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驿馆周围仍旧点着密密麻麻的火把,左右神策军护卫着贡品和使臣,尽管都累得站着也能睡着,却还是不得不强打精神等待换班。
韩如诩今夜要值守,白天已经睡足,比那些禁军精神得多,正一圈圈巡视着。
路过存放那件特殊贡品的房间时,他特意停了下来叫守备禁军打开门,亲自察看了东西还在盒子里。
那是一顶宝冠,近千年来公子哥儿们用于束发,不过这顶宝冠与寻常见到的却还是有所不同,上面既不是嵌玉也不是镶珠,而是用银丝编织了一朵牡丹,再以金箔塑成四只金凤凰环绕,配上一根空心金簪,身价可见一斑。
韩如诩想不通谁会用这么花哨的宝冠束发,寻常人家的公子求风流,却也不爱女气,若是小倌,又断断拿不出这么大手笔的饰物,当真是谜团。“让我带这种鬼玩意儿,还不如叫我去死。”小心盖上盒盖,他退出了房门。
而就在他离去的下一瞬间,一道影子浮现在窗纸上。
***
乐栖身不再上门碍眼,淬思自然高兴,天凉下来愿意出门的人也少了,客人不来,她只每日对着鹦鹉嗑瓜子儿,逍遥快活。
“淬思,快过来!”卫檀衣正在多宝格前挑选茶叶,忽然转身朝她跨去。淬思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亦是赶忙起身迎向他。
当自己的身形刚好足够遮住淬思时,卫檀衣将她护在怀里,背朝店门。
一块光斑忽闪忽闪地顺着门槛爬了进来,像是那家孩子顽皮,正用娘梳妆的铜镜反射阳光。光斑找到了人,停顿了一下,缓慢地顺着脚跟小腿向上爬,停在了后心窝处不动了。
“主人……”淬思害怕得手抓紧了他的衣袖。
“没事,他奈何不了我。”卫檀衣半转过头,那光斑已经爬到了他肩头,于是又扭开头不去看。
光斑终于一晃不见了,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才松了口气,分开来。
卫檀衣踏出门去确认了一遍那光斑的来向,然后关上了店门。
“主人,难道是因为我不肯招待他,他就……”淬思手里的一把瓜子儿全都被汗浸湿了。
卫檀衣摇摇头:“不是那么回事,他只是好奇这里除了你还有没有藏着看不见的鬼降,否则我哪里来的腐血。”
淬思一噎,眼神多了几分忧伤。
“最近你还是留在后院里吧,我不在的时候特别要小心,”卫檀衣却像没事儿般又恢复了微笑,“啊,不如最近都不开门了吧,等我把手头的事解决了再说。”
“主人。”
“嗯?”
淬思凝望着他,半晌颤声问:“你还难过吗?”
卫檀衣似乎想继续保持微笑,却有些困难,索性也就放弃了,一手按了按额头:“那不是难过……”
角落里的鹦鹉似乎感受到这边异常低沉的气氛,竟也停下了走来走去的脚,安安静静地垂下小脑袋。
***
“渚林。”
“嗯?”
“我……不、你……”
少年不知从何说起,结结巴巴涨红了脸。在他身旁撑起半边身子的另一少年与他一般大,面容英俊,却剃光了头发,一看就知道是僧人。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少年僧人坏笑着笑问,同时将手朝对方散开的衣襟伸去,“是想说再来一次吗?”
少年顿时慌乱得直往后退:“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一面赶紧将衣衫拉好,蜷在被子里。
“蒋子言,男子汉大丈夫有话不要吞吞吐吐的。”少年僧人忽然厉声指责。
蒋子言胆怯地抬眼看了看他,又赶紧埋下头去,声音细若蚊蝇:“渚林……”
法号渚林的少年僧人这回干脆地扯开被子又扑了上去,慌得蒋子言死命护住身上的要害:“别、别再来了!”
“好啊,那你就给我把话说清楚。”渚林只想吓唬吓唬他,于是就这么坐在他腿上。
蒋子言满脸通红地揪着衣襟:“渚林,你、你真的是和尚吗?”
渚林一扬眉:“你先前一直抱着我的头,摸出头发来没有?”
“这、这是两回事!”蒋子言急红了眼,“你、你要是和尚,怎、怎么会懂这些……这些事情,又、又怎么会说、说话……那么、那么……”
看他又急又窘说话结巴的样子,渚林哈哈大笑起来:“谁规定和尚就不懂这个,就不可以像我这样说话?”
“可、可我以前见过的和尚都不是这样的。”
“那是你少见多怪,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是少爷做久了,成了那井底之蛙,慢慢就会知道了。”
少年惊异地瞅着他,满心满脑都是不可思议。渚林刚来到蒋府的时候分明冷漠得油盐不进,后来虽然慢慢开始说话,究竟是何时变成了现在这样?虽说早晚诵经的习惯没改,也戒荤戒酒戒杀生,但却一日一日地喜欢和他磕磕碰碰,动手在他身上乱摸乱掐。
从小没有朋友的他起初以为这是朋友间关系好的表现,但直到今天才明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下午他才刚准备去午睡,渚林又在走廊上对他动手动脚,弄得他手软脚软后,直接拖进了卧房。
“渚林,为何要做那种事?”蒋子言问。他也是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女之间的事略有所知,所以在被扔上床的时候脑袋里多少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想明白和做明白之间的距离还是相当大的,渚林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比他清楚得多。
“嗯?哦,”渚林起初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待明白过来,眉一挑,“你不喜欢?”
这要他怎么回答,蒋子言只好撅着嘴巴不说话。
“没关系,慢慢就会喜欢了。”说得非常肯定。
“那个、那个东西、那种事情……到底是为什么呢?”
渚林笑得一脸邪气,弯下腰来将胳膊肘支在他耳边,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为了让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蒋子言眨眨眼:“变成什么人?”
“变出小孩来啊!不然你以为你爹你娘怎么把你生下来的?”渚林一副见到了白痴的表情。
“啊?”他睁大了眼睛,“那、那我们也会生出小孩?”“笨蛋!只有女人才会生小孩啦!”立刻就被抓起枕头一顿狂敲。
少年连忙抬起手遮挡:“别打我别打我,我只是想……有小孩的话,我将来就不用娶一堆老婆回家来了吧?”
渚林扔开了枕头,手按着他的胸口:“为什么不想娶老婆?你家上下几十口都盼着你传宗接代呢。”
“因为、因为我觉得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就很好啊!”
这本是极单纯的一句话,在渚林听来却是别样滋味,愣了愣,突然问:“在老婆和我之间,你会选谁?”
蒋子言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当然是你啊。”
渚林倒抽一口凉气,眼神倏而变得炙热,一磨牙,两手忽然又把他的双腿给捞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不行,不要……渚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