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走了。”她沉沉叹了口气。尽管她真想就这样留在他身边,可是,现在没到时候,她不能连累他。
他看着她复杂的神色,心中更加疑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昨晚叫我月儿?”
于嬷嬷的身体一震:“我是……”她的眼中,泪光尤其,慌忙闭上眼:“我只是认错人了……王爷……”
听她叫他王爷,他竟突然感到有些心酸,但他也没继续追问,只将原本收好的那个布包,又还给她:“这是你的东西。”
“这,这本就是给你的。”她推回去,语气中有愧疚:“是我无能,只能找到这一份,你先收着,剩下的,我会尽力。”
他皱眉,欲言又止,最后站起来:“我该去上早朝了,你就在此休养,药我放在旁边,两个时辰之后再服一颗。”
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你放心,不会有其他人进来,这里是安全的。”
“谢谢你。”她低声说,贪恋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当冯绍下了朝,哪儿也没去,匆匆赶回府中。然而她还是走了,在枕头下,压着那个布包。
冯绍怔然半晌,终于还是将那样东西收进了墙中的暗格……
而就在那天冯野回到家,暗中监视冯绍的人向他报告,说今日早上看见有人从他房中悄悄离开。
关于形貌的描述,让冯野想到了以前跟在颜棠身边 的那个嬷嬷,但他更感到疑惑,此人和冯绍,又是人何种关系,为何会出现在他房中。
“她后来去了哪?”冯野沉吟着问。
“她也十分警觉,似乎担心被人跟踪,故意挑人多的地方走,后来不知道在哪一处,就不见了……”那属下不小心地垂着眼皮,不敢看冯野。
“饭桶,三番两次将人跟丢。”冯野果然骂道,但他也心知,这是因为他们要跟随的人都不一般。这个嬷嬷,容易是什么来历,也同样神秘难测。
“平时多留心这个人,若是她再出现,一定给我跟紧咯。”冯野冷声吩咐。
“是。”属下干笑着发退下。
冯野以又思虑半晌,还是决定先驱者把这件事按下来,暂时不惊动冯绍。但是他仍然去了碧绿居,为颜棠。
自那夜从余启家出来,冯绍便再未在他面前,提起过颜棠一个字。
他本是不好去问,可今日这嬷嬷的出现,让他不得担心,颜棠是否又出了事。其实他早就隐隐察觉,冯绍和彦祖之间,关系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他们常常在互通有无。
而他自己,现在想知道关于颜棠的一点半点消息,却只能通过冯绍,冯野的脸上,浮起苦笑,但脚步却没有丝毫迟疑。
即便,不能和她在一起,也希望,她永远好好的。
冯野到冯绍中书房时,他仍旧在为于嬷嬷的事出神, 见到冯野时微微一怔,但随即立刻掩饰地笑:“大哥找我?”
冯野如他平时般,也找了张椅子坐下,冯绍看了看他,招呼下人上茶:“看来,大哥今日,也是来找我聊天的。”
等侍女上完茶,又关门退下,冯野才开口,声音低沉:“她现在……没事了吧?”
“暂时应该还好。”冯绍叹气,他也同样为颜棠担心。
“究竟为了何事,那些人要如此针对发也?”冯野一直没有问起过原因,可并不代表,他不想知道,可他却又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她和别人在一起的生活。
“大概就是为了彦祖不肯立妃一事。”冯绍知道的细节,也很有限,彦祖在信中说得并不多。
他明白,彦祖也是不希望他们认为,颜棠跟着自己过得不幸福。
冯野心中百味杂陈。那天冯绍问他,若是当初海棠跟了他,他的后宫会不会只有一人。
过了最初的心痛之后,他也问过自己。最终的答案是,或许他的后宫,不能只有她一人,但如果她不开心,他或许会抛下江山,带她走。可是,他不能,他和平她,或许此生,真的无经级。
但若问他,可曾后悔,与她相遇,他却又只能回答,不悔。即使再痛,也不悔。
冯绍在一边,看见他眼中的痛楚,目光闪动,又忍不住想探究,发地个秘密:“你当初放弃她,究竟为什么?”
