不要他了,立即急着反对,“要跟着善宝,保护好善宝,我没事的。”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你得留在这里,你就得留在这里。”姚善宝双手叉腰,一副撒泼霸道的样子,再加上她刚刚哭过,脸上泪水和着灰尘有些脏,两鬓头发也都散了,此时瞧起来,跟个母夜叉似的,“张君深,别以为自己能追着马车跑几十里山路,就是个顶级好手了!就你现在的样子,谁都可以随时要了你的小命!好好听卓二哥的话,听到没有?”
大傻子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善宝,着实有些被吓着了,垂着脑袋瓜子,眉毛一抬一抬地看姚善宝脸色,他不想惹善宝担心生气,所以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只是语气有些蔫蔫的:“知道了。”
姚善宝这才松了口气,忽而又皱起眉来,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回家将那几本医书带过来。”
马车到了衙门口,姚善宝刚一掀开轿帘,就见许绍清那张贼脸笑眯眯地凑了过来。
许绍清犯了错误,也怕惹出人命来,心有些虚,所以一直候在衙门口等消息。此番见他们安全回来了,那大傻子还是活奔乱跳的,他一下子就松了口气,然后又开始蹦跶起来。
“嗨,就说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嘛!他一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去了那种地方也捣鼓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一边说,一边又给姚善宝抛了朵桃花来,眨巴着那双桃花眼,开始放电,“呦,姚小妹,你这么担心傻子,莫不是想嫁给他?”
姚善宝一直在忍着怒气,见这许绍清犯错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还这么猖狂,她真恨不能伸出手指来戳瞎那双乱飞桃花的眼睛。
到底顾及着他是鲁夫人干儿子,姚善宝咬牙切齿,忍了下来,只是咧嘴假笑,笑容十分阴险:“我祈祷你以后千万没病没灾,否则,落到本姑娘手里要你好看!让开!”姚善宝一把将他推开,然后拽着大傻子就往鲁夫人房间去。
鲁夫人膝下无子,更别说是讨个孙儿来玩玩了,所以,平时没什么事情她都呆在小祠堂里诵经念佛。
听得外面动静,鲁夫人停住手上动作,缓缓睁开眼睛,微微笑着摇摇头。
祠堂外面的院子里,许绍清还是一个劲缠着姚善宝,厚着脸皮道:“哎呦姚小妹,哥哥错了还不成吗?哥哥这就向你承认错误!”说完后,为了表示自己有诚意,朝着姚善宝就深深作了一揖,“我错了,我不该骗张公子去那万花楼,我该死。姚小妹可以打我骂我,千万别做饭不带着我吃!”
姚善没有理会他,只是转头问一直在鲁夫人身边伺候着的丫鬟小莲,道:“夫人呢?”
小莲向着姚善宝笑了笑,听得祠堂里有动静,她立即开了门,伸手扶着鲁夫人:“夫人,是许公子跟姚姑娘。没事的,只是小打小闹,倒是吵到夫人您了。”
姚善宝听小莲说是吵到鲁夫人了,她立即闭了嘴,然后甩眼便狠狠瞪了许绍清一眼,又朝鲁夫人赔礼道:“吵了夫人清静,真是不好意思。”
鲁夫人眉眼皆是慈爱笑意,挣开小莲扶着她的手,摆了摆道:“没事!没事!我倒还希望家里热闹一些呢,家里每天能这样吵吵闹闹的,也是一种福气。”鲁夫人朝着姚善宝的方向走来,执起她的手,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道,“你这丫头,与旁人不一样,我喜欢得很。”说着还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真真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
许绍清不满意了,嘟囔道:“干娘,怎生您之前对我说过的话,现在又全数对她说了?”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狠狠踢踏了下脚,抱怨道,“我果然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
鲁夫人看向许绍清,笑着摇头:“干娘怎么不疼你?你说过晚饭想吃猪蹄,干娘一早就命厨房做了。”
见有得吃了,许绍清这才又恢复正常笑脸,欢呼跑过来便给鲁夫人捏肩锤背。
几人将鲁夫人扶坐到了鲁宅前厅里坐着,姚善宝又去了秀莲的房间看了下情况,见没什么异样,便就走了出来。
卓云一心扑在案子上,见姚善宝出来了,赶紧问道:“怎么样?”
