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琛!”楚月一惊, “我说不辞官,便是不辞官,我又没犯错, 凭什么就这么辞官, 我楚月行走江湖风浪见多了, 这么便叫我怵了, 不可能!”
“楚月!”贺琛的幽眸中死死压着风浪, “这里不是你的江湖,你知不知道皇帝只要想就有无数种办法杀了你,刘节已经死了, 你已经没有必要再跟朝廷有牵扯,马上辞官!”
“我不要!”楚月的瞪着眼睛, 自是一步不让。
贺琛抓在她肩头的手蓦地收紧, 然后微松, 闭了闭眼眸,道:“你不辞官, 是不是为了帮宋景暄?”
楚月别过头,“你不是也为了帮宋景灏,少了我你行事起来更方便。”
贺琛冷笑了一声,“宋景暄的母族势力尾大不掉,自己又功高震主, 早已遭皇帝厌弃, 你若是想帮他, 我劝你趁早收手。”
“对, 我就是想帮他, ”楚月直接承认,“我不想叫你养在后宅无所事事, 所以我不会辞官,既然我在官场,那我便会宋景暄的一方。”
“阿琛,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有能力插手皇位的皇子里头,宋景暄文德武功兼备,乃皇位的不二人选,宋景灏比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庸才,连宁王宋景彦都及不上。”
贺琛的眸底飞快划过一道暗光几不可见,道:“太子乃一国正统。”
楚月凉凉笑了一声,甩开贺琛抓在她肩膀上的手于他站在平等的形式上,“正统?当初先太子暴毙的时候,你便帮的宋景灏,他的正统也是你帮他坐上去的,为着北程江山国祚绵延国泰民安,你难道就看着宋景灏这个庸才继承皇位么?”
贺琛看着楚月,字字有理:“北程皇室向来先主张立嫡再立长,既然嫡系还有皇子自然要立嫡子才名正言顺。”
立嫡立长,名正言顺?
楚月的眸光一怔,像是不认识贺琛一般,她真的不能相信如此迂腐的话是从他这样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贺琛,我不会辞官的,你就算替我递了折子我也不会辞官的……”楚月一面说着,一面缓缓朝门口退去,“宋景灏还是宋景暄,我们各凭本事。”
说完,转身挑了帘子便往外而去。
“小楚!”翎白忙追了上去。
“阿……”贺琛动了一下,却止住了脚步,幽深的眸中阴郁之气倏然翻腾。
屋外的雨丝密集,楚月方出门便叫淋了一脸,忿忿地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继续朝前走去。
天色已经全黑了,廊下的灯火明亮,却透不过雨夜的黑暗。
“小楚。”翎白追上来,走到楚月身旁手上拿了把伞撑开,“你要去哪里?”
“回院子……”楚月冲口就想说回原来的楚家小院,想了想还是改口道:“去王掌柜的茶楼。”
短时间……反正她现在是不想看到贺琛的。
翎白应了一声,然后看着一脸冷然的楚月,低声道:“我觉得他说得挺对的,你却是应该辞官。”
“你!”楚月的脚步倏地一停,转头看向翎白,“小翎,你也想吵架?”
翎白随楚月停下脚步,将雨伞偏向楚月那边将她遮严实,道:“你以前就常说伴君如伴虎,皇帝这么危险,你应该离开他的,那个宣王爷不过是救了我们一回,你帮他的也不少了,你以前从来不为人卖命的。”
“那难道贺琛就对了!”楚月怒声反问,又突然想到翎白对朝中之事又不了解,何必朝他发火,深吸了口气悻悻熄火。
翎白看着楚月,不远处廊下的灯火映在他的侧脸上,淡淡道:“小楚,你以前总对我说别人家的事情咱不管的。”
“你!”楚月的喉头一梗,索性如以前一般刷上了无赖,反质问道:“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贺琛的人,如今怎么尽帮着他说话!”
闻言,翎白澄澈的眸底倏然一黯,垂下眸光,一语不发。
口头上的上风占了,楚月心中暗叹一口,拉着翎白往外走,“好了,走了!”
…………………………………………………………………………………………………………
春雨终停,连着几日不见的阳光终于冲破云层,淡淡暖暖地照射下来。
“小楚,你今日不去衙门吗?”
