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的事求救四爷就如一场赌博, 虽然冒险可终归是我胜了。
雍正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不愿受人威胁的,我便以皇位为交易, 暗示我有预知的能力, 加上前面那件事, 他就算不能全信, 也是半信半疑了。
地点是他定的, 一个极为隐秘的茶楼,我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特意比他到得还早, 吩咐人在预订的房间里安设了帘幕。
“四爷是谋大事者,潇洛也深居府内, 难免会观人颜色, 揣测怀疑。此事事关重大, 四爷与潇洛也都目标明确,既然四爷能来, 那希望我们能别再有任何猜疑,因而擅自设了幕帘,四爷不会介意吧?”隔着一层薄薄纱帐,只能见他朦胧的身影,那样莫测的心思, 我不敢保证自己在他鹰一般的目光下还能安之若素地编织谎话, 不知道是不是了解雍正狠辣手段的缘故, 我对他一直都是心存畏惧的。
“也好。”他微微颔首:“你说得对, 既然来了, 便是信的。”
“好。”我认真道:“我所测得的未来,并非只有一条路, 若是顺由现在的形势发展,他日便继承人会是五爷,可若是能在二废太子后压制住五爷,让他仍然不出头,那位子,便是四爷您的。”
他优游自若饮了口茶,并不言语,只是静待我这番铺垫后的正文。想起胤祺曾告诉我,他四哥幼年养在佟贵妃宫里,性情急躁,喜怒不定,多年后去请求康熙,才撤了那考语。我刚刚故意不解释,他心里肯定是有疑虑的,表现得却比我想象中沉稳得多。
我叹息道:“登上大位并非胤祺志之所在,无奈众望所托,他是重情之人,不能从心而为。这条路凶险,即便我知道他会成功,日后也不过是更为辛劳,不能伴我终老,更无法只与我一人相守余生,必然不是我所求。”
我真情流露,又很自然地直呼胤祺名讳,让他觉得我一心只为儿女情长。
“你们夫妻之情令人动容,你能预知我也信,恕我直言,可就如今来看,二废太子虽已成定局,五弟为储君的呼声却也并不高。”
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我反问:“四爷若是没有查到支持八爷的一半势力实际上是五爷的人,大概不会急着在废太子之前动手吧。”
他沉默不语,气氛徒然紧张,我说:“我既然当时没有跟任何人说出实情,日后也不会说,刺杀一事,我早就预料到了他不会有性命之忧,要是人为阻了这一步,也怕走势会变,没想到恰好因此还有了与四爷传话的机会。”
他条理清晰:“既然朝局不定,时有变化的可能,那太子有过复立,即便再废仍有复立可能,三哥、八弟、十四弟也不是没有成为储君的可能,虽然八弟因为上次的事这回未被晋亲王,皇阿玛却把力挺他为太子的马齐交予他处置了,大概是皇阿玛当初早有复立太子的心,才会打压八弟。”
他有心抛出题来试探我对朝局的看法,我便详细分析得让他觉得我可靠。
“皇上重亲情,三爷曾在敏妃丧百日中剃头而降贝勒,这次又是因为与太子交好才重新升回亲王,太子将二废,他也再得不了好处。况且他才学出众,武学却差了些,大清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储位之争胜算并不大。”想起昤初,我于心不忍,但此刻不能犹豫,我长舒口气:“至于八爷,确如您所说,上次打压全因他呼声甚高,他没做错什么,并未严惩,事后也有所补偿,可是依皇上最厌恶结党营私的性情,怕是心中已有所忌惮了。如今您已经知道拥覆八爷的人里有许多暗地里支持胤祺的,只要宜妃娘娘想亮出胤祺这枚暗棋,除掉八爷,只需让他继续重蹈覆辙即可。”
“弟妹对朝堂之事,似乎了解得比本王更透彻。”听不出情感的声音,让人莫名的心惊,难怪他近乎处于被孤立状态,八爷党的那些皇子,可比他亲和多了。
我苦笑:“我一介女子,苦心研究这趟浑水,了解它不过是为了能与喜欢的人一起全身而退,离开它。”
“想必弟妹心中已有计划。”
我定定看着他并不清晰的身影:“不错,我虽未置身其中,却知其中险恶。我能助四爷成功,也要向您讨个承诺。”
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保五弟周全?”
