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卢涅夫和布拉科夫离去后,我独自一人躺在临时支起的行军床上,辗转反侧,思考自己冒着得罪最高统帅本人的风险,去力保刚认识不到一天的波涅杰林,是否有点太鲁莽了?
就在我出于极度忐忑之时,桌上的电话铃声终于响了起来。我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根据我对斯大林作息时间的了解,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来的人,除了他就不会再有别人了。
我拎着一双靴子,光着脚跑到了办公桌旁。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步路,但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将话筒贴在耳边,礼貌地说:“喂,这里是乌曼卫戍司令部,您是哪里?”
“是丽达吗?”听筒里传出了斯大林那熟悉的声音:“我是斯大林!”
“您好,斯大林同志。”虽然我知道他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主要是谈波涅杰林的事情,但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丽达,你现在真是胆大包天!”斯大林忽然提高了嗓门,用严厉的语气对我说:“明知道波涅杰林是被我点过名的叛徒,居然还会为他求情。你老实回答我,为什么要这样包庇他,是不是得了他的什么好处?”
他的语气虽然严厉,但显然没有暴跳如雷,让我的心里稍稍踏实一些。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要想说服他,虽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也并非不可能,关键取决于劝说的方式。如果像朱可夫那种硬对硬,只能起到反效果;只有华西列夫斯基所采用的那种避重就轻,用无关重要的小事先转移他的注意力,等到条件成熟再谈正事的方式,才能有效地说服他。
因此我停顿片刻后,便笑着回答说:“斯大林同志,我认识波涅杰林将军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彼此又没有什么深交,他能给我什么好处?”
“可你为什么要帮他说情呢?”对于我的这个回答,斯大林显然是不满意的,他反问道:“而且还要托贝利亚出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他进行过简单的交谈,发现他掌握着丰富的军事理论,而且还有一定的战斗经验。”为了不激怒斯大林,我没有立即提到波涅杰林那敏感的身份,而是故意说一些无关轻重的事情:“如今部队正需要这样的人,假如能让他指挥一支部队的话,我想……”
就在我准备把斯大林忽悠得晕头转向,再为波涅杰林求情时,却被他不耐烦地打断了:“行了,该说的话,贝利亚都对我说过了,你就不要再多此一举了。说说吧,你打算如何安置他,反正在目前的情况下,不能让他单独指挥一支部队。”
“对对对,斯大林同志,您说得对。”别说波涅杰林身上还背着叛徒的罪名,就算他身家清白,我也不可能让他单独指挥一支部队,毕竟他在战争的初期就被俘了,所掌握的战术,都是一些早就落伍的战术,如果贸贸然就让他去指挥部队,没准会再次被俘。不过他以前曾经担任过军区司令员,还是第28集团军司令员,如果在部队里给他安排的职务太低,好像也有点不合适,我在犹豫半晌后,小心翼翼地说:“我打算让他担任近卫第18军的副军长,不知道您的意下如何?”
“不行,这坚决不行。”我的话刚一出口,就遭到了斯大林的坚决反对。
在这种时候,我不敢和斯大林争辩,只能试探地问:“斯大林同志,我想听听您的意思,任命他一个什么职务呢?”
斯大林斟酌了片刻,随后说道:“从即将编入近卫第18军的战俘里,抽出六千人,组成一个新编师,师长由你原来的部下卢金上校担任,副师长由布科夫中校担任。至于波涅杰林嘛,就让他担任参谋长。”
“军衔呢,斯大林同志?”听到在近卫第18军里增加了一个新编师,还让我的两个部下来分别担任师长和副师长,而波涅杰林却成为了师参谋长,真是让我有点哭笑不得。职务倒是其次,不过斯大林没说到给波涅杰林什么军衔,所以我连忙追问了一句:“不知道您打算授予他什么军衔。”
“少校,就让他暂时先当个少校吧。”斯大林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听说波涅杰林被斯大林降为了少校,我不禁哑然失笑,因为在莫斯科保卫战的后期,我因为犯错,军衔也被斯大林从少将降为了少校,我和波涅杰林真是同病相怜啊。为了让斯大林对这支部队放心,我在片刻的思索后,又特意强调说:“斯大林同志,为了加强这支部队的领导,我建议您多给我们多派一些对祖国和人民无比忠诚的政工干部,充实到部队里去,使这支部队能达到军事过硬和政治过硬的标准。您看行吗?”
“这个没问题,我会给科涅夫打电话,让他给你安排人手。”我恰到好处的马屁,让斯大林很受用,所以他在挂电话之前,只是用平稳的语气说了一句:“丽达,这种事情仅此一次,明白吗?”
听到他不再追究波涅杰林的事,我心中悬在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连忙果断地回答道:“明白了,斯大林同志。”
挂断电话,我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连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将靴子套在了脚上,同时在思索该如何分配兵力的情况。
第二天一早,我正和卢涅夫、布拉科夫两人在办公室吃早餐时,阿富宁和布科夫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富宁向我敬礼后,请示道:“将军同志,我想问问什么时候能进行部队的改编?”
“阿富宁将军,改编的事情暂时不要着急,您先坐下吃点东西。”等阿富宁坐下后,我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布拉科夫问道:“你们的统计工作完成了吗?”