姚善宝点头说:“还在昏睡中,目前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得尽快去一趟涟水村才行。夜息花花粉有刺激人大脑神经的作用,轻则使人产生幻觉,重则,丢失性命。如果不尽快服用解药的话,怕是秀莲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卓云立即说:“三妹,那我现在便陪你一起去趟涟水村吧。”
“不用了。”姚善宝仔仔细细想了想,说道,“衙门里都是自己人,能够在自己人眼皮子底下给秀莲下毒的,想必也是衙门里的人。不知道这秀莲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有人想要杀人灭口,二哥你还是加派人手保护秀莲吧。给我雇辆马车,我快去快回。”
“这样也好。”卓云觉得姚善宝言之有理,便点头同意道,“这样吧,我现在就去找辆马车,然后命姜荣跟你一起去。”抬眸望了姚善宝一眼,见她脸上露出难色,卓云赶紧继续说,“姜荣这个人虽然不爱笑,但是内心很热,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三妹不必顾及什么。”
“行吧。”姚善宝其实对姜荣那个人没有什么映像,只知道小伙子年岁不大,却跟已经历经沧桑似的,总是黑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西瓜却还了他芝麻一样,“二哥,我明天中午前一定能赶得回来。”
卓云点头。
姚善宝看了眼一直呆呆站在一边的大傻子,撇了撇嘴巴,走过去拍他的肩膀道:“呆瓜,要听话知道吗?呆在夫人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大傻子明显不情愿一个人呆在这里,面上不敢反驳,嘴里却嘀嘀咕咕的,还在较劲:“我也可以保护善宝的!”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明显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
但是却没人相信,没人相信其实只有大傻子才是最有心保护善宝的那一个,也只有他才会不顾自己性命去保护善宝。
南方初夏的天气很奇怪,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眨眼的功夫,就变天了。
外面天空乌云密布,大朵大朵灰色棉花团聚集在空中,掩盖住了本来那蔚蓝纯澈的颜色。
湿热的风也变得凉了些,街上的百姓原本还在逛街的,眼见着变了天,也都个个往家赶。摆摊子卖小东西的摊贩也不做生意了,个个唤着自家婆子赶紧出来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一时之间,街上空空如也,偶尔两三个行人,也不过是正急忙赶着回家的小摊贩。
马车雇佣不着,便是看见几个车夫,但一听说是去涟水村的,都表示路途太远,路又不好走,而且还是暴雨天气……况且,从安平县到涟水村,还得经过一处陡峭的山峰,说不定会丢了性命呢,所以给再多银子也不去。
“这样吧。”卓云见暴风似乎越来越大,直接吩咐姜荣道,“你去马厩里牵匹马来,骑马护送三妹回去。”
“卓大哥……”姜荣那张木头脸终于变了些颜色,他很不自在地望了姚善宝一眼,有些别扭道,“她一个女孩子,我怎么跟她共骑一匹马啊。”明显就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不情愿了。
卓云语塞,一时倒是回答不上来了。
就在此时,远处一辆豪华的马车正向三人赶来,原本静寂无声的三人目光都投向那辆救命马车。
马车行得近了些,才瞧得出来,是柳府的。
赶车的车夫穿着柳府家丁的衣裳,马车行至衙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金姨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来,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人,问道:“卓捕快,这是怎么了?眼瞧着这天就要下雨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吗?怎生站在外面?需不需要帮忙?”
姚善宝看见马车,刚刚还冷下去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走过去几步,笑着说:“金姨,我得急着回涟水村一趟,不知金姨可否将马车借我一下。是这样的,城里的车夫听说要去涟水村,怕出事,都不肯去。”
卓云也道:“金姨,确实是急着要用马车,麻烦贵府了。”
金姨大方得很,立即伸手招呼着姚善宝上车:“替衙门办事,乃是我们柳府的福气。再说了,你们现在如此急着回涟水村,想必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我怎会不帮忙呢?姚姑娘,别说了,赶紧上来吧。”
