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过来

近日,秘阁得到消息:袁昊薨逝,太子宁令哥继任西夏皇位。寻常人等怕是不清楚个中因果,但七斋知道,这一定是米禽牧北的手笔。

他真的弑君夺权了。

说来奇怪,西夏不管发生多大的事,对大宋都无关紧要,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宁令哥上位对大宋更有益处。素来传闻宁令哥志国用兵之道未及其父百一,夏衰落了,宋自然欣欣向荣,况且,西夏最近动荡不安,朝堂不稳,这对大宋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喘息机会。

然而,自从知道米禽牧北在西夏干得那档子破事后,赵简总觉得心中抑郁,隐隐不安。这种不安的预兆,在几天后,就得到了解释。

所有人都已经宁令哥刚坐上皇帝的位置,米禽牧北为了巩固其帝位一定抽不开身,却没想到,王毅支突然收到暗探的消息,称米禽牧北带兵朝大宋过来了。

果然,这个人的心思,真是一如既往的与众不同。

对付米禽牧北,本是王毅支指派给元仲辛等人的任务,但是此事事关重大,上头的人尚未弄明白米禽牧北的打算,是断不可能让一群少年去冒险的。然而王毅支却认为,米禽牧北目的不明,正好由七斋试试水,去探探路。为此,王毅支特地向枢密院申请了一支禁军,交给赵简等人全权指挥。

东郊密林,将军狭路相逢,米禽牧北远远的就看见前方射来一支箭弩,顿时有些惊慌,他本想着避开,却又回过神想在情敌和赵简面前耍个帅示威,赶忙徒手相迎,却不料这大宋的弓弩果真比西夏的厉害许多,他虽接下弩箭,右手掌心却也被箭头割伤,流血不止,刺痛不已,米禽牧北不由得慌忙摆手。

来人越发的近了,虽是众人同行,米禽牧北眼里却只注意到赵简一人。想也知道这份别出心裁的“礼物”是谁的手笔了。

距离几十尺之遥,元仲辛长“吁”一声,示意众人停下。米禽牧北委屈巴巴的看着赵简,先行开口,调侃道:“娘子,这么久没见,你对自家夫君的态度怎么还是这般耐人寻味。”

米禽牧北想得没错,那支弩,是赵简发的,她知道他能轻松应对,却想不明白为何他要徒手接箭。赵简白了一眼米禽牧北,睥睨道:“你不是没事吗,卖什么乖。”

“谁说没事?我手掌都流血了。”米禽牧北有些憋屈,像个孩童一般急着撒泼,向赵简摊开掌心,示意道。

赵简原先单知道米禽牧北小他一岁,却未曾发现他居然这般幼稚。赵简心中无奈,只觉得这西夏大将军此时的行为属实有些丢人,她微微扶额,赌气道:“刚刚这一箭怎么不干脆射死你算了。”

米禽牧北听闻此言,更是不快,轻哼道:“娘子,你这话可好伤人啊,我这心都让你扎穿了。”

元仲辛到底与赵简有过一段曾经,二人这般揶揄调侃总让他心底有些不快,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废话少说,你来大宋干什么?宁令哥那边用不上你了?”赵简质问着,突然发现异事,她歪着头,审视对方行军,心中恍然大悟,笑道,“你今日所带军队手背虽有夏军刺字,兵服着装却不太像夏人。让我猜猜,他们,不是你的右厢军吧。”

米禽牧北赞赏道:“娘子果然聪慧,我甘拜下风。这支军队,是我问云安要回来的。”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赵简恍然大悟。她之前就很奇怪,为何米禽牧北会在大战之前选择帮助云安,成,也是多此一举,败,便是得不偿失。他在西夏的势力早已达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也没必要费此兵力。原来,他派遣给云安军队不过是为了不动声色的隐藏起自己的部分实力。