“是的,奥夏宁娜同志,经过我们连夜的努力,所有的统计工作已经完成。”布拉科夫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准备递给我,同时说道:“我本打算吃完饭再交给您的。”
我看到他手里那厚厚的文件袋,知道如果自己要仔细看的话,估计早餐就耽误,连忙吩咐他:“将军同志,你还是先简单地给我们介绍一下情况吧。”
布拉科夫点了点头,开始向我们介绍起他们的统计情况:“战俘营一共有被解救的战俘21547人,生病人数为了9386人,其中重病号2195人。除掉需要住院治疗的重病号外,能立即编入部队的人数为19352人。”
“阿富宁将军,统计数据您都听到了吧?”我等布拉科夫汇报完,又转头望着阿富宁问道:“不知道您打算如何分配这些战士呢?”
阿富宁早有准备,我的话刚说完,他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本子,翻了几页后对我说:“在经过几个月的战斗,我军所属各师的伤亡都很大。近卫空降兵第2和第3师,需要补充的兵员总数为九千人;而近卫空降兵第4师,需要补充三千到五千人。”
阿富宁的话刚说完,布拉科夫便插嘴说道:“将军同志,如果按照您刚才的说法,你们军里最多只需要一万二千人,不知道多余的兵员该如何处置呢?”
“这个…这个…”阿富宁可能没想到布拉科夫会忽然这么问,一时间张目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昨晚接到了最高统帅本人的电话,”我连忙出来为阿富宁打圆场:“他说准备在阿富宁将军的近卫第18军里,再增加一个六千人的新编师的编制。”
“增加一个新编师?”我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过了好一阵,阿富宁才小心地问道:“奥夏宁娜将军,不知道这个师里的领导班子,您打算怎么配置?”
“师长由近卫第六集团军步兵第375师师长卢金上校担任,副师长由我的警卫团副团长布科夫中校担任。而波涅杰林则担任该师的参谋长,军衔为少校。”
就在布拉科夫、阿富宁他们几人在努力地消化我所说的内容时,布科夫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我说:“司令员同志,您刚刚有个地方说错了,我是少校不是中校。”
我抬头望着有些局促不安的布科夫,笑着对他说:“布科夫同志,晋升你为中校军衔和任命为副师长,这都是最高统帅本人的意思。难道你打算拒绝吗?”
我的话一说完,阿富宁、布拉科夫他们三人便向布科夫投去了羡慕的目光,能得到斯大林的亲自任命,这是多么大的荣誉啊。布科夫的面孔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司令员同志,这都真的吗?真的是最高统帅本人对我的任命吗?”
“没错,中校同志。”我及时地用新的军衔称呼布科夫:“在新编师里,你要好好地干,千万不要辜负了最高统帅本人对你的信任。明白吗?”
“明白,”布科夫响亮地回答说:“我绝对不会辜负这种信任的。”
阿富宁等布科夫向我表完态以后,又接着问自己关心的事情:“奥夏宁娜将军,师领导有了,那下面的各级指挥员,又是根据什么标准来选拔呢?”
“将军同志,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见阿富宁对改编一事还有些茫然,我连忙给他出谋划策:“你可以从战俘中,挑选那些曾经当过营连级指挥员的战士,来担任排长或班长;团级干部当连长,师级干部担任营长或者团长。至于政工干部嘛,上级会给你们派一批过去的。”
编制和各级指挥员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后,阿富宁继续往下问道:“那么武器、服装和各种军用物资呢,我们又该从什么地方得到补充呢?”他深怕我不重视这个问题,还特意强调说,“要想一次性解决将近两万人的武器弹药和军用物资,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这个好办。”我想起科涅夫曾经向我提供,在舍佩托夫卡地区,还是数量繁多的军用仓库,完全能满足部队的需求,于是我让布拉科夫拿来一份地图,指着上面的舍佩托夫卡,对阿富宁说:“将军同志,待会儿我和科涅夫将军商量一下,把你们军调往舍佩托夫卡地区,在那里完成武器弹药和军用物资的补给,你看怎么样?”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听说我准备上科涅夫将他们调往舍佩托夫卡,阿富宁顿时两眼放光,仿佛那里有什么宝藏似的。他激动地说:“这样一来,别说我们军多了两万人,就算多了二十万人,也不用担心武器和物资不足了。”
“阿富宁将军,你这简直是白日做梦。”阿富宁的话刚说完,一直在旁边埋头吃东西的卢涅夫就调侃地说:“给你二十万人,你指挥的还是一个军吗?那起码都是两个集团军的规模了,要不,我和科涅夫元帅商议一下,让你当个方面军副司令员如何?”卢涅夫的话一说完,立即引起了大家的一片哄笑声。
我起身走到了办公桌前,拿起高频电话给科涅夫打去了电话。在接通以后,没等我说明自己的来意,他便抢先说:“丽达,我已接到了斯大林同志的电话,从方面军司令部给你抽调了六十名政工干部,去充实新编师的干部队伍。”
“元帅同志,”我耐心地等他说完后,才说明自己的来意,最后说道:“由于近卫第18军的部队,总人数已超过了四万,如果不事先进行协调,就直接开往舍佩托夫卡,我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你说得对,我要先和舍佩托夫卡方面通过气,让他们提前为你们准备好驻扎,以及所需的武器弹药和各种军用物资。”科涅夫非常爽快地说道:“另外,还要和铁路部门联系,让他们准备足够的车皮,将我们的部队都运送到舍佩托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