冯野一愣,回过神来,笑了笑:“你现在,倒是变得越来越直白干脆。”
“你也变得越来越优柔寡断。‘冯绍反唇相讥。可出乎意料,冯是支竟然并未反驳,甚至点了点头:”是。’
冯绍怔住。
冯野的笑容很伤感:“我宁可做当初那个我,不管不顾,任意产妄为。”
冯绍紧紧盯着他, 再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许久,冯野起身:“不烦你了,我回去。”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时候,冯经绍不知怎么,竟脱口叫了一声:“大哥。”
“嗯?”冯野回头。
冯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避开了眼神。冯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轻叹一声:“冯绍,无论如何,我们都做好了十多年的兄弟,希望将来,不至于真的走到自相残杀的那一天。”
说完他便快步离开,再没有回头。
冯绍怔然地坐了半天,苦笑着摇摇头,吐出两个字:“兄弟……”
……此刻的南越皇宫,正是最激烈的时刻。又是为了封妃之事。
“陛下,不知前些时呈上的画册中,陛下相中了那位秀女?”左丞相傅廷,问话直截了当。
“最近几天事务繁忙,朕 还没来得及细看。‘彦祖依旧推脱。
可右丞相蒋 崇,亦同样咄咄逼人:”为南越传承,乃是重中之重的大事,陛下可不该轻忽。“
彦祖的唇抿成一条刚硬的直线,眼神中已见不悦。可这微些人在上朝之前,便已密谋,今日非要迫着他将此事敲定。
马上又有人站出严寒帮腔:”丞相所言极是,陛下你现在还无子嗣,皇后娘娘却凤人体有恙……“
又扯到了颜棠身上,彦祖将手中折子一拍,冷哼:”朕的家务事,各位爱卿未免也太过关心。“
”这可不是陛下你一人民的家务事,而是关系到南越千秋万代的大事。’傅廷并未示弱。
他们也摸准了眼下局势不稳,彦祖不敢贸然动他们, 所以不免多了几分仗恃,而且封妃之事,对日后影响深远,自然不能放过。
接下来,其他 的人人也纷纷进言,都希望自己能在这件事的确好处中,能分上一半杯羹。
只有李玉,自始自终站在一旁,静默不语。到了最后,以彦祖忍无可忍,愤然退朝告终。
而颜棠虽然在后宫,但这一场与她有关的风波,依旧传到了她耳中。将所有人摒退,发也独自坐在房中,望着窗外灰沉沉的天色发怔。
旁边的小几上,还有一碗放凉了的工药。她已经不知道喝过多少药,现在每每闻到药味,都会恶心泛呕。若是这药真能医好她,即便再苦再多,她也会逼着自己,一碗碗地喝尽。可她深知,如今不过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已经换了第六个大夫了,每个人到最后都是一脸无奈地请辞。
在每一些个新闻大夫来的时候,发也都说服自己,要有希望,可每次到最后,依旧只等来失望。
她已逐渐心灰意冷。
但她不能任性说自己不治了,因为对不起彦祖。抬手捂住眼睛,她让自己不要流泪,可手心,还是免不了感觉到湿凉。她该怎么办?心中茫然失措, 她们的手肘无意中碰到了那药碗。
一声脆响,地上满是碎片,浓黑的药汁,溅上她的裙裾,污浊了那一片洁白……
当晚,彦祖回来时,她似已睡着,呼吸安详均匀。
彦祖只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将她揽进怀里,抱着她入睡。
可她却在他熟睡之后,睁开眼睛,一夜未眠。第二天他去上朝之时,任他轻吻告别,她依旧迷蒙未醒。他走后不久,她却起身,嘱宫女为她换上华丽朝服。
凤冠霞帔,她端详着镜中的脸,觉得过于苍白,又用指尖,蘸了些胭脂,慢慢地抹上颊侧,再将那唇朱轻抿片刻,方觉得多了几分颜色。
只是那双眼眸,依旧静若死水,无法掩饰。闭上眼睛,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起身出门,再不敢回头,看绝望的自己。
“娘娘你这是要去哪?‘得到宫女禀报的魑魅,匆匆赶来。
她只是淡淡一笑:”金弯殿。“
“娘娘你……”魑魅知道她是何意,焦急地上前想要劝阻。
‘你拦不住我的。“她摇了摇头,径自前行。
魑魅跟在后面追了几步,最后只得无奈的站住,看着她们渐行渐远。
当彦祖在宝座上接到魑魅的密报,说颜棠往这边来了,顿时感到不妙。
可此刻下方的人正在陈述暴雪灾情,他无法当场 打断,只得忍住,却坐立难安。
不多时,发地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大殿门口。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连正在禀报的人,也停了下来,怔怔地退到一边。
颜棠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脚,踏进那门门槛。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殿中鸦雀无声,仿佛加针掉落到地上,都能听得见。到了玉阶之下,她盈盈跪倒,将手中的册子,高举过头顶:”臣妾恳请皇上折日封妃。“
”胡闹。“彦祖重重地一拍桌案。
但颜棠仍低眉敛目,跪着不动。
”你快起来回去,自古女子不得参与政事,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彦祖强自平静了些,咬牙低吼。
