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天地之雪,从此只有六边形的雪晶,该需要怎样的力量!”
韩石沉默着,久久无语,但一双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他能感到,身为石修的他,终有一日,会触摸到石本源的奥义,那时的他,才真正拥有探寻上古之秘的资格。
“怎么样,这个故事好听吧。”
老者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手拿起那酒葫芦,一手拿起那卦幡,站了起来。
“足下尊重前辈,宠辱不惊,又出手阔绰,这样好的客人可不多,下次再找老夫算命,我给你打个八折。”
“另外,昨天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假的,你是不是被我骗了?”老者突然眉开眼笑,丝毫没有此前的稳重。
韩石不以为意,看着老者推开木门,忽然轻声道:“何不醒?”
老者身子一震,刚举步欲走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韩石,“你说什么?”
韩石摇头,说道:“没什么。”
老者看着韩石很久,忽然一笑,走了出去。
韩石起身,站在茅草屋门前,看着算命老者在雪地里,渐行渐远。
“再见,司空!”
韩石喃喃,其声虽轻,但在寂静的清晨,却在传出很远后,仍很是清晰。
算命老者的身影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头也不回地,朝着远方走去,渐渐地,成为一个黑点,消逝在皑皑白雪中。
韩石站在门前,直到很久后,才与青牛,沿着被雪覆盖的道路,朝着又一个国度走去。
所谓司空者,便是思空,所思为空!
其意指的便是执念便是所思,但思者为空,故而,执念只是一场空!
那算命老者的修为,韩石看不破,昨晚出现的三人,看似那名为司空的中年人,斩了那两个马贼,便也斩去了自己的执念,但那中年人,却是那算命老者的执念,名为思空。
老者真正要斩的,是那中年人。
老者叹息中年人醒不来,其实是在叹息自己醒不来,深深陷在在一场执念的空梦中,纵然有冷眼旁观之意,终究还是没有从梦中醒来。
那算命老者,才是真正的司空员外。
韩石苦笑,老者陷入执念,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所谓醒者,便是能够从执念的牢笼中挣脱出来,踏入崭新的天地。
他看着前方白茫茫的大地,暗叹一声,有些事,明明知道是执念,但要斩去,却是千难万难。
“既然你是我的执念,从此,你便叫石青!”韩石眼中露出坚定的目光。
韩石之名,从这一刻尘封,北玄大陆上,从此多了一个名为石青的男子,骑着青牛,游历天下。
……
……
又是二十年匆匆过去,寒文国,一处官道上,一个青年,坐在牛背上,在他前方三百里外,正是寒文国的国都,也是此国人口最密集之处。
青年口中叼着一片柳叶,面含淡笑,其相貌并非十足英俊,但浑身上下的气息却给人一种淡泊从容之感,很容易引起他人的好感。
寒文国与其他修真国不同,此国之人修道之人不多,绝大多数都是凡人,寒文国的民风便如国号一般,尚文轻武。
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青年拍了拍牛背,青牛会意,顿时让开官道,走到边上去了。
不多时,一队车马从青年身边经过,带起大片的尘土,青年眉头微皱,右手轻挥,他与青牛身外顿时多了一层透明的光罩,将尘土阻隔在外,身上没有沾染半点。
那车队中带头的,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不过此刻这少女杏眼圆睁,挥舞着马鞭,化为一团火云,朝着国都的方向飞驰而去,只是在经过青年身旁时,不经意扫了一眼。
少女身后,有十余骑紧随,其上皆是精悍的武士,一个个眼露精光,气势逼人。
拖在最后面的,是三辆马车,马车前后,也有十余骑护卫,单看马车的奢华程度,便能看出,这一行人,必是大富大贵之人。
那三辆马车中最后一辆的速度稍稍减缓,在经过青年身边时,马车上的竹帘卷起,一个满脸文气的少年,朝着韩石一抱拳,略带歉意说道:“这位兄台,我那妹妹鲁莽,扰了阁下,在下代她陪个不是了,抱歉。”
“无妨。”韩石神色如常,微笑着点了点头。
少年看到青年毫不在意,脸上顿时也微笑起来,朝着青年点了点头,放下竹帘,马车速度渐快,朝着前方的车队追去。
韩石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面色平静,前两辆马车中,乃是女眷,而第三辆马车中的少年,谈吐有序,身怀一种无形的气度,必是皇亲贵胄无疑,而且马车中,还有一位压制了气息的修士,显然是在暗中守护车队的力量。
