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以为, 我们要如何?”想到前些日子楚月绷着脸捏碎一个杯子在衙门里憋了半日损招的的场景,白娄不由得抬眼偷瞟楚月。
“要如何?如何什么?”楚月的眉梢挑了挑,甚是轻松。
白娄觑着楚月迟疑道:“那个眉娇, 还有宁王那里要不要趁机……”
“不必。”楚月觉着自己如今的心情舒爽急了, “随他们去, 反正太子刚在张佶的案子上失了手, 正憋着火呢, 自然会好好替皇上查清楚眉娇的案子,不必咱们替他操心。”
“是。”白娄应声,也就是说他们不用再凸着眼睛往宁王府盯了, 起码可以半睁着眼。
“好了惊澜。”楚月将盖在腿上的薄毯子一撂,起身道:“本官今儿个午膳只用了一半, 这会儿有些饿了, 咱们到外面去用些。”
讨厌的事情有人解决了, 楚月只觉着身心舒畅,太子斗宁王, 不管谁赢了都是宣王赢了,真是在局里太久,还都没有好好坐山观虎斗过,这回总算是叫她遇上了,只是那个眉娇和宋景彦……
楚月想到那日在苍山溪边所见, 不由得眸光微黯。
“大人, 换便服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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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天长, 夜色初露, 楚月翻过围墙从长廊上穿过到蟾光楼的时候, 贺府里的灯已是都上了。
“阿琛,摆饭吧, 我饿了。”
见着蟾光楼中的灯火明亮,楚月便知贺琛在屋里,抬了抬手示意小厮从厨房传膳,进屋的时候,刚巧见着贺琛将一份密信塞回信封交到新荣手里。
楚月的眸光自那信上微顿了一下,新荣已飞快收进了袖中。
“下去吧。”贺琛淡淡吩咐。
“是。”新荣往外退去,经过楚月身旁的时候低头行了个礼,便出了屋子。
贺琛抬眼看向楚月,笑容优雅和煦,“今日如何这般高兴,听说下午都不在衙门到明月湖游了半日的湖?”
“是啊。”楚月到桌边坐下,丝毫不掩饰面上的轻松闲适,“隔岸观火,自是逍遥。”
“呵。”贺琛轻笑了一声,道:“你这回,倒不想问些什么?”
“不想。”楚月倒了杯茶,扭头的时候见着摆饭的小厮已端着漆盒上来,霎时间诱人的菜香蔓延屋中,楚月就近夹了一个肉丸子放入口中,道:“东宫有你这个心腹在,本官可放心的很,再说,皇上这回可没点我从旁协助。”
这回的案子一点都没有牵涉到她,又是太子同宁王之争,她可是落得清闲,就看贺琛这回怎么发挥了。
贺琛的唇角勾了勾,抬手倒了杯酒,没有说什么。
吃了几口,楚月抬头问道:“皇帝这回是什么意思?这眉娇可是宁王府上的人,他就一点不顾及宁王的脸面了?”
贺琛浅酌一杯,悠悠道:“你不是说不想知道。”
楚月道:“我不是不想管这事儿,但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自当与圣上同忧,怎么能一点不知道。”
贺琛抬眼看了楚月一眼,倒也不卖甚关子,道:“事情都已经揭出来了,岂是能捂得住的,皇帝如今的意思,自然是想要给沈贵人雪冤了。”
楚月的眉心微皱:“可眉娇是宁王的近侍,她之所以会动手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若定她的罪,岂不是牵连宁王?”
“指使?”贺琛的唇角冷冷勾了勾,“你怎知眉娇身后一定有人指使?”
“你……”楚月的眉心皱起,然后眸光一动,“你是说皇帝打算将一切算在眉娇头上。”
贺琛斟酒浅酌,不置可否。
楚月细细看着他的表情,一字一句道:“那也就是说,可能最快不过今晚,或者明天,诏狱里就会多一条人命?”
假装畏罪自杀,这种把戏自楚月进锦衣卫那天起便听得不止一回,事关宁王,皇帝若想以最快的速度掩盖下这桩丑闻,最好的办法便是除掉始作俑者,死无对证,平息一切。
可……
“宁王,怎么说?”
苍山后溪,琴声婉转,那掩在琴声与眉眼间的情意,哪里就是能掩饰得住的。
贺琛淡淡反问道:“阿月觉着,宁王应当如何说?”
楚月的眸底光芒一动,“我……”
皇位还是美人,这种选择在皇子身上似乎很简单,何况还是皇帝属意的皇子。
“宫门落锁之前,宁王刚从宫里出来。”贺琛低眉晃了晃杯中的琼酿。
楚月的眉梢挑起,“你是说宁王为眉娇求情了!”
