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耸立的皇城宫宇,已然近在眼前。
秦心颜抬眸一看,微微踏步上阶,每一步,都像是在走着人生之最庄重严肃的步子,每一步,脑海里都是满满的回忆杀充斥。
两世路茫茫,一生情金坚。
多么幸运,秦心颜还能是以前的秦心颜,没有被仇恨改变成一个内心彻底黑暗之女子,这都是多亏了你——上官安奇。没有你的陪伴、没有你的支持、没有你的出现,我现在应该还在地狱里轮回着、与那千年的冤鬼无异罢。
怆然之情,溢于言表的时刻,伸手寥指可数。
莫过于安若素被摧毁的时刻、贺兰宸跟落擎川死的时刻、得知武陟赫家皇室死尽(除了赫连海、赫子铭)的时刻、跟此刻再一次独自踏上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阳城皇宫罢。
……
传皇贵太妃的手谕,秦亲王独女、和惠郡主、当朝国师秦心颜,几番亲征皆凯旋归,今已彻底剿灭外敌、扩我万历版图,功不可没。念其智勇双全、深明大义、爱民如子,首创女医制度,废黜奴役制服、整顿吏治等,为我万历的内政建设做出颇多贡献,贵在其又属先帝嫡系血脉,国不可一日无主,故,授玺封位,秦心颜为新一任女帝。
“心颜领旨谢恩。”秦心颜跪了下来。
身侧一众人也纷纷跪拜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雅几乎是跳着跑过来的,直接扑进了秦心颜的怀里:“心颜姐姐,恭喜你。”
“心颜姐姐,你回来就好。”孙佳林也是满脸的泪痕,看着一身素衣染血的秦心颜,“你受伤了……”
秦心颜一怔,才意识到他所指为何,遂开口解释:“这不是我的血……”继而看向昭雅,“傻瓜,就算姨母她无意让铮儿坐这个位置去面对风雨,昭雅你才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让给我做什么?”
“没有金刚钻,才不揽这瓷器活,昭雅没有治国之才,何必占着茅坑不拉屎,心颜姐姐才是最合适的。”昭雅笑,露出八颗牙。
“话糙理不糙,只是,身为公主,讲话还是得稍稍注意些。”秦心颜微微咳嗽。
“哦。”昭雅昂首,继而认真道:“当一个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公主,跟自己心爱的人浪迹天涯,是昭雅的心愿。而且,昭雅在宫中已经见过太多例子,先帝的妃子们就不说了,个个都有个个的辛酸血泪史。也就我母妃,是一泓清泉,是个聪明通透人儿,对先帝,有敬无爱,所以也就只她能够全身而退。讲讲近的,堂兄的林皇后为爱一味付出,结果呢,在这深宫之中,如何死的、何时死的,被人替代了,堂兄都并不知道;楚妃呢,看似得到的荣宠偏爱最多,可最后堂兄的遗言关于她的,可就一句,贤良淑德,陪葬。深宫中的女人,没有自主权,没有选择权,被争斗掩盖了双目,被利欲遮蔽了内心,又如何会知道真正的幸福是什么呢。”
“臣很荣幸,得到了真正的幸福。”谄媚小驸马孙佳林忙不迭补上这么一句。
“好。”秦心颜点头,无视小两口甜蜜,而是看向远方。
她的目光,在此刻有些悠远,状似翻过了几座大山,飘荡在了一个世外桃源,那里漫山遍野都开着美丽的花,到处,都有鸟儿在歌唱。
溪流涓涓,风声濯濯。
安宁静谧,惬意不已。
也许,下辈子吧,这般小女儿心态、小女儿所幻想之事,会?希望?能够?也许?达的成罢。
“心颜,我回来了。”
一好听的男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秦心颜的身子未动,泪已夺眶,衍落面颊。
………………
“陛下,这件明黄九龙纹绣礼服,是你一会参加登基大典的时候要穿的,奴才,哦不,臣是不是现在就侍候您换上?”穿着一身男装宫服的绿荷笑眯眯的走上前来,道。
秦心颜从龙椅上起身,懒洋洋看了那需要两个人才能捧得动的礼服一眼,挥挥手道:“把珍珠全部摘下来,送给落云生打弹子玩。”
想了想,又道:“顺便把陌西城那刚进贡的千珍膏送到几位太妃处,等等,先让婉清看看,也不知道赤心他这回上贡的药效果是不是好些,上次那个,好像就不错。”
想了想又道:“算了,朕自己去。”
秦心颜大大咧咧、踢踢踏踏的出去了。
“等等我,陛下——”绿荷也追了出去。
留下御衣监和司礼监的太监面面相觑,欲哭无泪的悲号:“天啊,登基大典的时辰,这可马上就要到了啊……”
那个翘班的女帝大大,此刻却根本不理这些团团乱转的太监们,自顾自脚步生风的奔去御书房,一边扬着手中的盒子,一边道:“安奇,赤心又有好东西来啦……”
还没转过长廊,一团肉球扑过来,扒住她膝盖便去抢那盒子,“让我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好东西。”
“没你的份,”秦心颜夺过来,“去去去,去读你的书,你又逃课了是不?当心你的十一师兄知道,打你的屁股!”
