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帮忙

“敏主子, 皇上传旨,他老人要去正殿边房里批折子,请您到那儿侍候茶水。”秦风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屋子里看十三送来的信, 听见秦风的话, 我便知道我家四爷又要熬夜批那些总也批不完的奏折了!叹着气收了信, 我安排人带着事先准备好的茶点去了正殿边房。

“没事都退下吧, 敏常在和秦风留下侍候就行了。”四爷见我进了门, 便吩咐几个小太监和宫女都下去,只留下我在一边帮他看看折子,秦风在一边看烛火, 温茶送点心。

等我在一旁帮着四爷分好了各样急缓折子,他才抬着头问问几点, 我知道他这是饿了, 便让秦风去传膳, 自己先给他沏了点热茶,又递了一块荷叶糕给他。

他靠在椅背上, 一边喝着茶,一边还在想着什么。我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又想着什么军国大事,也不打扰他,只是低头分拣积压在桌上的各项折子。

“敏敏, 你说十三弟的嫡福晋这一阵子怎么总是上折子说想要去西山长住静养?怎么她与你江南一行, 现在又想出京了?邬先生回乡这些年, 虽然他常与你联系, 为何你却从不让朕看你们的信?今儿我听说你又收着信了?琦华和弘昊在他那里可还好?”四爷突然开口, 吓了我一跳。

我忙笑说一切还好,哪里敢说那都是十三爷冒着邬先生的口气写过来的信!妞妞和宝宝淘气的很, 快要拆了十三的房子不说,妞妞还天天装成男孩子,带着弟弟在田庄附近以“除暴安良”为名义四处找人打架!二个宝贝聚在一起,搞的十三爷一个头两个大。

听十三爷说,现如今妞妞还怕着点邬先生,但学习上却不长进。邬先生教的书,妞妞虽学的快,可忘的也快!宝宝学的慢些,却很踏实。只是这些我都不能告诉四爷,只四个字:“一切还好”就得了!

四爷听我说一切还好,却还是叹气,又接着说道:“眼看今年已是朕登极十三年了!你还是青春美貌,朕却已是老了!如今看折子,朕得带着西洋的眼镜,看的时间长点,头也抬不起来,身子也沉重!不如哪天你把孩子们接回京里来,朕想他们了!”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也跟着心疼,可是我心里却明白,他那不是什么病,只是太过疲劳。

想想看,任何人每天工作超过十五六个小时,都会有这样的疲惫感,何况他一个奔六十岁的老头儿?我相信,一旦休息过来,他的身体什么问题也没有!再说,他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说不定这几年就死了。不过依我看他不会是突发性死亡,倒极有可能是被杀或者吃□□。可惜三年来我也没找到□□在哪,就连他养着的几个道士进的‘仙丹’我也都喂了小狗,看看被水银慢慢毒死的小狗,四爷倒是信了我的话,不准备吃那些□□,只是还是不听我的话,不肯好好休息。

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天天奏折堆到门外,要是四爷不把每天必做的工作做完,他又睡不着,于是,我只能看着他批折子批到半夜。

至于妞妞他们俩,我可不打算把他们接回来,让十三忙着点,也省得他总想着回京,只是兆佳氏的事儿我还是帮她!我心里想了一大堆话,嘴上还不能说,只是哼哼哈哈地答应着四爷,想了想,我又冲他说:“四爷,兆佳氏与我也是认识多年了,那一年我们去江南,她乐得不行,想来这些年她也是寂寞,不如你就准了她去走走看看,省得在家里总是想着以前的事情,没的伤神!要不我陪她一起去走走?”

四爷听了摇手瞪了我一眼,我吓得不敢接着说话,他却说道:“敏敏,眼看着就到夏天了,朕想再过十天就移驾到圆明园去!你看可好?”我却无所谓地点头应着,反正他在哪住我都跟着。

说起来,这几年我在宫里过的并不舒心,有时眼睁睁地看着他翻了别人的牌子,可是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去年还因为这事三天没和他说话,他倒好,干脆半个月没翻牌子,只是天天和我腻在一起,直到我消了气。有时候他也叹着气说“身不由己”,我却不愿意想的太多。要是这次回了园子,我心里还能清静些,是住万方安好,和还是住同乐院好呢……

