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白风,三十二岁,生在西蜀一个殷实之家,神童级人物,正当父母对他寄予无限厚望的时候,他却得了这种怪病,时不时的头痛,一发病就胡说八道,比如张家媳妇和邻居的猛男勾搭成奸,为此他被张家男人举着扫帚追了三条街,后来张家媳妇还是跟邻居猛男私奔了。
又比如他说镇里的钱老爷七日内必定溺亡,为此钱老爷吓的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怕过桥下雨等等但凡与水有关的事,却在沐浴时离奇死在浴桶里。
又比如某年他还说一向多雨的蜀中会大旱,旱是真旱了,旱到土地龟裂,几个月未落一滴雨,井都干涸,百姓听闻是他预测,都觉得他是个不祥之人,也就是乌鸦嘴,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惹恼很多人。
他从二十左右开始,正常时就静静的坐下来看书,发病时就东跑西跑,后来正常和不正常基本分不清了,家里索性不再管他,让这个仆从阿四陪着他,到处流浪,也落得清静,不然他总是胡说八道,当地之人纷纷找上门来,他父母真是疲于应付了。
苏蔬大致了解了曲白风的情况,当晚让他们和自己的这些人住在一起,次日一早启程。
她心里还在惦记曲白风说的什么“遇山不行,遇水再走”的话,这山又是什么山?这水又是什么水?江浙之地,山多水更多,自己该如何行进呢?试着再问曲白风,他就用那双空洞的眼睛茫然的看着苏蔬,并不回答,苏蔬还想,或许他发病才能问出真相,说来也奇怪,这几天他也没有发病,苏蔬立即为自己的卑鄙反省,为了自己的安危,竟想让曲白风发病受罪,实在龌龊。
三日过后,一切都好,晓行夜宿,没什么异状发生,到处是山满眼是水,该乘车时乘车该登船时登船,只等第三日傍晚投宿在一个镇店,苏蔬松口气,心想这个曲白风并非什么异人,完全就是一个疯子,他的预言完全是神志颠倒时信口胡说,当不得真,倒被自己高看,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治人一病不知能胜造几级浮屠,让落shen医把他的头痛病治好,自己也算功德一件。
吃罢晚饭,各自回房歇息,莫兰想陪苏蔬,被她推走,莫兰和凌霄汉虽然认识日久,但两个人定下婚事却是尚短,苏蔬不想打扰他们花前月下,她自己在房间里品茶并东想西想,想莫笑天几时能到苏家灞,想婆婆和术虎巴阿在牢里是否安然,想儿子会不会哭闹找自己,想朗朶会不会去攻打苏家灞。
被她想着,她骗了朗朶逃脱,那怪人当下大怒,并且失去苏蔬,童贯也失去一个向徽宗邀功请赏的筹码,于是两个人带兵折回,重新攻打苏家灞,并且是直接攻去主寨九雀坪。
司空轩武没有把握胜了朗朶,并浒儿日日纠缠他,苏蔬多日不见,小娃开始哭闹,所以,司空轩武无暇顾及太多,让人准备好礌石滚木弓箭火弩,坚守不出,只等莫笑天的到来。
虽然有司空轩武这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在,苏蔬仍旧担心,一壶茶喝光,喊了店小二过来蓄水,随口问:“小二哥,你们这个镇子叫什么?”
完全是闲搭话,因为她来到这里时天已经擦黑,忙着投宿和吃饭,什么都不知道。
小二把茶水给她填满,恭敬道:“回客官,此地叫峰峦镇,小地方,没名气,来者不知,去者不记。”
小二非常会应酬,回答完苏蔬的话,转身离开。
苏蔬继续喝茶,想起刚刚小二说的,峰峦镇,突然,她拿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峰峦镇?反复咀嚼,两个字都有山,蓦地联系上曲白风的那句预言,心里就开始惶恐不安,一旦是真,自己安危是小,莫家这么多人,出了状况如何对师父交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急匆匆喊来薛猛,问:“这家客栈叫什么?”
薛猛不知她为何一脸严肃的问起客栈的名字,进来时她分明看到了,不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老实的回答:“岸头客店。”
岸头?还是有山,苏蔬立即吩咐薛猛,“叫上所有人,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立即离开此地。”
薛猛疑惑不解,“少夫人,才刚投宿,为何要走?”
苏蔬没了耐性,“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迟些出事,为你是问。”
薛猛看苏蔬来了脾气,急忙各个房间的去招呼,大家一路劳累,有的已经钻进了被窝,非常不情愿的穿衣出来,纷纷议论,颇有微词,莫兰也过来询问苏蔬:“妹妹,发生何事?”