”臣妾明白女子不能参政的道理,但臣妾身为皇后,为皇上掌管后宫,若隐若是后宫刑空虚,江山无继,但是否失职,所以才斗胆冒犯圣怒,上殿谏言。“颜棠声音平稳,言语从容。
站在两旁的臣子,暗中对视,交换眼色。
随后,左右丞相一起站出来,盛赞皇后娘娘贤良淑德,能识大体。
彦祖的手,在桌下紧攥,胸膛微微起伏,眼中已有压抑不住的怒火。
颜棠则一直低着头,神色平静至极。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彦祖怒极反笑:”好,朕便依你之言立妃,好成全你,做一代贤后。“
”谢陛下。“颜棠应道,伏倒一拜,
额叩至那冰凉的地面之时,一颗泪珠,悄悄滴入那细小的夹缝,无人知晓。
”臣妾先行告退。“再抬起头时,她的脸上,有镇定的微笑,随即起身,缓步离去。
所有人,又如她来时一般,将目光集中到她的背影之上,直到逐渐消失在门外的那一片白光之中。
高台之上,彦祖的心,似乎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疼痛来得那样凶猛剧烈,几乎将人吞噬……
那晚,彦祖没有回寝宫,在御书房整整批了一夜折子。
颜棠却是早早上床歇息,不知是清醒时还是在梦中,泪落了一枕。
接下来的两天,便是选妃。
大臣们又再一次将册子呈上,彦祖却只是淡淡地一瞥,甚至未翻开:”此次只册封一名昭仪,你们替我决定吧。“
顿时,众人面面相觑。
傅廷和蒋崇,想要劝他多经人些额度,他却赶在他们开口之前利眼一扫:”若是你们选不出我中意的人,封妃之事,便暂时搁置。“
再没人敢说话,却都在心里算计,如何让自己的人上位。彦祖将这些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冷冷地笑。
既然你们都如此急迫,就先相互之间斗法罢,倒让我看看,究竟谁最有能耐。
下朝的时候,他暗中给李玉使了个眼神。待他回到御书房,李玉已在此等候。
”陛下这招,真是高明。“李玉微笑。
’你觉得他们中间,谁能胜出?”彦祖反问。
“最终的争斗,必定是在两位丞相之间,而他们以前,分别追随夜垣和夜鹫,面上和睦,其实私下并不交好。”李玉摇头:“而且这一次,他们也算是下足血本,傅廷送的是自己的侄女,蒋崇更甚,乃是他的亲生女儿。”
“哦?”彦祖冷笑:“那倒真正是要斗个你死我活了。”
“最好是两败俱伤,到时候再由陛下出面调停。”李玉接了一句。
“李防。”彦祖望着他,笑了笑:“你的谋略似帝王之才。”
李玉立刻跪下:“陛下不要折煞微臣。”
彦祖嘴角微勾,将他扶起:“不过是句玩笑,你何必发如此在意?”
“君便是君,臣就是臣,两都之间,云泥之别,此等玩笑,微臣受不起。‘李玉垂首,神色间,似有些微怒意。
“我并未猜疑于你,不林多虑,若是我对你不是真正的信任,那件事,又怎么会交托给你?”彦祖正色道。
李玉的神情,重新平静放松下来,拱了拱手:“陛下交待的事,臣必定倾尽全力。”
“最近如何?”彦祖落座,随手指着旁边的椅子让李玉也坐下。
他犹豫了片刻,才小心地坐在角上,身体斜着前倾,表恭敬之意:“他对我的防备,大约减轻了些。”
“好。”彦祖点头,眼中闪过幽光:“打明儿起,我会给他换种补药,而你……”他压低声音,说了几个字,二人相视会心一笑……
当李玉离开,彦祖一个人在御书房坐了许久,终于还是起身,往寝宫而去。
“娘娘呢?”进门时,并未见颜棠迎驾,彦祖冷着脸问。
“回陛下,娘娘去了御花园赏梅。’宫女怯生生地回答。
彦祖在那大厅里站了片刻,没有进内室,但直接转身,前往御花园。远远地,便看见那个单薄的背影,站在那一树淡粉的梅树下,似在失神。心中微疼,他不出声地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当她觉察到有人,慌忙回头,眼中的脆弱,来不及遮掩。
“傻瓜。”他轻哼,伸手蛮横地将她带进怀里。
她没推拒,只是紧紧咬着唇不说话。
“笨蛋。”他又骂,伸手去抹她眼角,残存的泪痕:“其实你根本就不想我封妃,对不对?”
颜棠依旧不说话,眼眶已经红透。
“我还不了解你?你根本就又小组气又爱吃醋,还偏偏要逞强,跑到朝堂上去要我立妃。”他恶狠狠地捏她的脸蛋。
她想躲,却被他握住下巴,印上一个长吻。
“我好想生孩子……彦祖……我好想给你生个孩子……可是为什么……我偏偏生不了……我好没用……”颜棠再也撑不住,如孩子般,在他怀中失声痛哭。
彦祖心如刀绞,紧紧地抱着她:“笨棠棠,不是你的错,是我……”
有些话,他差点吐口而出,却又及时卡住,心中愧疚难忍。
所幸此刻的她,无暇顾及这些端倪,她只是一径痛哭,将这些时,憋在心中的闷痛,尽情发泄。
远处的宫墙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俊逸的身影,正是李玉。他方才从春暖殿转悠一圈回来,路过此处,恰好听见了痛哭声。
望着那两个相拥的人许久,他缓缓摇了摇头,自喉间逸出一声低叹,悄然离去……
不出彦祖所料,自次日起,朝堂上的气氛便紧张起来。
那帮人再不似以前,总是站在同一个阵营之中,而是分成了几个派别,彼此间火药味越来越浓。
其中斗得最厉害的,当属傅廷和蒋崇。几乎只要其中一方进谏,另一方必定反对,针尖对麦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