“敏敏,哪天有空,朕带你去打猎吧!多少年前朕就答应过你,可是一直也没带着你正正经经猎过一次呢!”听着四爷在那边叨叨唠唠地说着,我却越来越困,后来干脆也不再帮他的忙,等着晚膳上来,和他一起吃一口东西,便自己歪在榻子上,拉过一个大枕,看他吃饭批折子,一直到了后半夜,才等到他完了公事,一起回房睡下。躺在床上,四爷却抚着我的手,叹着气说太累,我心痛他,只好抚着他的手,轻轻拍拍。

“敏主子,这是这几天浣衣局新派来的宫女,有什么事您直接和她们说就行。”秦风带着新换来的宫女,向我介绍着。

三年一换宫女,总是有年轻美女进宫,可听说她们放出宫后的命运却很凄惨,也因为这样,四爷前几年已经免了一次宫女的大选,这一次也只是选了一百多人做为新鲜血液进宫。记得这次选宫女的时候我曾装成太监去看热闹,可惜却被回京述职的李卫发现了!他还在四爷面前打了我的小报告,搞得我都没看见有没有美女就逃回后面!臭李卫!

转过头看看眼前这些女孩不过十五六岁,却要挨那份下人宫女的罪,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在宫里呆的时间长了,我也知道一些规矩,便不说什么,只挑了几个清秀的女孩跟我进房里抱了换洗的东西出来。

“敏主子,皇上说,你要是看上哪个,想留下身边当个侍候,您自己选!”秦风看着几个女孩收拾东西,忙小声冲我说了一句。虽然四爷也让我自己找几个喜欢的丫头留下伺候,我却没有那个习惯。进宫这些年,我还是保留着自己一个人住的习惯,从不让宫女太监长时间留在我屋里,看着这些小宫女都抱了东西等在廊下,我这才我冲着秦风小声说:“秦风,以后不用问我这些了,我这屋子,不用别人来侍候,只当我是平常过日子吧。”秦风听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领着小宫女们走了。

一直等到快去圆明园的时候,从我屋里拿走的那些东西却还没给我送回来,我没有贴身丫头,只好亲自走一趟浣衣局。

“敏主子,您少了什么只管说一声,何必亲自走这一趟?”浣衣局的老太监看见我到了,一边让茶倒水,一边问我有什么事。我说了来意,他急忙亲自去找,我便倚在门口看着浣衣局里的宫女来来回回地工作忙碌。

虽然已到了盛夏,可是天天把手泡在水里劳作,应该还是很痛苦的事情吧?看着那些身形单薄的女孩,我不免为她们感到悲哀。有的小孩子不过十四五岁,有的老宫女却已经三十多了,都是人,却有着不同的命运,我叹着气从袖子里摸出五十两的银票,让旁边的小太监去给大家买几个西瓜解解暑气。忽然远处走过一个淡青的身影,细高苗条,身材婀娜,我只是觉得眼熟,却一时起不起来。等我再抬眼去追那抹青色时,她却已经隐藏在浣衣局中随风飘着的各色衣物中了。

直等到老太监取了我的东西,让人陪着我送回去时,我也一直没再见到那一抹青色。我心里虽然奇怪,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人究竟是谁,只好带着人回了养心殿。

等到第二天,我随着四爷动身去了园子里,思来想去,我还是住在了同乐院,抱着我的大猫天天钓鱼玩笑,日子过的也不算累。最近我喜欢上了江南送来的云锦花样,有时便铺着纸在屋子里画花儿样玩。晚间陪着四爷看奏折,虽然累眼睛,却也减轻一些他的工作,我觉得心里安稳,日子实在。

“主子,宝亲王来了!”我正在廊子下看书,忽然听说弘历来了我这边。叫人请弘历进来,自己放下书,也去门口等他。

二十四岁的弘历早在雍正十一年的时候就被封为和硕宝亲王,那时开始,他便参与军国要务。如今的弘历,不仅长相英俊,还练了一身好功夫!人又风流幽默,不知道多少小宫女心醉于他。这几年我常在四爷身边,与他也极熟,可我还是觉得他像小时候一样淘气,只是比小时候又聪明了许多。

每次弘历见到我都是嘻嘻哈哈,一点也不像是个亲王,今天他却对着我恭恭敬敬地请安打千,这样一来,反倒是吓了我一跳。听着他嘴里叫着:“敏姑姑好!敏姑姑吉祥!”我心里更加不安,看着他眼珠乱转,我猜他一定是有什么事儿要求我!

