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把蔡文琦打发走,店里也收拾停当,苏蔬才顾着去看李逵,询问他缘何来此,再问宋江、吴用身在何处。
李逵须如钢针,一瞪眼便根根竖立,单单这副样貌已然吓人,更别说他讲话总一副急吼吼的架势,所谓人不可貌相,但他这个样子,即便广布恩德,十有九人亦不会把他当做善类。
是以,此次他们在汴梁,宋江、吴用因有事情要办,经常把他关在客栈,三令五申不准他出门,偏他天生不耐寂寞,仗着宋江对自己严管却也深爱,等宋江、吴用两个前脚走他后脚便溜了出来,路过苏记酒楼,见门口围着人在看热闹,而那挟持蔡文琦的大喊竟然口出“好汉在梁山、他们只会躲在水泊里聚众吃喝”,这下可把黑旋风惹恼,不问青红皂白,进去就砍。
听说李逵是偷跑出来,苏蔬知道宋江一旦回到客栈,非急死不可,急忙催促李逵回去,又不放心,怕他这一路上再惹事端,决定自己送他,不过是为了监视。
从苏记出来,天色已黑,按李逵的说法,他们住的地方离此不远,于是苏蔬让姬少游看店,自己一个人送他便好,反正转眼就回。
谁知李逵这人不单单没有方向感,更加没数的是走了半天居然还没到他们的客栈,苏蔬问他便说快了,走一阵则还没到,苏蔬无可奈何,唯有继续行路,不知为何,老是觉得自己身后有人跟随,猛然回头却又不见是谁,猜想大概是自己最近事多,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出了朱雀门至龙津桥的夜市,摊贩多行人更多,灯盏连着灯盏,一条街通亮,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此夜市在汴梁出名且悠久,营业时间在春夏秋等暖日,常常延续到下半夜甚至通宵达旦,所卖大多是小吃和家用的小物件。
眼见满街美食,李逵忽然说饿,问苏蔬要银子买吃食,苏蔬掏了掏,没钱,双手一摊,表示无奈。
李逵气呼呼的撅着大嘴,苏蔬呵呵一笑,“我找个人请你。”说着,猛然回身从一处卖炸糕的摊子后面揪出蔡文琦。
“说,为何跟踪我?”
蔡文琦双手乱摆,“师父,我不是跟踪你,是跟着你。”
苏蔬扑哧笑了,“呦呵,你个小东西跟我玩文字游戏是吧,跟着我也不行。”
蔡文琦却振振有词,“你是我师父,我是你徒弟,我不跟着你,怎么学技艺。”
苏蔬眼尖,忽然发现沿街暗处均藏着太师府的那些护卫,若是到了宋江等人下榻的客栈,被那些护卫发现他们,自己岂不是好心做坏事,就想让蔡文琦把那些护卫赶走,情知不能,护卫的任务是保护二小姐,即便说走,也依旧是躲起来继续跟着。
她想让李逵一个人回转客栈,自己引开太师府的护卫,又怕他贪玩不归,无奈,思量一下对李逵道:“李大哥,我们打个赌。”
打赌?这好玩,李逵呵呵笑着,“你说,俺一定会赢。”
苏蔬一拍他的肩膀,“好,若是你赢了,上元节在即,若是宋大哥不带你看灯会,我一定力劝,你知道,他很听我的话哦。”
李逵转着大黑眼珠子琢磨一下,苏蔬说的不差,只怕到了上元节,公明哥哥都不会准许我出门,来趟汴梁,不看灯会岂不是白来,而公明哥哥喜欢这个小女子,当然听她的话,我要赢了她才行,道:“好,你说我们赌什么?”
苏蔬道:“我们就赌你自己会不会立即回到客栈,若是你在不到半个时辰内回去,我明日去问宋大哥,我就算输,上元节带你看灯会,若是你超过半个时辰,你算输,上元节不仅仅是看灯,天啊,整条街的好吃好玩,戏班子、卖艺的、耍猴的等等,看的人眼花缭乱。”
“行行,莫说半个时辰,片刻便回。”李逵听她一番描述心里痒痒,说完转身就走,速度奇快。
苏蔬暗道,你这黑鬼,果然骗我,原来客栈就在不远,他就是不想回去,才左右的绕圈。
打发走李逵,苏蔬看蔡文琦,问:“你知道此人是谁?”
蔡文琦乐颠颠的回答,“知道,李大哥,好黑。”
苏蔬立即瞪眼,“不对,他是张大哥,这附近的一个屠夫,往苏记送猪肉的。”
蔡文琦眨着眼睛想,心说你刚刚不是喊他李大哥吗?