姚善宝被金姨拽着上了车,姜荣回头看卓云,卓云朝姜荣微微点了点头后,又向金姨抱拳道:“是这样的金姨,这安平县前往涟水村,确实路途遥远,山路又不太好走。所以,还是不劳驾贵府车夫了,我们衙门的这位小兄弟会驾车送姚姑娘回去。”
金姨笑着答道:“都听卓捕快的吧。想想也是,瞧着这天,怕是将有一场暴雨,若非有些功夫底子伴身的人,还不敢驾车去那么远的地方呢。行,老张,你先将马车驾回柳府送我回去,完了将马车交给这位小兄弟。”
老张是个六十上下的干瘦老头子,听了金姨的话,忙点头应着:“是。”
老张赶着马车先将金姨送回了柳府,又给马匹喂了点草料,然后将马车交到姜荣手上:“小兄弟,雨天路上湿滑,驾车可要小心些。”
姜荣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车上坐着的姚善宝,鞭子一挥,驾着马车便往城门口方向去。
老张站在雨里看了马车好一会儿,直到其消失在了雨雾里,他方转身回马厩去,却见刚刚喂马的草料被其它几匹马吃了个干净。
老张脸色大变,立即挥手执起搁在一旁的扫帚就开始赶马:“别吃了,快别吃了,你们是大少爷娇养着的,怎会瞧得上这些吃食。可别吃得拉了肚子,到时候又怪我老张头。”
将马赶到了一边,关进另外一个马棚里,老张又开始冒雨清扫马厩。
卯时三刻左右,细蕊急急忙忙往柳相生的书房跑去,将门敲得啪啪响。
刚刚接待完前来吊唁的几位客人,柳相生才得空坐在书房里看会儿账目,却听得细蕊在门外的喊叫声。
他眉心微微皱起,将账本一合,扬声道:“进来吧。”
细蕊应声便闯了进来,直喘气说:“大少爷,不好了,马厩里的几匹马,都跟得了失心疯一般,乱吼乱叫,现在也都从马厩里跑了出来,伤了好几个人。大少爷,您快去瞧瞧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相生闻言一愣,立即放下手中账目,起身便随细蕊一道去了马厩。
外面暴雨如注,天上雨水倾盆而下,细蕊见状赶紧撑起伞来,紧步跟在柳相生身后。
马厩外面,柳相生精心娇养着的几匹良马已经都瘫软在地上,没有一点动静。
旁边柳二老爷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还不停用脚去踢:“叫你嚣张!叫你得意!畜生玩意儿,竟然敢侵犯本老爷,打死你也是活该!”
细蕊见状大叫道:“大少爷您瞧,这几匹马都被二老爷打死了!”细蕊深深剜了柳二老爷一眼,咬牙切齿道,“这几匹马可都是大少爷精挑细选出来的,平日里温顺得很,今日为何会如此癫狂,而又被二老爷您杀害了,您作何解释?”
柳二老爷见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都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气得直跳脚,甩手便一个耳刮子打在细蕊脸颊上:“你一个柳府粗使奴婢,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跳到本老爷头上,相生,这就是你调教的好丫鬟?”
柳相生眸光阴森森的,背在身后的双手也紧紧攥成拳头,阴冷的眸光扫过柳二老爷,落在二老爷身边的一位壮汉身上:“二叔,府上何氏允许外人入内?”
柳二老爷甩了甩袖袍,见自己打了这崽子身边的大丫鬟,却也没事,几分得意道:“我是这府上的二老爷,我想重用谁、想打谁,无须向任何人汇报。”说完又伸腿狠狠踢了那几匹死马,恶狠狠道,“畜生玩意儿,差点害了老子的性命,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指桑骂槐一番,柳二老爷这才抬腿回去,边走边骂府上众人:“都给本老爷滚开!别挡着路!”
细蕊脸上被甩了一巴掌,细嫩的脸颊染上了一个五指血印,她见自己主子没有帮自己说话,有些委屈,搭着哭腔唤了声:“少爷……”
柳相生强忍着心头怒气,回头望细蕊时,目光柔和了些:“回去我让金姨给你抹点药膏,你放心吧,今日的事,我也不会就此作罢。只是,现在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是清理门户的时候。”
得了主子安慰,细蕊再也不觉得委屈,只将眼泪拼命含回去,点头道:“是,奴婢只道了,奴婢都听大少爷的。”
柳相生微微点头,又随手点了一个家丁过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家丁弯着身子,毕恭毕敬的样子:“回大少爷的话,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少爷养的几匹马突然挣脱马缰,刚好二老爷此处经过,马就开始追着二老爷咬,最后是二老爷身边的那位壮士抬手将马给拍死了。”
柳相生虽然不是养马资深党,但对马儿一些基本情况还是了解的,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向温顺的马儿不可能会突然发起狂来。这般想着,柳相生便弯腰蹲在死去马的旁边,细细检查起来,这些马匹口中都吐着白沫,应该是吃了什么东西。
经家丁刚刚介绍的,以及口吐白沫的状况,倒是跟那秀莲一样。
