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楚月的心中一跳, 沈贵人是宋景暄派人谋杀的,那眉娇……
楚月倏然想起当日她到池边的时候沈贵人已经在水里了,所以说眉娇当时出手, 其实是在帮宋景暄善后?
“眉娇她……并非授意于本王, 也非授意于母妃。”宋景暄继续道。
并非宋景暄与郑贵妃指使, 也就是说眉娇是自愿的喽?
她一直以为眉娇当日是特意假扮宫婢谋杀沈贵人, 然而眉娇既为宁王近卫又武功高强, 就如宋景暄手底下的亲信会潜进宫内和郑贵妃传递消息,眉娇也定经常往宫里宫外替德妃传递宁王的消息,或许当初眉娇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 只是偶然,或者是她看见或知道了什么, 所以特意跟去善后的……
特意跟随、自愿……
想到如今都没有半点案子与宋景暄郑贵妃有关的消息流传出来, 是不是可以说, 眉娇其实是宣王一党的人?
心中心思电转,楚月沉声道:“诏狱的确有我的人, 但是不多,主要都是贺琛的人,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精锐,平日里就对诏狱严密监控,如今更是不用说。如张佶之案一般, 短时间保住一条性命可以, 想要越狱, 难如登天。”
“若非要如今做, 有几成把握?”
楚月道:“一成都没有, 仔细筹谋,或有三成, 但代价必定是巨大的,容下官说一句,既眉娇姑娘到如今都不曾透露,皇上也没有深究的意思,王爷何必费这般力气,前头自有宁王求情。”
每一颗棋子,都要有被利用完最后一点残渣的觉悟,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么便已是死了。
“眉娇与本王在幼时,曾有共患难之情。”
“下官知道了,”楚月拱手道:“王爷且给下官一日时间,但……也请王爷三思。”
江湖之人最重义字,虽不适用于朝堂,但有这么一个理由在,总是叫楚月无法拒绝。
宋景暄看着楚月,冷峻的面容上是信赖和嘱托,“要尽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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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深,楚月回到贺府的时候已快过酉时,进门的时候,正巧看见贺琛的马车在贺府门前停下,忙从楚家小院翻墙进去,先贺琛一步到了蟾光楼。
“阿琛,回来了?”
听着门口贺琛进门前小厮问安的响动时,楚月以好整以暇地倒了茶,坐在了桌边。
“嗯。”贺琛走进门,叫新荣阿昌服侍着换了官服,只着一件单衣做到楚月身旁,到了杯茶,悠悠道:
“他们说你刚回来,前些日子你还时不时地喊累,今儿个怎在外头待到这么晚才回来?”
楚月的心间微微一跳,面上却是不改,笑道:“在衙门用的晚膳,吃完了没事便同惊澜在街上逛了一圈,方才回来的时候又同翎白聊了一会儿,是以晚了,如何,贺大人,本官的这一番供词你可满意?”
同宋景暄的会面,或者说关于她帮宋景暄做事的任何动静,楚月都是能避则避开贺琛的耳目,如今日这档子事情,更是不能同贺琛说。
贺琛的眼皮抬了一下,杯盏放在鼻下轻嗅了口,道:“我不过随口一问,看你说的,像是怕我查着你一般,平白生出一种欲盖弥彰的意思。”
“你难道不想查着我吗?”楚月拖着腮,唇边淡淡的笑容依旧,将些微的紧张死死压制,戏谑般的反问。
“确是想着,”贺琛轻吹了一口茶汤面上的茶叶,“那也是怕你一个不留神,误入歧途。”
“是吗?”楚月笑道,“本官倒觉着本官走的向来是康庄大道。”
贺琛嘬了一口茶水,凉凉道:“那些走进死路的蠢物刚开始都是这么想的。”
你够了……
楚月唇边的笑容垮得微变了一下形,然后道:“我问你件事呗,你可知道那个眉娇好端端的为何要杀沈贵人?”
贺琛将茶盏放下,习惯性伸手将楚月拉过来抱在膝上,修长的手指在楚月的胸口点了点,“你问这作甚,心思又活动了?”
楚月寻由道:“我只是想德妃在宫中‘心性平和’了这么多年,如何突然就非要了沈贵人的命不可?”
德妃乃宁王生母皇贵妃的亲妹妹,在皇贵妃死后叫皇帝弄进的宫,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宁王亦从小在她身边养大,是以这德妃便是宁王在后宫中最大的助力,只是身份不如皇后的尊贵,在宫中的权柄也不如郑贵妃协理六宫,瞧着倒是温良恭俭。
贺琛放下楚月束起的发丝,悠悠道:“你可知那个沈贵人长得像谁?”