苏蔬看她满面狐疑,道:“我是你师父,我说一就一,说二就二,不然,你怎么跟我学东西。”
蔡文琦立即道:“是师父,李大哥是张大哥。”
苏蔬咬着牙,狠狠道:“就是张大哥。”
蔡文琦忽然醒悟似的,“哦,就是张大哥,张屠夫。”
苏蔬拍拍她的脑袋,“好,聪明,为师非常高兴,为了奖赏你,走,我们去吃东西。”
可以到处玩,蔡文琦乐的紧随苏蔬身后,苏蔬故意往李逵相反的方向走,沿街商贩不停的挥手招呼,向她们兜售自己的货品,苏蔬目不斜视,直到来至夜市边缘,看前面有家酒楼,她暗自想,整日去伺候别人,若是被别人伺候一回呢,转身问蔡文琦,“有没有银子,为师忘记带了。”
蔡文琦摇摇头,“从未带过银子。”
“这样啊……”苏蔬原地转圈的想办法,忽然发现那头面胭脂摊上,一肥头大耳的男人,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两个人一边起腻一边在挑选胭脂水粉,她灵机一动道:“今晚,为师教你第一招。”她在蔡文琦耳边窃窃私语几句,蔡文琦频频点头。
苏蔬交代完毕,先往头面胭脂摊过去,至那男人和女人面前,她装着看胭脂水粉,忽然指着那男人道:“哎呀兄台,你和嫂子在此。”
那男人被苏蔬突然一句吓了一跳,转头看她并不认识,道:“你认错人了。”
苏蔬道:“不会认错,昨日我还在芙蓉管和你碰面,你还送给翠花姑娘一副翡翠手镯。”
肥男人突然大怒,“休要信口胡说,我几时去过芙蓉馆。”
他旁边那个姑娘却起了疑心,怒气冲冲问道:“你真的送别人翡翠手镯?却给我买这等物件。”
那男人急着去哄,边解释,那女人刚和颜悦色,蔡文琦跑了过来,喊那男人道:“你昨日送我的翡翠手镯在哪里买的,我的姐妹都想要呢。”
她说着,还举起自己的双手,她腕上果然就有副翡翠手镯,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肥男人身边的女子这回信以为真,与他吵闹起来,苏蔬趁机过去,装着劝架,过会道:“你们继续吵吧,我得去吃酒了。”
她给蔡文琦使个眼色,两个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到了酒楼门口,苏蔬掂着手里的钱袋,道:“跟师父混,吃好喝好,走。”
蔡文琦兴奋得蹦起多高,这样的玩法她第一次,感觉新鲜刺激。
进了酒楼,找了位子坐下,苏蔬一番为人师表的模样,让蔡文琦点菜。
蔡文琦不是很懂,胡乱的要了些。
苏蔬靠在椅子上,指着面前的茶杯,示意蔡文琦倒茶。
蔡文琦明白,急忙照办。
苏蔬刚想夸赞,此时从门口又走进几个人,打扮雷同,她只感觉有些眼熟,忽然想起在苏记挟持蔡文琦的那个大汉,也是如此装扮,她暗想,难道,他真有同伙?
好奇心起,不知那大汉口中的邢九公是何许人物,但他一伙肆意杀人,差点砍了自己,定不是好人,于是让蔡文琦坐着等她,她尾随那些人上了二楼,看他们进了间房,怎奈人家把门紧闭,根本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此时酒保端了吃食过来,见他忙的满头大汗,苏蔬灵机一动,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扮,过去道:“兄弟,还是我来吧,看你忙的。”
酒保不认识她,问,“你是新来的?”
苏蔬有心顺着竹竿往上爬,又怕他是在试探自己,道:“我是这间房的客人,里面有些机密之事,你不方便进去,我家大哥让我在此守候。”
酒保点头,把手中的食盘交给她道:“如此更好,我下面忙吶。”
苏蔬点头,“你去忙吧。”见酒保离开,她站在门前深呼吸稳稳神,知道所谓邢九公那伙人,都是亡命之徒,也怕,随即敲门。
门开,她端着食盘走进,立即转换身份,道:“你们的酒菜,若有吩咐,喊在下。”
说着把酒菜一样样放置桌子上,然后装着不经意的扫视屋内,大概五六个人,居中坐着一位,应是头领,心里诧异,刚刚进门的人里面没有他,见他面色很年轻,只是须发皆白,眼睛微眯,看上去非常狡诈阴险。
苏蔬怕对方怀疑,急忙退出,门便哐当关上,她思量这些人指不定又要害谁,边合计边往楼下走,至楼梯上,蓦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酒楼,正是那恶毒的莫家奶娘,苏蔬怕她认出,急忙俯身在楼梯上,玩弄着手中的木头托盘,所幸奶娘看到的是她后背,又是行色匆匆,没有认出,上了楼,早有人在苏蔬进去的那间房门口等候,见了奶娘便道:“司空府的地图可拿来?”
奶娘嘘了声,示意对方进去说话。
就是这一句,隐隐被苏蔬听到,她心里凛然一抖,不知这恶毒的奶娘和邢九公等人,对司空轩武的家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