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简活了十九年,作为一个未出阁的丫头,对诸如青楼这类风月场所,因任务要求,已是熟门熟路;米禽牧北年方十八,素有“少年将军”的美称,却是个受人撩拨便尴尬不已的纯情公子。
生香坊大门前,米禽牧北迟疑着,面色苦闷。让他打仗,他无往不利,让他在朝堂对峙,他亦可妙语连珠,只是若让米禽牧北进青楼,还真是有点难为人了。
赵简发觉米禽牧北的困窘,忍不住嗤笑,幸灾乐祸的催促道:“赶紧进去吧,今天你逃不掉的。”
“我还是算了……”米禽牧北没底气的嘟囔了一句,转身欲远离此地,却被赵简手中紧握的宝剑横拦,他只得无奈认栽。哪有姑娘急着把自己未来的夫君送到青楼里的?
若不是因为赵简先前围剿过生香坊,容易被认出来,今日之事她便自己上了。为彻查没藏宝厉一事,赵简不得不与米禽牧北同进同退。这次任务,赵简是瞒着秘阁的,说到底,还是因为不信任王毅支。王宽元仲辛不在,赵简便也自作主张冲动了一回,并向小景通气:若是她与米禽牧北三日之后还未从生香坊平安归来,便将此事通知七斋其余人。
见米禽牧北扭扭捏捏的,赵简忍不住嘲笑一句:“你就是个弟弟。”
说罢,也不给米禽牧北留退路,连哄带拉终于将他送进了生香坊的大门,而赵简自己也并不闲着。米禽牧北在明处与人周旋,她在暗处混进楼内,调查这生香坊私下之事。
一进门,扑鼻而来的一股脂粉味呛得米禽牧北情不自禁的皱眉。访内歌舞升平,别有一番天地。院中更设阁台,一赤伶戏子博得众彩,演到动情之处台下观众心生悲凉掩面哭泣,让米禽牧北觉得有几分滑稽。看这样子,似乎也与普通的戏院无甚区别。
精彩的在后边。米禽牧北扫视一圈,在角落一个正在打算盘的胖伙计处停下目光。他缓步上前,那胖伙计轻浮抬眸,瞥了一眼米禽牧北,继而又垂眸,手指飞快的拨弄着算盘,漫不经心的敷衍了一句:“看戏还是听书?看戏在一楼,听书在二楼。”
虽被人冷眼以待,米禽牧北却不愠怒,他早已见惯了这种情景,只自然的从摆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摆在胖伙计面前。那伙计被金子吸引了目光,来这生香坊的客人非富即贵,但出手如此阔绰的倒真是少见的很。那胖伙计一改常态,笑得万分油腻,那双肉手顺其自然的包裹住算盘前的黄金,藏进怀里,谄媚道:“客官有何吩咐?”
米禽牧北亮出一块玉牌子,摆在桌上,平静道:“我要去三楼。”
胖伙计拿起玉牌,细细端详了一番,继而面色大变,颤颤巍巍的朝米禽牧北赔罪道:“原来是上京城丁大人家的二公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公子,望公子恕罪。”说罢,从怀中掏出那块金子,唯唯诺诺的推至米禽牧北面前。
“无妨,”米禽牧北斜睥了一眼,只觉得有些恶心,“带我去三楼。”
见米禽牧北没有收回金子的打算,那胖伙计面露笑容,皱纹一道道展开,宛若遭了石子的湖面,麻利的将黄金收于怀中,连忙应承了几句“是是是”。有人带路还真是顺风顺水,一楼二楼衔接出无甚稀奇,这二楼到三楼的入口去却隐秘万分,那胖子带着米禽牧北兜了好几个圈子,转了十余个弯,走得越远,人便越少,这光也就越暗,米禽牧北突然有些担心赵简。顷之,才算真正到了三楼。米禽牧北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生香坊,放眼望去,绫罗缠绕,灯影暧昧,下棋饮酒,博弈舞剑……种种欢娱令人目不暇接,更有甚者,竟当众脱衣,龙阳为好,磨镜相亲,让米禽牧北有些紧张了起来。这三楼的格局可远比一楼二楼相加还要大出几分。
“公子,这便是三楼了。”那胖伙计停下脚步,弓着腰,做出一个请姿。米禽牧北抬头,才发现自己头顶上挂着一块匾额:生香坊。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别有洞天啊。米禽牧北笑了笑,朝那伙计侧身递了一叠银票。伙计喜笑颜开,忙着接手,不停的念叨着:“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那伙计接了赏钱便退了下去,米禽牧北独自一人转悠着,分析着现场情况。从服饰看来,这场内的男女大都非富即贵,官宦之家出身不在少数。
就在米禽牧北四下查看之时,一女子媚眼如丝,风情万种,身着齐胸襦裙,外披一件薄纱广袖,手举酒壶,扭着纤纤细腰含笑走来。米禽牧北停在原地,眼神迷离,似乎在等待着好戏开场。那女子至他面前,玉手扶持,欲图贴近米禽牧北的胸膛,口若含珠,轻言细语,暧昧道:“哥哥,愿不愿意陪人家玩玩?”
米禽牧北不愿被其触碰,面带抗拒的后退了几步,那女子见状,似乎觉得扰了兴致,带着被拒绝的愠怒,若有所思道:“看来不应该叫哥哥啊。怎么样弟弟,要不要姐姐我带你体验体验这人间最美的滋味啊?”
米禽牧北长舒一口气,气场阴冷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如炬,盯着面前女子,嘲讽一笑,故作纳闷皱眉,道:“凭你也配自称姐姐?”
那女子闻言,笑了。有意思,生得好看又这么有意思的男人还真是越来越少见了。她身体里某些欲图征服这个男人的欲望正被挑起。“喝一杯?”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壶,示意。
“好。”米禽牧北沉思了片刻,回应道。他对楼内局势不明,贸然搜查只会引来怀疑,何不想办法从面前这个女子口中套出点什么呢?
那女子将米禽牧北带至一局空置的棋盘面前,率先坐下,轻解纱衣,半露香肩,似乎有意的勾着米禽牧北的目光,然而他却有些不解风情,目不斜视的坐在女子对面。
“下一局。你赢了,我听你的,我赢了,你就陪我一晚上。”女子声音迷离暧昧,玉手顺着前方欲图搭上米禽牧北的手背,却被躲开。
米禽牧北若无其事的回应道:“好。”此棋局被非新局,而是残局,胜负输赢一目了然。红棋为帅,落子定局,执黑棋者自认为必败无疑,弃子而去。女子自然是看出来了的,率先选了帅棋,然而米禽牧北素来便可扭转乾坤。此局乍看之下,胜负已定,然而黑棋尚有一线生机。
那女子本十分奇怪,对弈之中,米禽牧北一方情况每况愈下,然而他却依然能够做到气定神闲,直到最后,她才发现个中奥妙。米禽牧北似乎很擅长声东击西,这一场本已成定局的博弈,却又让他有惊无险的赢了。
女子有些吃惊,却也输的心服口服,只警惕道:“弃全局而保一子,好狠戾的手段,你不是普通人。”
纵观全局,黑棋将者,赢的惊险。米禽牧北倒是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棋子,道:“我只是个,对围棋颇有研究的普通人,罢了。”
虽是如此言语,语气中却隐隐透露着一股得意之劲,如此起死回生的手段,颇有几分炫耀的意味,他似乎在嘲讽面前女子的愚钝。然而下一刻,那女子目光一狠,米禽牧北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挣扎了一会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