刚请他坐下,他就让人送过来一瓶上好的法国葡萄酒,笑呵呵地开口说道:“敏姑姑,咱们有日子没见了吧?前一阵子您在宫里,我也不知道您的身子骨怎么样,不这是前儿得了一瓶极好的法国酒,我今儿忙送到您这里来。您品评一下,若真是好,赶明儿个我就列在单子里,让内务府采购进一批来!”

我见他这么说,便笑着收了酒,转头问他:“宝亲王,你不是在军机处办事吗?怎么有空来园子里坐?还这么好,送红酒给我?”

他笑道:“这次皇上住到园子里,也传谕让我跟着住进来,就住在东边的四宜书屋。敏姑姑,哪天您再给咱们做一回那个‘红酒醉鸡’怎么样?咱们还像我小时候在木兰的时候那样,一起喝酒唱歌?”听着他的话,逗得我呵呵直笑,却看见他的手轻轻敲着桌子边。我知道他还有别的事儿,也不言语,只等着他再接着说话。

果然又闲话了几句,弘历开口说道:“敏姑姑,我有个事儿想求你!”见我正抿着嘴看着他笑,他竟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接着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前儿个遇到一个女孩儿,身世极可怜,人又很好,我有心帮她,可是又怕皇阿玛知道,没地招来一些无聊之谈……想来想去,只好来求您给她安排个地方!”

我听完不禁笑了,问道:“宝亲王,以你现在的本事,一个外宅还是没有问题的吧?怎么还来找我这么个闲人?”

他苦笑道:“别提了!也是缘份天定,说起来这事儿还真是一段奇遇!”说着,他给我讲起他和这位MM的爱情过程。

去年夏天,弘历去牛街那边闲耍,在那偶遇一个女孩,大家擦身而过,本来也无甚牵连,可巧的是那女孩的钱包竟然在与弘历相撞之后就不见了,女孩子一口咬定是弘历偷了她的钱,两人免不了一番口角。后来这女孩发现自己的钱包根本没带在身上,对着弘历又是一番道歉陪理,还请弘历吃了一顿街边的馄饨。

想想看,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孩,笑骂混然谈吐可爱,自然不同于府里一贯只会迎合巴结的妻妾,弘历遇到这样一段艳遇,心里又如何能不喜欢?只是他毕竟是亲王贵胄,也只能把这次偶遇当成生活中一个小小的插曲。

今年年后没多久,弘历来后宫见钮钴禄氏,偶然路过后宫一处极静的地方时,他听见有人哭的伤心,好奇之下,他就多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才发现,哭泣之人正是那次偶遇的小女孩!当时女孩正躲在宫墙后面,掩着脸对着枯草轻声啜泣,我们的宝亲王同学看不得自己认识的女孩哭泣可怜,便上前去安慰问询。后来才知道,这女孩是去岁冬天被选入宫里,因为家里穷,分在后面极劳累的地方,天天受人欺负,加之赶上那几天女孩的娘又病了,女孩叫天不应,出逃无门,于是乎自己偷偷躲在角落里哭。

弘历看着瘦弱清雅的女孩没了当日在街上时的可爱娇蛮,心里不免怜爱,便帮着她在那地方寻了轻一些的事做。没想到却被宝王妃富察氏知道了,宝亲王王府里,不免一场‘玫瑰战争’,还惊动了贵妃钮钴禄氏。小女孩听说弘历因为自己的事情受到贵妃劝责,竟自己又回到以前极苦的差事儿工作,默默承受生活的苦难。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弘历才发现这女孩如此可爱,更是心里想着念着盼着爱着。

有一天弘历实在忍耐不住,便问了这女孩心意,女孩当然喜欢这位从天而降、青年英俊的少年亲王,二人一拍即合,虽然没有山盟海誓可也都互吐心曲。弘历想讨女孩入府,现在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思来想去,弘历就只有来找我我这个与他一来极熟,二来思想开放,三来天地不怕的主儿,而且,他还拿着一瓶红酒贿赂我……

听着弘历的故事,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怎么喜欢上皇家的男人都这么难过?不说别的,就是天天在宫里相爱不能相见,也够烦的了!看看弘历期待的样子,我点头答应他尽力帮忙,又要来那女孩的资料,便打发弘历同学出去,心里却总觉得我自己有点像《红楼梦》里王熙风的弄权……

第二天一早,我就找来秦风,让他调那个女孩过来园子里,安排到我这小院的后面帮忙做做针线。可等秦风刚把人领到园子,四爷竟传旨让我去万方安和帮他抄对一些东西,我本来想见见什么样的小美女把弘历迷成那样,却没见着,只好等过几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