“你到底干嘛来了?”元仲辛没好气道。

“当然是来接我娘子回家啊。”米禽牧北笑盈盈的看着赵简,一脸讨好。

韦衙内有些气急,冲米禽牧北吼了一句:“谁是你娘子?”却被他冷冷的回瞪了一眼,衙内只得紧抿双唇,讪讪的躲到薛印后面。

赵简有些不悦,坚决否定道:“若真是为了将我带回西夏,更忌讳大张旗鼓,你还敢明目张胆的带着军队出行。说,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米禽牧北漫不经心的摸了摸胯下马匹,理直气壮道:“娘子,现在辽主想杀我,宋皇也想杀我,就连宁令哥都盯着我,我当然要想办法自保。”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若是有损大宋利益,七斋定不会饶你。”王宽依旧冷着脸,警告道。

“我说了,我真的是来接赵简回去的,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米禽牧北看着像防狼一样防着自己的七斋众人,有些哭笑不得。

赵简并不理会他,只犹疑的瞥了一眼米禽牧北,继而轻蔑的别过脸去。

虽吃了闭门羹,米禽牧北却不也恼怒。他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含情脉脉的看向赵简,轻轻伸出未染血的左手,娓娓开口邀约:“娘子,到为夫这来。”

赵简不自觉提高了警惕,冷声回应:“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米禽牧北收回尴尬的左手,握住缰绳,重重的叹了口气,似乎早就知道赵简会作此回应,继续威胁道:“看来我娘子回了大宋还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怎么,万盛格的命不要了?”

听到“万盛格”三个字,赵简不由得心头一惊。十几天前,红鸾狼狈的带着赵王爷的解药回到上京城,称万盛格被米禽牧北扣住了,赵简本打算寻着机会回西夏想办法救出他,却没想到米禽牧北居然自己来了大宋。

然而,赵简却笃定道:“你不会杀他的。”

“哦?你这么了解我?”米禽牧北饶有趣味道。

赵简从容解释,却万分坚定:“在牢城营的时候,带头的胖囚犯可以为了救你舍身取义,我大宋都尉秦无涯也可以为了保你自尽而亡。你身上一定有种特殊的人格魅力,能让人对你忠心耿耿,所以,我相信你不会为了个人感情随意残害下属。”

米禽牧北有些惊喜与惊愕,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受宠若惊”四个大字。赵简曾说过,他是好人,却不料有一日,赵简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却依然能够这般看待于他。米禽牧北虽是心中汹涌,却不想让旁人察觉,只强掩情绪,嬉皮笑脸道:“这算夸奖吗?”

“随你怎么认为。”赵简别过脸,无奈甩话。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数三声,”米禽牧北又一次伸手牵引道,“三,二……”

不论米禽牧北做何行为,赵简只冷冷的以侧脸相迎,并不看他,也不打算就此妥协。米禽牧北见状,却不死心的再一次催促道:“娘子,过来。”

“再敢调戏斋长我就杀了你。”薛印亮出双刀,气势汹汹,被元仲辛阻止。他们不是不想对付米禽牧北,皆因他毕竟是西夏将军,目前也并未做出任何僭越行为,若是无缘无故与其争执,怕是正中米禽牧北的下怀。

双方就这般对峙许久,一阵沉默过后,米禽牧北似乎是打算放弃了,妥协道:“好吧,既然娘子不愿意跟我回西夏,那我就待在大宋吧。”处理躲在大宋的没藏宝厉,这才是他此行真正目的之一。另外,米禽牧北心中已经决定了,他上书大宋皇帝赐婚。

“你说什么?你要留在大宋?”元仲辛惊呼。

米禽牧北看着这个曾经的情敌,一联想到他与赵简之间可能发生过的事,只觉得心中又酸又气,没好气的回呛道:“怎么,不行嘛?元公子几时沦为大宋的看门犬了?”

闻言,赵简怒视着米禽牧北,教训道:“你要留在大宋,官家同意我们没有意见。但,你若是再这般出言不逊,我现在就取你性命。”

“切,不说就不说。”米禽牧北又一次因为七斋挨了赵简的批评,他暗自嘀咕了几声,更觉得妒火中烧,恨不得此时此刻便灭了七斋众人以泄心中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