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风含影就像二十世纪一心想要讨好女友开心的小男生,做着随心所欲却不顾后果的事,那么率性,也让人感到窝心。
尹云初抬看了看繁星璀璨的夜空,微笑着叹了一口气。
算了,一直以来她和他都背负了太多东西,也顾虑了太多。今夜就陪他好好的放肆一次,哪怕今夜闯的祸一辈子都收拾不完也无所谓。
风含影见尹云初在笑,浅笑吟吟地轻声问道:“我说过我没有把握,你不害怕吗?”
尹云初摇摇头,将身体向他靠拢了些,伸手指着相府一处楼阁上挑的房檐上映着月光闪闪发光的金色铃铛说:“那是假的吗,为什么晚上风这么大,却听不见铃铛的响声?”
“那叫锋火铃,可以感应到人的内息,如果有人用轻功掠过它十米之内的话,它就会响。普通的风吹它是不会响的”风含影语气闲适地解释。
尹云初讶异:“居然有这么奇怪的事,这是什么原理?”
“原理?”风含影不懂。
尹云初说:“就是它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啊,为什么风吹它不响,它却能感应到人的内息?我记得你们这里没有感测器之类的高科技东西呀!”
风含影无语,她说话里面有很多他根本无法理解的词,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去帮你摘一个来你自己看吧。”
刚刚赶来的影子死士们听了风含影和尹云初的对话更加感到无语,眼前这两个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人是不是脑袋有毛病?竟然三更半夜的闯进左右丞相府讨论锋火铃?一时间见多识广的影子死士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敢轻易现身。要是是两个头脑发热的家伙跑进来瞎闯,一向左相视为最秘密武器的他们就这样现身,未免显得他们太不值钱了。
风含影早就发现了影子死士们的存在,不过他们不动,他也不动,继续带着尹云初逛丞相府。偶尔碰到一些巡逻的家丁,就故意藏拙地用拙劣的手段打昏他们。
在东西还没到手的时候,他不想招惹这些影子死士,因为他是真的没试过他们的威力,他可不想失信于云初。
当苏仲北接消息赶到这边的时候,看见在自家手牵手“玩耍”的风含影和女装的尹云初,他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天!尹云竟然是女的!他们究竟来他家干嘛?
苏仲北彻彻底底地激动了,简直就是精神错乱。
他哆哆嗦嗦地从黑暗走出来想上前去搭话,人还没走出花园里的长廊就被风含影疾射而来的一颗小石子逼退了回去。
于是他只好扯着嗓门儿大声喊道:“前面可是风兄和尹、尹……姑娘?我是苏仲北啊!”
风含影轻轻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云初,神情中丝毫不掩饰他的不快。
尹云初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也不理苏仲北,笑着对风含影说:“这下我看你怎么办,你总不能跟他说我们是来他们家偷东西的吧?”
风含影却认真地挑了挑眉说“还是你聪明,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他扬头对远处的苏仲北大声说:“苏兄不用客气,我们是来拿鳞彩石的。”
“噢!噢噢噢!”
苏仲北恍然大悟地“噢”了几声,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屁颠颠地往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乐哈哈地说:“原来如此,风兄该派人通知一下本公子才是,看看,都差点误会了。”
风含影顿时满脸黑线,刚才他应该直接喊“我们来盗窃”才对,真是高估了苏仲北的智商。
尹云初好笑地看着风含影扮鬼脸,丝毫不担心现在的自己是穿着女装。反正过了今晚她是男是女的身份已经无所谓了,就算苏仲北看到也没关系。
“想不到啊、真想不到,尹云你竟然是如此绝色的美人,这天下间的女子你若称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啊!”苏仲北还没站定,赞叹的话就先到了。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尹云初的贪婪和欲望,两只眼珠子恨不能死死地粘在她绝色的
脸庞上。
风含影厌恶地扫了苏仲北一眼,如果按他以往的脾性,这会儿苏仲北的眼珠子铁定不在他的眼眶里呆着了。可是为了云初的计划,他却只能忍住教训苏仲北的冲动,轻轻地将尹云初往自己身后藏了藏,用无尽冰冷的眼神盯着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的苏仲北,提醒苏仲北他的存在。
尹云初瞥了一眼暗自郁闷的风含影,微微一笑对苏仲北说:“其实我和风大哥只是随便来看看,不想公子还没睡,打扰了。”
苏仲北立刻举起双手拼命地摇着说:“不打扰、不打扰!尹姑娘随便什么时候来我相府都可以,本公子随时恭候姑娘大驾。不知姑娘有没有看上我相府别的什么东西,单只想要鳞彩石吗?”
风含影心里十分不悦,开始后悔自己莫明其妙的决定带尹云初来这里。
感觉到风含影想要走人的意思,尹云初却心中一闪,悄悄拽了拽风含影的手,示意他不要那么着急离去。
风含影于是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索性不再看苏仲北对尹云初垂涎三尺的样子。
尹云初向苏仲北走近了一步,半开玩笑地压低声音说:“如果我对公子说,想借你的影子死士一用呢?公子肯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苏仲北惊讶低呼出声。
尹云初故作神秘地轻轻掩嘴一笑,娇媚地斜了苏仲北一眼说:“若我连这个都不知道,如何让琼辽太子来联系公子?”
苏仲北听尹云初叫耶韩巴尔夫叫得那么生疏,有些疑惑:“尹姑娘和琼辽太子不是……?”