天光大亮的时候,翎白瞧着在雅室悠闲喝茶的楚月,不禁问道。
按平常,卯时天微微亮的时候,她就该去锦衣卫应卯了。
“去。”楚月喝了口茶悠悠道。
“什么时候去?官服惊澜已经替你取来了。”翎白问道。
楚月的眼皮抬了一下,听着翎白的话语间似乎有些紧张的味道,竟是想着她早些去衙门的意思,“下午再去,怎么着你希望我早些去衙门?”
“是。”却不想,翎白顿了一下竟真的应了。
楚月端茶的手一顿,“为何……”
翎白道:“我只是觉得,昨日是小楚你错了。”
什么!楚月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小翎!”
翎白的面色不变,又补充了一句,“但他也不对。”
楚月瞪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然后冷笑了一声道:“你倒是越来越实诚了。”
翎白闻言,面色微微变了变,垂眸不语。
楚月端了茶盏又喝了一口放下,起身道:“我在藕坊定了位置,要不要一起去?”
如今她身居要职,在藕坊定个好位置已是易如反掌。
“嗯。”翎白略愣了一下,点点头。
“媚玉呢?”楚月突然想到,这位死赖在云京没有离开意思的人物,“今儿个难得天好,叫她一同出去吧。”
翎白道:“听王掌柜说,她亲自盯着苍山行宫哪边儿,这些日子经常不在这里。”
“苍山行宫?”楚月的眉心不由得皱了下,“上回我不是叫张斯传过话不必查了么?”
反正刘节已死,便真是这南耀质子作祟,难道还能再翻出天来不成?
再者,按之前得到的消息,这南耀质子的双腿似乎不利于行多年,一个从襁褓就在北程的质子,又残废了,连下人都能随意欺负的了,就算存了不安分的心思又怎样?
这样想着,楚月马上唤了王掌柜进来,道:“叫人传话过去,让她马上把人撤回来,这苍山行宫之事以后谁都不许再查,特别是媚玉,叫她马上回来!”
媚玉多年人在南耀宁京,又对南耀贵族之事多有了解,这样的背景,叫她同那质子交流多了,总归有隐患。
“是。”王掌柜点头,却又不禁多看了楚月一眼,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听着含了些什么?
“翎白我们走吧。”
吩咐完了,楚月看了看时辰不早了,便带着翎白往藕坊而去。
春寒料峭,一阵冷风袭来拂落枝头的叶子,零零落落。
“咳咳咳……”
方出茶楼的大门,楚月便觉胸口一寒,不由得一阵咳嗽。
翎白的眉头蹙起,“小楚,你这风寒也有些时日了,叫大夫看看吧?”
“嗯。”楚月应了一声,“待会儿回来的时候去抓副药吧。”
说着,便往前走去。
“小……”翎白的眼中划过不赞同,却看着楚月离去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往前走去。
…………………………………………………………………………
水波荡漾,柳树抽新芽,虽未至夏日粉荷成霞的景色,但只要的是有日头的日子里这满湖荡漾的湖水总归是一道怡人风景。
上了藕坊,楚月并未直接到自己的包厢,而是带了翎白到了船尾上。
“小翎,听说南耀的宁京有个碧湖,遍植荷花,每到夏日坐小舟分荷而过,如置画中。”
“嗯。”翎白点了点头,不知楚月为何说起这个。
碧水连天,水波柔软,楚月眯着眼迎着阳光看向远处的景色,然后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除非她同贺琛一道弃了官职,或者离开贺琛,否则终此一生,她是没有机会往南耀去了,但她却不想永远被束缚在云京。
船身微晃,已是起锚,缓缓向湖心驶去。
瞧着远处隐隐已是绿了的那一处连天荷叶,楚月不由得想起当初她就是在这儿误推贺琛下水的事情,当初她还抱着邻里和睦的心,可就这么一推,她是再不奢望了,若是当时身上的银子足够,她便直接搬走了。
想起当初贺琛的模样,楚月不由得勾起唇角,却又是心下一沉。
若是当初他能搬走,便不会再与贺琛有多纠缠,便没有现在的关系,也不会为了立场的问题而大吵一架。
虽说她是为了宋景暄吵的,却也不全是。
来京之前她便对这些个天之骄子做过了解,但当时若非知晓了宋景暄是当年函州驿站救过她的人,她也不是非投靠宋景暄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