“今天是谁人照看的马匹?”柳相生只觉心内绞痛,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眼神犀利地扫过每一个家丁的面孔。
刚刚那个家丁回话道:“以前都是魏叔在照看马的,可是这两天魏叔生病,请假回家了,便从外面新聘了一位养马师傅。师傅叫老张,咦,老张人呢?刚刚我还瞧见他在这里的。”
“老张是谁聘回来的?”柳相生左右瞧了瞧,顺便随手点了一下马匹数目,觉得数目不对,皱眉道,“少了一匹……”
那家丁回说:“我下午的时候瞧见,金姨将府上一辆马车借给了衙门里的姜捕快,听说是姜捕快带着一位姑娘去涟水村了。哦,对了,那位姑娘之前在我们府上住过,姓姚的。”
“不好!”柳相生脸色大变,也不管外面风雨多大,立即从马厩牵出一匹马来,然后挥鞭打马往涟水村方向去。
而此时,衙门里也出了事情,张君深不见了。
傍晚的时候,平安堂里有人来说,方大夫回药堂了,问衙门是否还需要方大夫前来行诊。鲁夫人想着姚善宝走之前说过的话,便着小莲去一趟安平堂,想请那方大夫来给这位张公子把把脉。
结果方大夫人来了,这张公子却不见了踪影。整个府衙上上下下找了数遍,怎么都没有找到大傻子。
鲁夫人正焦急万分的时候,突然听下人来报说,柳府着人来了。
“快请进来。”鲁夫人虽然有些焦躁,但到底还沉得住气,一边吩咐一边已是坐在高位上。
旁边鲁县令也转身坐到自己夫人身边去,他觉得奇怪得很,不就是一个傻子么,有甚好急的。
柳府家丁跪在了鲁县令跟鲁夫人跟前,将自家少爷交代的话一一跟鲁县令鲁夫人说了,最后道:“我家少爷已经赶马往涟水村方向去了,特意命小的来告知衙门一声。”
安平县城外,一处陡峭的山峰处,一辆马车疾驰在颠簸小道上。
姚善宝坐在马车里,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她伸手撩开轿帘,见外面依旧大雨倾盆,雨水丝毫没有减弱的阵势,姚善宝撇了撇嘴巴,看了浑身湿透的姜荣一眼,虽然觉得有些抱歉,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放下的轿帘。
不知怎的,马儿突然长嘶一声,前蹄上抬,随后跟发了狂似的,四处乱窜。
驾车的姜荣身子一怔,随即用足了力气想要控制住发狂的马儿,却不料,他越是用蛮力想要强行制住马匹,马儿就越是癫狂。
这里是安平县通往涟水村最为险恶的一处山峰,右边是高耸的山脉,左边则是万丈深渊。若是此时控制不住发狂的马,便只能选择跳马车,但是就算跳出马车,怕也只能跌入山谷。
进入了左右两难的境地,姜荣跟发了疯一般,手紧紧勒住缰绳,都磨出了血。
姚善宝坐在马车内,自然也知道此时的处境,马车颠来荡去,她尽量稳住自己身子,将头伸到外面来跟姜荣说:“现在怎么办?”
马车突然剧烈抖动一下,姜荣有些控制不住,他身子灵活地跳下马车,马车却重心不稳起来,半个车身都往山崖深处跌去。姜荣见状,立即咬牙用足力气拽住马缰,尽量不让马车掉下去。
姚善宝想哭,也很害怕,她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活着是件那么美好的事情,她还没有活够呢!老天爷真他妈的不公平,为毛一次次死的都是她?真是太不公平了!
在死亡之际,她又想到了前世,通讯发达的时代,不是在电视中便是在报纸上,经常会看到一些人为情为钱自杀的。她那个时候很不明白,生命那么珍贵,就算日子再苦,也不能拿性命开玩笑啊。
她很乐观开朗,也很积极向上,失败了就再爬起来,她相信自己总会成功的。
所以,即便别人成天大鱼大肉,而她只能喝粥,她也是开心的。
可是现在呢?这坑爹的老天一次又一次剥夺她活着的权利,她真恨不得骂他祖宗十八代!
大雨越下越大,马车也一点点往山崖下滑落而去,姜荣虽然是习武之人,但也到底能力有限,最后还是没有救得了姚善宝。就在马车滑落山谷的那瞬间,姚善宝选择闭上了眼睛,她乐观地想,或许这么一死,就又穿回去了呢?
耳边似乎听到大傻子在声嘶力竭呼喊她的声音,她嘴角渐渐撩起笑意,倒也不怕了。只是莫名有些舍不得,眼角沁出泪来,她还没来得及实现自己一代名医、笑傲江湖的梦想呢。
哎,这操蛋的人生……
再次有知觉,好似是被疼醒的,全身像是散了架子一般。微微睁开眼,四周有火光,还有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姚善宝想,完了,这次没能穿越成,怕是已经成鬼了。
想要动下身子,却没什么力气,只能本能唤一声:“水……”
只是随口唤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有人倒了水来喂她喝。她也确实是口渴了,咕噜咕噜喝了好一会儿,水喝足了,她厚着脸皮继续喊:“饿……”然后她鼻尖处便萦绕着一股烤焦了的烤鸡味。
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睁开眼睛,眼前却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这张面孔极为英俊,两道好看的像是毛毛虫一般浓黑的眉毛,轮廓分明的脸,高鼻梁,薄薄的唇,漆黑如深渊般诱惑的眼眸……
姚善宝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大傻子什么时候也来了?