“谁?”
“皇贵妃,宁王的生母。”
宁王的生母?楚月愣了一下。
“而这宫中最恨皇贵妃的是谁?”贺琛又道,幽深的眸中诡谲的幽光闪烁,“自然是皇后和郑贵妃。”
沈贵人盛宠,又是端着一种清高的模样,见着皇后郑贵妃也没有什么敬意,隐隐竟也有些当初庄嫔跋扈的模样,若又像郑贵妃的仇人,自当是叫郑贵妃欲处之而后快。
“那同德妃有什么关系……”
为掩饰同宋景暄见过面的事情,楚月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沈贵人原籍元州,就在雷州的边儿上,你说那般偏僻位置里的女子,如何会到的那玉虚观中,又如何进宫?”
原籍元州?之前查的消息还说是京中贬谪官吏之女,果然那身份是伪造的!
“是德妃?”楚月问。
皇后正位中宫虽无宠却不可动摇,郑贵妃根基深厚,这么多年固宠不衰,新人再多都掩不过去,只有德妃,皇帝当年有意扶她上位,却因无子始终只有妃位,地位倒是牢靠,只是终究不敌皇后郑贵妃,所以只能推自己人上位来分宠,将来好替宁王做打算。
贺琛不语,却是默认,淡淡地投出一颗轰天雷,“你说郑贵妃岂会允许当年她费尽心力才除掉的眼中钉如今又有一个活生生、又美貌的替身待在她的眼前。”
“你是说……”楚月倏然一惊。
皇贵妃竟然是死于郑贵妃之手,所以难怪郑贵妃会派人安插在宁王身边,宁王从来都得皇帝的欢喜,自然要时刻监视。
按下心中的惊异,楚月靠在贺琛的怀中,垂眸缓缓道:“沈贵人是死在郑贵妃的手上,那么那个眉娇是郑贵妃的人了?”
宫廷辛秘他竟如此清楚,难道就凭着比她多在京城待的那几年,还是凭着太子的消息,反正她的枕边人真是叫她一点都小觑不了去。
她知道的他知道,她不知道的他也知道,这回若要救那个眉娇,恐怕真是比想象的还要难。
贺琛的声音幽凉,有一种叫人心中升起冷意的阴寒,“然也,那眉娇本是充入内廷的罪臣家眷,不过是郑贵妃宫中一个不起眼的杂役宫婢罢了,也不知怎的叫郑贵妃瞧上了眼,指派在的宣王身边两年,然后就没了踪迹,结果却由宁侯府送到了德妃身边成了亲信,又派在了宁王身边,你说这中间的缘由是为何?”
楚月道:“如今眉娇被指谋害沈贵人入狱,这郑贵妃的棋子岂不是毁了?而皇上如今不欲彻查此事,你们岂不是也竹篮打水一场空?”
“呵。”贺琛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阿月,若你是郑贵妃,你如今该如何让这棋子物尽其用?”
若她是?
眉娇乃安插在宁王身边的细作,可以传递消息,也可以……构陷!
楚月心头倏然一惊,“郑贵妃想让眉娇指认德妃主使!”
沈贵人是德妃的人,而眉娇杀了沈贵人又回头指认德妃,只叫德妃百口莫辩,至始至终始终都是郑贵妃与德妃在斗,东宫不过给了点火星子罢了。
“好一招借刀杀人!”楚月冷笑一声。
可笑她还想着坐山观虎斗,岂不知自己竟就身在局中。
“阿月,”贺琛的指尖绕起楚月的青丝,“这会儿,你可是将什么消息都套了去了……”
“套?”楚月沉沉的眸光一闪,唇边扬起一抹笑意,“不是贺大人自愿告诉下官的吗?”
“本官素来觉着,这世上没有白白得来的东西……”贺琛的指尖缓缓朝楚月的领口划去,“这个女细作,也该……”
“贺大人,”楚月一下弹开贺琛的手指,旋身从他怀中起身,笑容在明亮烛光下似乎闪着光,“若是女细作,要的可不止这些,您不若拿些重要的机密来换,否则,还是歇着吧。”
贺琛幽沉的眸光直直得看着楚月,带着一种幽诡的蛊惑,“说好的府中不谈公事,我们……”
楚月唇边的笑意随着的贺琛的声音愈发明媚妖娆到极致,然后垮下来淡淡道:“热水我已叫人备好,贺大人您沐浴更衣完了就安寝吧,明儿个还要大朝。”
同自己最亲密的人暗中较劲,真心不是一件痛快的事情,特别是在她还不能掌握全局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