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星眸俊颜,文质彬彬,他笑眸弯成月牙子,看起来亲切有礼,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股暖意。可惜这温文儒雅背后隐藏的真面目司澜儿清楚得很,自然不会被这种表象所蒙骗。
司澜儿懒洋洋地道:“我有钱。”
来人一听,扬起的嘴角一撇,顿时形象崩了:“哪能呀,咱们‘司姐姐’想买什么,直管说,我出钱!”
司澜儿嘴角禁不住一抽,被这一声‘司姐姐’给激的:“上官二爷,能别再叫我司姐姐么?”
那人眼里带笑,满脸无辜:“这不是‘司姐姐’你让我叫的么?”
司澜儿扶额,实在对此人无言以对。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耍他玩儿了。
眼前之人,正是曲央颜的未来夫君上官沐英之弟,上官家二公子,上官沐留。
司澜儿会招惹上他,纯属意外。
那日上官沐留受其兄之命,特到钱江为其兄向曲家下聘。作为当事人的曲央颜需要回避,而作为曲央颜近侍丫鬟的司澜儿自然陪同小姐留在后院等候。
心宜已久之人终于派遣人前来下聘,纵使曲央颜按捺住没有表露出来,但与她相处这么多年的司澜儿又岂会看不出曲央颜从容之下的忐忑和激动?
后来曲夫人将曲央颜唤了出去,司澜儿借故没有跟着,而是留在房中。多年的姐妹,自己一直保护着的曲央颜即将出嫁,司澜儿为她高兴之余,却不免有些失落和伤感。平日在曲央颜面前她可以故作坚强,可一旦她离开了,面对空荡荡的房间,难免让她生出一种不舍和寂寞。
一贯桀骜不驯的上官沐留当初答应接他大哥的这趟差就是为了给他哥探探路子,先睹未来嫂子芳颜。恰恰就在这时他潜入曲府内院,见到了窗栏旁独自落寞的司澜儿。
如诗如画之美人,柔弱醉心,独显韵味,让人不由看痴了去。上官沐留误将她当成即将成为他嫂子的曲央颜。
那一日,他仓皇地逃了。
当时他代表上官家,自然被曲府尊为上宾,住进了曲府的别院之中。隔天上官沐留又跑去偷窥,碰巧曲央颜去学女红不在,又只得司澜儿一人。
司澜儿上回正伤春悲秋无暇顾他,却不代表这回她发现不了梁上偷窥者。上官沐留这回还在恍神,还没来得及反应,原本纤纤弱质、我见犹怜的‘嫂子’出手如闪电,直接将他从屋梁上给打了下来。
上官沐留至此决不承认当初会被揍得这么惨是技不如人,一切归于他当她是嫂子,而且他不打女人的缘故。
“哪来的登徒浪子竟追到府里来了?”司澜儿并未联想到近日拜访的上官家,而以为是哪来的江洋大盗或是心慕自家小姐许久的浪荡公子,这在平时也算常事。
她冷笑:“好大的胆子,不知我家小姐即将嫁入上官府,竟还不死心?”
被揍了一顿的上官沐留闻言一愣,这才细细打量起司澜儿。虽曲央颜打小样样与她分享,司澜儿的吃穿用度堪比主人,衣
服的料子虽好,但到底是丫鬟打扮。上官沐留这一瞅,才发现不对劲。
“等等、等等!我不是坏人,我是上官家的人!”他没有立刻表明身份:“我是受主子的命令……给曲小姐带信儿的。”
司澜儿半信半疑,直到上官沐留拿出上官家的信物,这才收手。她狐疑地问:“送什么信?”
上官沐留眼一溜转,笑道:“这信儿是我家少爷给曲小姐带的,你是什么人?我怎能随便将东西交给你。”
他那得瑟样让司澜儿觉得扎眼,突然就起了挑拨之意,她一哼:“我是什么人?这院子里除了我小姐,就我最大,你想交东西给她?还得过我这关!”
上官沐留心底顿时有底,故作惊讶:“哦?你是……”
司澜儿瞅了他一眼,觉得眼前这人傻不溜丢的,于是轻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就叫我司姐姐好了。”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绝对就是形容当时的自己。司澜儿忿忿地想,当初怎会真轻信他的话?送信的的小厮哪能长他那样!