“喂,难道你不是翘班?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在这里才是。”落云生鄙视的看着一丘之貉的秦心颜,吐了吐舌头:“我记得,今天是你登基大典的日子,你到现在,还穿着常服,要说懒,谁能比你懒?”
“我看是你们懒,”秦心颜哼哼:“可我有什么办法?没人肯做皇帝了,只有老娘我上了,但是,我也是有自己的人生自由的,偷懒怎么了?”
落云生扎在她怀里,突然静默下来,轻轻道:“你加油,我十一师兄说,你会是最好的皇帝!”
“多谢恭维。放心,我会做到的,我答应过我故去的爹娘。”秦心颜的神情变得严肃,轻轻抚摸着落云生那好生光滑的黑发,悠悠开口道:“就像安奇,他曾经答应过好好陪我一
生一样,他差点毁约,还好,还算他记性好,挣扎着活过来了,不然,我上天下地,也饶不过他。”
晨风清爽的吹过来,吹起二人一般黑亮的长发,吹起御花园的花香淡淡,吹起更前方的一处花圃里的菜香,那里居然辟成了农家田园模样,池塘田垄,种菜养鱼,一方浓密树荫下,铺了青布毡的木椅上,坐着正在安然垂钓的男子,阳光射在了他的身上,嗯哼,那是一个温暖闲适的背影。
秦心颜遥遥看着那个背影,想着几个月前,赶回宫发现安奇未死,原来那日,安奇受重伤,多亏了姚博玮与赫连海,这才及时喊来了鬼谷老人,他二人使尽了身上的灵丹,又一直给他续接真气,护住了他一口游气未失,只是,安奇在鬼谷山的状态很糟糕,他一直昏迷未醒,并且确实伤的太重,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赫姚二人害怕给了秦心颜希望、再让她失望,会使她强撑的一口气彻底崩溃,干脆在上官安奇未醒之前,一直隐瞒到底。
秦心颜回宫后,见到活过来的上官安奇,几欲喜极而泣,当下便将曾经搜刮来的灵丹,和从皇宫地窖里面搜罗出来的灵药统统用上,这些绝世之药,将上官安奇养的元气恢复,虽然武功不如先前,但是,跟正常人一样跑跑跳跳、是没有问题的了。
那一日,她满怀愠怒杀上山门,却愕然反应到,鬼谷老人在答完她的问话后也已羽化飞仙,大师兄模样的弟子,亦率领众弟子叩别师父,长叹:从此,世间再无鬼谷门。接着,也自断心脉而亡。
秦心颜那时只记得姚博玮与赫子铭双双离去时的那句话,心急如焚,归心似箭,也不想再为难和这事无关的其他人了,当即匆匆下山,行至一半,听见大门轰然关闭的声音。
看见何墨深独自一人立在门外,一脸的悲戚之色。
她于半山之腰静静回首,知道从此这鬼谷之门永无开启之日,而鬼谷之名,也终将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湮于尘土之中,这一代名垂天下的神秘之门,终将成为传说。
也只是传说而已。
正如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连同那些惊才艳艳的男男女女们,这些深潜的阴谋和久伏的情怨恩仇,这些因为爱与怀念、相思与别离而淋漓走笔于苍茫历史蓝图上的抵死纠缠,在百年之后,也许,会销声匿迹再无人提起,也许,将成为后世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传说。
而凡尘故事中的那些男女,爱过,恨过,来过,存在过,再以不同的方式离开,留给世人一个惊艳的背影。
但是,最起码现在的自己,活了两世也不知究竟活没活明白的自己,也终于握住了最后一点幸福。
安奇得知自己被敕封女帝以后,那是一个仰首笑靥如花。秦心颜怎么瞧都觉得,这笑里别有深意,仔细一琢磨才知道,原是他在幸灾乐祸,遂道:“是啊,我以后就惨了,日理万机再无休憩之日,你就爽翻天了,花天酒地美女相伴乐得自在潇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