“对。”
“你已向我证明过你的预知能力,可拿我不清楚的消息诓骗利用……真相只有你知晓”他顿了顿,“可你费尽心思只为护五弟性命,本王怀疑你预知到的根本就是五弟没有机会成为储君,不为过吧?”
这么快就能看透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似乎我的所有掩饰都盖不住他的慧眼,轻易洞察一切,雍正果然是不容小觑。
这一句话足以让我如坠冰窟,可成败就在此一举,越是惊险时刻越是不能慌乱。
我轻叹:“四爷听完我的打算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愿闻其详。”
“相信您也猜到了,九爷原本是宜妃娘娘为了五爷而安插在八爷身边的,他和十四爷为救八爷不惜身藏□□的事您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的筹谋,我不能要求,他也不可能为了我舍弃额娘和弟弟不顾。好在他还未崭露锋芒,可这也是最后一次脱身的机会了,太子二废,就无法再按兵不动了。”我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会离开,作为送给您的把柄,可以压制胤祺无法再夺嫡,他们也再怪不得胤祺,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即便他们都不理解我不原谅我,能让胤祺过上他内心想过的日子,我就不会后悔。”
他不语,我说:“您的确可以质疑我所说的,也许未来本来就该是您成为储君,我故意编出这些来救五爷一命。可我不说您也清楚五爷现在的实力,确实是您最强的竞争对手,宫内宜妃娘娘不输德妃娘娘,为政不差,出征还有军功赫赫只怕您也难敌。我不会逼您,你若想赌一把也不是不行。”
“弟妹就这么了解五弟的心思?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亲情所累才去夺?”
“他如果不是真心喜欢我,也不会为了怕我有丝毫的危险而宁愿让我没孩子吧,我们真心相爱,我也自认为他不会骗我,他心软最是不愿看到父子之情兄弟之谊葬送于党争。况且近来贪污风气盛行,国库亏空,胤祺并非狠绝之人,为君也并不是什么幸事,我目光短浅只希望他多陪陪我,不愿他劳心费神。”
他含糊地恩了一声,我趁热打铁:“况且我也有私心,若是身处后宫,我并无儿女又不招宜妃娘娘喜欢,年华逝去却有更多年轻貌美之人入宫,就算他会一直护我,那他走了之后我只怕处境更难。他要是闲散王爷,就大不一样了。”
“本王答应你,你就一定肯信?”
确实,我现在所说的还能勉强骗他相信,到时候他当了皇帝不认账,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我信四爷是君子。”想了想,还是加了句:“但您若真反悔,我阻不了您,可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报复,您也不必派人除掉我,我虽测不了自己的生死,却有办法未雨绸缪设好局对付您。”
他依旧声音冷冷:“弟妹真性情,交流得很是痛快。”
我知道不明智,还是选择了威胁,我总觉得他就是那般刺激我就是为了试探我会不会报复,我却还是往那陷阱里跳了,他心里应该是生气了的,日后会使什么绊子我也根本不知道,至少应该不会轻举妄动要胤祺性命了。
我本来就是编的子虚乌有的事,吓出了一身冷汗,却还是在那个可怕人那里达成了目的,与那辆马车渐行渐远,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算着日子,那一日能在梦里见到潇潇,她显然没我这么乐观,苦着脸无奈盯着我:“办成了事,该为自己考虑了吧,今天跟他说的历史都是编的吗?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放心吧,虽然四爷确实难对付,可再艰难也过去了,你该为我高兴。”我笑答:“上次的事也多亏你,帮我查清了四爷女儿的资料,没有这些还真没办法让他相信我,泄露的这些也不算重要,只有每月十五胸闷发作而已,也没多大影响。”
她无奈,思索了一会,说道:“我查了一下,二废太子到雍正登基还有十年,我们换回来吧。”
“说起这个,险些忘了,潇潇,这一次请一定尊重我的决定,我不换。”
她急问:“为什么!你回现代不过一上午的时间,我对胤祺没有情感,在京城或是在江南都一样,左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对于你却是漫长的煎熬。”
我异常坚定:“这是我的决定,我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可这也算是我执意要为他选的路。虽然不能在他身边,我却想和他在同一个时空里,体验一样的痛苦,不然对他来说也太残忍,太不公平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