贺琛笑了笑,“看来阿月对这些秘事到也清楚,怎不见你之前对我提起?”
楚月撇了撇嘴,心中暗自思忖,低头夹菜,“你会有不知道的事情吗?”
宁王竟然真为眉娇求情了,看来这回宫里又要热闹了,只是……楚月不知为何,觉着心中总有些不安的感觉。
“宁王求情,那眉娇,可活得过今晚?”楚月问道。
贺琛抬眸斜斜睨了一眼,道:“你要不要在府里等信儿?”
楚月翻了个白眼,“不用……”
她同宋景彦眉娇又不熟,哪里就犯得着为他们忧心忡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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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近侍谋杀宫嫔,不过一夜的功夫,此事便已传的京中大街小巷人尽皆知,走在路上碰见熟人总能偷偷地议论两句,霎时间各种版本的传闻肆意流传,最严重以是说到了宁王意图谋反上去了。
至于那关在诏狱中的眉娇,倒是没有被“畏罪自杀”,依旧好好得活在那里,当然,此事楚月并不打算插手,是以眉娇是死是活,是怎么活下来的,楚月一律不关心,只知道,皇帝那里关于秋后处决或者斩立决,或者凌迟之类的种种判决尚未下来。
“小翎,多吃点,我觉着你最近瘦了不少,张斯去帮媚玉没照看你吃饭,你不会天天都饿着吧?”
鼎翠楼中,楚月夹起一只大鸡腿放入翎白的碗中,“这是你最爱吃的。”
“谢谢。”翎白的唇角勾起,却是对那油腻腻的鸡腿没什么兴趣。
楚月自然瞧在眼中,道:“张斯之前说你似乎一直吃得很少很随意,小翎,你是不是一个人吃饭寂寞,不如和我们一起来吃吧。”
我们……
翎白的眸光飞快地颤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只不过是我懒得做而起,小楚你不必担心。”
“真的?”楚月仔细瞧着翎白的神色,却瞧不出什么来,“你不如还是住到贺府里来吧,那个阿昌,已是同之前不同,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你还记得从咱们上回出京之前吗?那几回见着他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如今这进进出出看着,竟比惊澜还沉默寡言,傻了一般。”
翎白的眸底流光划过,却垂眸掩盖下,再抬起已是无波无澜,“小楚你已经住到贺府,若我也过去,咱们的院子里便空无一人,张斯说若是院子了没人,让有心人一探必要出事。”
“让暗堂的人住着不就行了,小翎,”楚月抬手抓住翎白的手,“你是不是有……”有事瞒着我。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阻断了楚月的将要出口的话,楚月的眉心微皱,想着也许是小二,道:“进来。”
“吱呀。”
门叫轻轻推开,一个窈窕的身影步入屋内。
“楚大人。”
楚月的眸光微滞,“王妃?”
瞧着那一身男装的方梦蝉,楚月略顿了一下,然后起身拱手道:“下官楚月,参见……”
“楚大人!”方梦蝉关门上前,阻了楚月的行礼。
“王妃驾临,可有何吩咐?”既方梦蝉不受,楚月自也不会强行行礼,施施然坐回椅子上。
“楚大人……”方梦蝉抬眼瞧瞧楚月身边的翎白,竟是屏退左右的意思。
楚月的眉梢挑了挑,自然没有配合的意思,摆弄着手边的茶盏,道:“王妃有话不妨直说。”
方梦蝉看了看翎白,又看了看楚月,贝齿轻咬下唇,眸中的光芒闪了闪,然后道:“楚大人,我知道你是个女人。”
“咔。”
杯盖请触杯沿的声音,楚月的手一顿。
“上回你昏倒王爷把你带回王府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方梦蝉继续道。
“所以?”楚月抬眸淡淡反问。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方梦蝉郑重道。
“帮忙?”楚月凉凉笑了一声,“王妃说笑了,下官人微言轻,哪里能帮得上王妃的忙。”
帮忙,威胁还差不多吧!真以为是宋景暄的老婆她就不敢动手?
方梦蝉并不理会楚月唇边的嘲弄,道:“我想楚大人放了眉娇。”
“呵。”
闻言,楚月的神色一顿,抬眼看向方梦蝉,然后直接冷笑出声,“王妃是在同下官开玩笑吗?眉娇谋害沈贵人,乃皇上亲自下旨收监,楚月区区锦衣卫副指挥使,岂敢私放朝廷钦犯?莫不是王妃以为知道楚月的秘密就能威胁与我?”
楚月的唇角浅浅勾起,有一种不屑的讥诮与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