苏蔬已经把长鞭抽了出来,边喊人快点上车上马,边对莫兰说:“路上告诉你。”
总算都各就各位,苏蔬高喊一声:“出发!”
一行人呼啦啦离开镇子,往西而行,不多时有人高喊:“看,镇子里为何火光冲天?”
苏蔬不禁看去曲白风,真乃神人也!
薛猛好像也明白过来什么,“少夫人,你能掐会算。”
苏蔬一指曲白风,“是他非我。”当下就把曲白风那句话解释一遍,遇山不行,开始她以为是遇到实物的山体,后来因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觉得曲白风信口开河,只等小二说出这个镇子的名字,她才醒悟,曲白风所谓的山,不是真实的山,而是与山有关的这些地方,当时她也无法确定曲白风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为了安全起见,才让大家离开,果然,镇子里发生状况,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薛猛道:“少夫人,我腿脚快,回去打探一下,马上回来。”
苏蔬也好奇,遂点头同意。
薛猛是个神行太保,片刻就回到镇里,火光处正是那家岸头客店,他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打听,原来是有一队官兵到此,不知是何原因,一把火烧了客店。
薛猛打探好,转回来告诉苏蔬。
苏蔬琢磨下,“定与淮阴县有关,不是他自己带兵来追,就是已经通知各处海捕,如此让大家抓紧赶路,既然曲白风算的非常准,那么这个遇水再行又是哪里?
行了一夜,天放亮时来到一处,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青山对望,冷水缠绕,鸟鸣兽叫,寂静空旷。
“就在此歇息吧。”苏蔬指着河边,不知曲白风所言的水是什么水,此地也无甚可联系上的人或村落或物,那就守着水,心里多少减轻一些负担。
连日赶路,都是疲累至极,车上的马上的,寻个地方就睡,也不管冬日寒冷。
苏蔬让薛猛燃起一堆堆的篝火,给大家取暖,她还在费心的琢磨那遇水再行是什么意思。
突然马蹄声骤然响起,哒哒哒!非常密集,看来是人数不少,苏蔬立即想到官兵,高喊:“快走!”
众人从睡梦中惊醒,噼里啪啦,奔车的奔车、奔马的奔马,跑掉鞋的甩下帽子的落下包裹的,总之,这就一个乱。
苏蔬紧握长鞭短枪,让莫兰和凌霄汉带人先走,她和薛猛并花凝香压在后面,决定堵住官兵的去路,保护莫家之人。
这时吱吱嘎嘎,河上摇来一叶小舟,跳上岸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眼看官兵追到,她跑过来喊大家:“跟、跟、跟、跟……”
跟了半天,没说出第二个字,且原来是个结巴。
苏蔬领悟她的用意,“跟你走吗?”
姑娘点点头。
苏蔬眼见此地并无人家,突然冒出这个结结巴巴的姑娘,不敢轻信,怕有机关,道:“我们素未平生,我怎么信得过你?”
姑娘又道:“我、我、我叫阿满,我、我、我爷、爷、爷……”
爷了半天,又说不出话来。
阿满?苏蔬脑袋里灵光一闪,满字带水,赌一把,急忙命令大家,“随这位姑娘走。”
阿满在前,众人随后,左拐右拐,拐入一片芦花荡,官兵业已望见,足有三百多人,狂喊“驾、驾”,拼命来抓,为首的吆喝:“抓住苏蔬,赏银千两!”
苏蔬问薛猛:“可有弓箭?”
薛猛摇头,“未带这个。”
阿满道:“看、看、看……”
苏蔬见她手里举着一种自制的弓箭,想是狩猎捕鱼或者防身所用,比正常的弓箭小,做工也拙劣,道:“可以。”
又管阿满要了三支箭,咬牙拉开弓,高喊一声:“去!”
嗖嗖嗖!三支弓箭奔不同的方向,官兵中为首的那个将领和他身边的两个副将,接连中箭,终究这箭的威力不够,受伤并未死,那将领恼羞成怒,呼喝自己的兵士紧追不放。
阿满看苏蔬居然能一箭连伤三人,竖起大拇指道:“厉、厉、厉……”
苏蔬点头,“我很厉害,只是你这弓箭不顺手,你这病也得治,挺好看个姑娘,可惜了。”
阿满带着众人穿行在芦花荡,官兵紧追在后,阿满从身上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芦花荡,瞬间,火势燎原,借着风力,直扑向官兵,官兵哎呀妈呀,掉头撤退。
阿满高兴的咯咯笑,苏蔬看去曲白风,暗想,真乃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