“你觉得琼辽那种荒蛮的大草原能生养出我这样的人么?”尹云初说着,又故作高深莫测状地看了苏仲北一眼。这样的她高贵、美丽不可方物,偏又带着吸引死人不尝命的神秘。
苏仲北仿佛在黑夜里看到了一簇能燃起熊熊大火的火苗,心里涤荡的激动几乎冲毁了他所有的理智:“姑娘的意思是你和耶韩巴尔夫……”
尹云初见好就收地打断苏仲北的话,有意误导他说:“若是那样,我又何故只以真面目示予公子而他不知道我是女儿身呢?我看公子做事杀伐果断、进守得宜,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比那做事畏畏缩缩的琼辽太子爽利多了。”
苏仲北被尹云初充满了暗示意味的话哄得有些飘飘然,不过影子死士可是他们相府最大的底牌之一,虽然他十分垂涎尹云初的美貌,也不敢立马就答应。
风含影不知道尹云初要苏仲北的影子死士做什么,但见苏仲北眼神闪烁于是冷冷道:“云初,你只怕也高估他了。看来他和耶韩巴尔夫都是一路货色,胆小畏缩,难成大器,我们走吧。”
说着,风含影拉着尹云初就要走。
苏仲北急了,赶紧阻拦:“等一下、等一下,尹姑娘,你总得告诉本公子,你要这影子死士何用吧?”
“护我周全。”
尹云初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仲北说。
苏仲北有些错愕:“保护姑娘的安全?就这么简单?”
风含影也有些不解地看着尹云初,她请苏仲北的人来保护她,这不是请了一只狼来看守羊圈吗?同时他也有些心痛,看来这次她是真的做了孤军奋战的准备,要彻底把他赶得远远的,不会再让他留在她身边了。
尹云初将眼神淡淡地看向漆黑而遥远的天际,神情有一丝忧伤:“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公子可能不知道我是一个多么麻烦的人。想要在那么多股势力之中护我清白、保我周全,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我想如果公子的影子死士都做不到的话,这个世界上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做到。”
她淡淡的忧伤和无助,还有不贬对苏仲北充满了信任的话几乎立刻揪紧了苏仲北的心。
苏仲北甚至觉得,他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活着的意义,他活着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就是为了要保护尹云初这样完美的女子。
只是她身边的风含影……
想想以往他
们之间的相处,苏仲北觉得很不安:“这位风公子不是武功很高强吗?”
尹云初知道苏仲北在想什么,淡淡地说:“你说我大哥吗?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暂时不能陪在我身边了。而且我大哥是江湖人士,在朝廷上的一些事总不如公子。”
听了这话,苏仲北的心又热乎了一层:“他真是你大哥?”
风含影阴沉着了一张俊脸,十分不快地说:“难道我和云初不像?看来苏公子也是那等容易被世俗称呼姓氏所蒙蔽的庸人。”
他这么一说,苏仲北还真觉得风含影和尹云初有点像,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俊美无双,神情气度也颇相似。
这下苏仲北彻底地放心了,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他乐颠颠地一边将尹云初和风含影往里请一边说:“既是如此,本公子就答应姑娘了。不过,想必此事至关重要,需得详谈。”
尹云初微微颔首一笑,便与风含影随苏仲北去了。
这一夜,多人无眠。
走在京都熟悉又陌的大街上,风含影和尹云初都沉陷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夜幕里,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不知不觉,两人的脚都停伫在凤临楼紧闭大门前。
想想几个月前他们还风风火火的准备让它开张,把它当成家一样的经营,今夜却已经觉得被它所遗弃了——他们都成了有家不能回的人。
风含影转头看着身边的云初,从苏仲北的密室出来后她就再也没说过话。
夜很黑,但不足以阻挡他看清她的视线,她的眼眸中有着夜一样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面的希望微弱得几乎可以不计,却能看见更多的决绝。好像这夜里所有的黑暗,都是从她的双眸中所散发出来的一样。
“非如此不可吗?”
风含影问,声音比往日的更轻更淡,让人有一种幻听的错觉。
尹云初回头淡淡地微笑着看着风含影,眼神中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只有眼中星星点点的泪光泛着浅浅的忧伤。
“风大哥,你回边塞去吧”她轻轻地说,恳求的意味那样绝决。
风含影有些哽咽,喉咙里像卡了千万条鱼刺梗他生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迟迟地说“好”,一如往常她每次向他提出要求那样。
尹云初的视线因为泪光满溢而变得模糊,但她还是努力假装无谓地笑着说:“以前我不懂,为什么两个有心的人,却能转身背弃对方。如果彼此相属,应该要拼死在一起才对。风大哥,是你让我明白了分离的意义。现在我数到三,请和我一起转身,我们各自珍重。”
说完,尹云初深呼吸了几次,声音颤抖地数道“一”。
风含影修长如玉的十指在她数数的那瞬间紧紧握起,眼神忍不住投向她坚持写满了绝决的脸庞,眼眶泛红。
“……二!”
尹云初眼帘闪烁着却不敢眨动,她也不敢回头再去看风含影,她怕她一回头,就因为舍不得他而做出那个让所有人都覆灭的决定。
“云初……”
风含影强忍着哽咽虚弱无比地轻唤出声,他一生从未用过这样哀求的语气。
“三!”
尹云初几乎从牙关里挤出最后一个数字,同时也率先转了过去,把自己的背影留给了风含影。她眼眶里忍耐了许久的眼泪也终于在这一刻如泉涌般滑落,倾刻间便湿了她绝美无双的脸庞。
风含影本能地向前伸出手,只要他脚下向前轻轻一点,她就能回到他的怀抱。可他却不敢,他害怕自己再抱回来的,只是一具没有心的躯壳。
眼泪同样在他的眼眶的打转,但却久久泫而未落。
清冷无人的幽长街道上,属于她的那一抹粉色身影渐去渐远,一直走出了他的视线。
——仿佛也,走出了他的心。
而他,终究还是没能和她一样转身而去。
于是幽冷的长街上,便只剩下他一人一身白衣胜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