上官沐留歪着脑袋打量司澜儿五彩缤纷的脸,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叫‘司姐姐’,这是应该的。”
司澜儿怒了,抓起手帕往他嘴里塞。上官沐留反应迅速闭上嘴,手帕顺势掉了下来,他连忙捞起,抬头见司澜儿扭头径直走了,他急忙跟上:“你的手帕不要了吗?别走这么快唉……”
司澜儿瞥了他一眼,凉凉地说:“这是你买的,自然归你。”
上官沐留说:“哎哟你别生气,我这不是逗你玩的。不说了不说了,你想去哪?我陪你。”
“我一个姑娘家能去哪?倒是你,怎么又来了?别虎视耽耽我家小姐,她还不是你家的!”
“啧……”上官沐留啧啧叹息,“嫁的是我哥,别说得好像要嫁给我似的,你这么说很容易惹人误会啊,我可是清白的,要改过。”
司澜儿撇嘴,没接话。
上官沐留跟在她身边左瞧瞧右瞅瞅,发现她是真的没什么精神,遂道:“你要是心情不好,我给你揍,揍到你开心为止,好不?”
司澜儿最终还是松了口,放慢脚步,没辙道:“瞧你这小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你的,我有这么暴力吗?”
上官沐留嘿嘿笑了几声,路过人家卖冰糖葫芦,顺手抽了两根,递上碎银,三步并两步追上司澜儿。
“喏,给你。”
司澜儿瞧了一眼,不客气地接过,这外头大街上,也不怕别人看,自顾自咬了一颗。
上官沐留瞅了眼,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司澜儿不会在认识的人面前表面出跟他的熟络,在曲府,更多的时候她见到他都只是轻轻颌首,而不会多说几句。他原以为她是出于对主子与下人之间的避嫌,但熟识以后,他又发现司澜儿与曲府的关系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至少,就算是像曲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府
中尽管多少养着一些江湖上的食客,也不可能请到像司澜儿这样身手的人当丫鬟。
上官沐留偷眼瞥过司澜儿。她年纪不大,功底却不差,然而上官沐留却从她身上感受不到江湖气,更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对她,上官沐留充满了好奇和兴趣,他也从不掩饰。
司澜儿当然不会没有发现上官沐留这么露骨的关注,只是她暂时没有打算向他坦白什么。她并不讨厌他,只是有些事,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在上官沐留低头啃冰糖葫芦的时候,司澜儿也同样不着痕迹的打量他。
说是世家公子,但上官沐留却没有世家公子的脾气,也全然不像其他司澜儿所见过的纨绔子弟。
说起来,上官沐留从小就不像一般世家公子那样娇生惯养,据闻他幼年被出谷历练的傅神医看中,带回神医谷收作徒弟。因神医谷的人个个性情古怪,上官沐留跟着他师父许多年,养出来的性子多多少少也有些迥异,小事不拘,对世俗礼节也看得比常人淡得多。也正因为如此,当初才会贸贸然跑去曲央颜的院子,亦从没有对身为丫鬟的司澜儿有轻看之意。
司澜儿多少也是因为上官沐留的率直,不知不觉地显露出自己的真实性情,对他没有防备。
“你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司澜儿真了几步,有意无意地问。
上官沐留笑道:“怎么?你感兴趣?”
司澜儿哼哼:“那是,毕竟他可是我未来的姑爷啊。”她没有见过上官沐英,对上官沐英的了解也仅限于曲老爷和曲央颜口中所述的既定印象,有谁比他这个当兄弟的更了解他的为人?
“我哥?武功好,脾气好,能力强,见多识广,家里的乖儿子,我的好兄长……总之,什么都好。”
“你能不说得这么官方么?”
“官方?”
“好吧,你继续。”
“我哥不像我这么自由,从小可以到处乱跑。小时候我爹对他狠,样样管得严,有时我真替他觉得累,他却半点委屈辛苦都不曾哼过一声,直到我爹过世,我哥一个人撑起整个家,我都不曾见他皱过一次眉头。”上官沐留顿声,“也许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皱过,但在我心里,我哥就是天,任谁都比不过。”
司澜儿听得仔细,她看出上官沐留说得很认真,也不含糊。他是真的对自己的兄长怀抱着一种敬佩和信仰。虽然她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司澜儿了解他,他不是一个轻易夸赞别人的人,如果那位兄长不是真的做到这一点,上官沐留不可能会这么说。
尽管司澜儿有些不甘,但心底还是有那么一块大石给放了下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不能说身陷爱恋之中的曲央颜的判断是错误的,但她是真心希望曲央颜能够嫁给一个待她好、能让她幸福的夫君。
司澜儿神情缓和得多,脚步也轻快许多。
看着这样的她,自然的上官沐留心情也随着变得愉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