大傻子此时是抱着姚善宝的,见怀里的少女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动了下身子,轻轻唤了声:“善宝……”
他声音低沉,许是一夜担心无眠的缘故,声音还有几分沙哑,透着性感。
姚善宝突然用足力气抬起手来,她伸手去捏大傻子的脸,捏他的胳膊,感觉到他身上火辣辣的热气,她一时没忍住,将头埋到他坚实的胸膛里,竟然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姚善宝一哭,大傻子就有些愣住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善宝怪他没有听话了。可是如果他真乖乖听话留在衙门里的话,此时的善宝,怕是已经离他而去了。一想到这里,大傻子便害怕得很,他不想善宝离开,所以他猛地一用劲,便将姚善宝紧紧搂入怀里。
“善宝乖,善宝不哭。”大傻子轻声哄着怀里的人,一双大手还有模有样地轻轻拍着姚善宝的背,“没事了,君深跟善宝都没事了,不哭。”
姚善宝轻轻锤了他一拳,不知是哭还是笑着骂道:“呆瓜!谁哭了?”
大傻子被打得一点不觉得疼,依旧用自己健硕的臂膀将姚善宝抱得紧紧的,脸上也露出一点害羞的神色来:“不哭就好……不哭。”
两人就以这样的姿势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姚善宝发泄了心里所有的委屈,她才止住哭,然后仰着头问到底怎么回事。
大傻子跟她说,他一人在府衙根本不放心,所以趁人没注意就跑了出来。出了城门就往涟水村的方向跑,大步疯狂跑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辆马车。可谁知道,马车还没追得上,姚善宝就连人带车一起跌入山谷了。
眼见着姚善宝跌落山谷,他救不了了,便也跟着跳了下来。却没想到,两人大难不死,摔到了山谷软软的淤泥上。
姚善宝眼睛哭得肿了起来,像核桃一样,抬手便锤了傻子一拳,嘴一噘,嘀咕道:“呆瓜!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我死就算了,你还搭上一条命做什么?”说着似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将他推开一点,检查他身体,“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大傻子眨了下眼睛,摇摇头:“我没事,我好得很。”怕姚善宝不相信,还伸出手来将胸膛拍得啪啪直响,咧嘴笑道,“你瞧,还是一样结实,没病没伤呢。倒是善宝,你……你还疼吗?”
他很自责,没保护好善宝,他觉得是自己的错。
“呆瓜!”姚善宝捏了捏他健硕的手臂,哼道,“我要是有事,现在又是谁在跟你讲话?你个小笨蛋,真是傻得很呢,这是我们运气好,没有伤着碰着,如果这底下是万丈深渊呢?你跟着我一起跳下来,岂不是白白送死的?”
大傻子根本就没想那么多,他伸手抓了抓头,挺直胸膛道:“以后再也不要别人保护善宝了,我可以保护善宝的。”亮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姚善宝瞧,吞吐的,欲言又止道,“善宝,你……相信我可以保护你吗?”
“相信!”姚善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斜着眼睛望大傻子,见他单纯得可爱,她又有了恶作剧的念头,伸手便去掐他胳膊,“只是,往后你不许调皮,还是得听我的话。”
“哦。”大傻子砸了砸嘴,见姚善宝笑了,他忽而也咧嘴笑开了,“都听媳妇的!你是我媳妇儿!”
“臭小子!”姚善宝重重哼了一声,一拳头捶在他肩膀上,“想得倒是美呢!这些都是跟谁学的?尽占女孩子便宜!”见大傻子抿着唇咬着牙又不说话了,姚善宝觉得好笑,伸手又去摸摸他的头。
大傻子以前是不给善宝摸他头的,可今天似乎心情有些不好,被姚善宝当成小孩一样摸头,他倒也没说什么。
外面天渐渐亮了,姚善宝挣扎着起身道:“我们出去看看,找找进村子的路。”
“嗯。”大傻子听了话,主动走在前面,到外面一看,见路泥泞得很,他抬眸瞅了姚善宝一眼,二话没说,就将她捞过来,背在了背上。
姚善宝趴在大傻子背上,静静看着他的后脑勺,心里暖暖的。倒是没有挣扎,只是安安静静地将脑袋靠在他颈窝处,心想,如果这一世真嫁给大傻子了,会不会很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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