就在刚才他与那少年说话之时,马车中散出一道灵识,在他身上扫过,只是没有看出丝毫端倪,才收了回去。
不多时,马蹄声再响,那带头的少女却是折返回来,直奔韩石而来,直到距离韩石不到半丈的距离,才拉起缰绳,骏马嘶鸣一声,一双前蹄高高抬起,朝着韩石砸下。
韩石仿佛被这一幕吓得呆住了,没有丝毫躲闪的动作。
少女眉头一皱,一勒缰绳,一对碗大的马蹄擦着韩石的胸前,狠狠地砸在地上,咚的一声,顿时砸出两个坑来。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举起马鞭指着韩石,话语中透出一股眼高于顶的傲气。
“在下石青。”韩石不动声色,听此女说的话便能看出,此女必是从小便娇惯成性,无人管教,以至于现在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你的牛,我买了。”看到韩石乖乖回话,少女面色稍霁。
正说话间,她身后数十骑武士赶到,站在一旁,冷冷看着韩石。
不多时,三辆马车也悉数折返回来,那少年从马车上走下,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我的牛,只怕你买不起。”
韩石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这些年来,看上青牛的人,这少女绝不是第一人,尤其是那一身天青色,便绝不是寻常颜色,越是细细去看,便愈发显得青牛的神异。
这些年想买青牛之人,不下数十,但如这少女这般生硬的,却是头一回。
“你说什么?”
少女的脸上瞬间寒霜密布,鞭子一扬,在韩石面前带起一声脆响,只差毫厘便要抽打在韩石脸上。
“这寒文国,还没有我买不起的东西,你开个价,我让你这乡巴佬开开眼。”少女回头看了一眼下了马车的少年,稍稍压下怒气,对着韩石冷冷说道。
“雅妹,你怎么折了回来?咦,是兄台你。”少年快步走到少女身边时,才看到马后的韩石。
少年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到了青牛,他的目光,也随之一亮,但紧接着便恢复平淡。
“雅妹,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怎可强夺?”少年挺直腰身,顿时便有一股淡淡的威严弥漫。
“哥,我没有强夺,我是买,算不得强夺吧。”少女显然对少年有些忌惮,不知不觉中说话也渐渐软了下来。
少年冷哼一声,并未开口,他倒是想看看他这个妹妹,到底会如何。
少女看了韩石一眼,翻手间出现一个玉牌,抛给韩石。
“这玉牌至少值三千金,卖你的牛足够了。”
韩石接过玉牌,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少女面色骤然变冷,狠狠地看着韩石一眼,又取出一个非金非木的簪子,递给韩石。
“这簪子,乃是由上品灵石磨成的,价值万金,这次总该够了吧。”
韩石仔细看了看簪子,又摇了摇头。
少女整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盯着韩石的目光中,透出即将爆发的危险气息,但在看到少年微微摇头后,少女深吸一口气,将怒火按下,再度取出一物。
这是一个几近透明的玉匣,其内存着一张纸符,少女刚一打开玉匣,便有一股锋锐的气息从其中传出,仿佛有一柄利剑架在脖子上,让人很难相信这种感觉,是来自于这张薄薄的纸符。
“这玉匣中是一张灵符,价值至少三万金以上,再加上此物,够了么?”
韩石面色不变,接过玉匣扫了一眼后,再度摇了摇头,这符箓中蕴含的庚金气息一旦爆发,大致相当于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击,对他而言,此物当真是一文不值。
少女怒极反笑,喝道:“你个乡巴佬,贪心不足。”
韩石神色平静把三物还给少女,一言不发拍了拍青牛,朝前走去,看着韩石一脸无视的表情,少女急怒攻心,扬起马鞭,在少年的目瞪口呆中朝着韩石抽去,此事她已是从未有过地放低姿态了,想不到,此人竟是油盐不进,那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蓦然,嗖的一声,一只羽箭带着破空之声,朝着韩石疾射而来,少女面色一变,手上一发力,原本抽向韩石的鞭子,改变了方向,险之又险地击中羽箭。
看到这一幕,花白老者心中一动,神色间微微透出诧异,但他还来不及思考。
下一刻,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大量羽箭从官道旁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