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岭向西,山势逐渐向下倾泻而去,而后便能见到一片郁郁葱葱,满是森林草场的高原。在一片林地中,屋檐楼宇赫然隐现出来,那里便是贵霜帝国的王都富楼沙。
这一两年尽管北方边境时不时的传来白匈奴厌哒人南下攻入贵霜境内的消息,尽管白匈奴攻克了富楼沙西北方仅三百里处的蓝氏城,甚至尽管有小股白匈奴游骑南下到西面的安息海岸地带,并沿着海岸迂回到印度河下游流域。但在富楼沙城外二十里范围内还从没出现过一个厌哒人的身影,富楼沙依旧岁月安好。
这全都归功于贵霜军队在兴都库什山口设立的防线。南下的白匈奴始终无法突破这条防线。
兴都库什山将贵霜帝国有一分为二,它和西边的吉尔伯特,苏莱曼两条山脉一起拱卫着贵霜国最富饶,人口最密集的那片土地—印度河流域。同时也将身毒次大陆与北方高原草原隔绝开来。因此,只要兴都库什山脉的防线不被突破,白匈奴怎么都不可能让大股兵马涌入印度河流域。
富楼沙王宫之中,继位没多久的新贵霜王波调正盛宴款待群臣。这波调内中庸之君,既谈不上多雄才伟略,也谈不上昏聩无能。好在他继位后,没有发生太大的事情。
曾经在楼兰乌孙将贵霜军击败的梁国似乎没有报仇,乘胜追击的意思,迟迟没有进军葱岭。贵霜得以将驻守葱岭隘口的守军撤回大半,用于反击北面的白匈奴。
而白匈奴可能是因为遭遇到贵霜帝国几次有力的反击,对他们本来很轻视的贵霜帝国有了几分忌惮,所以这一两年他们南下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贵霜帝国乘机加强了对兴都库什山之北平原地区的控制,恢复了对花喇子模,安息等地的影响。
波调在与君臣交杯互饮,听着众人吹捧自己为中兴之君的话很是受用。此时却有人跑上殿来败兴。来人是波调的内侍,他在波调耳边低语道:“军务处有紧急军情呈递到皇宫内府。”
波调心中一动,自言自语说道:“是不是白匈奴又南下了。快去将信函转来,我就在这直接阅看。”
早就有所准备的内侍立刻将一封信函双手呈给了波调。波调一看,惊的猛然站起了身。一名宫女刚好端来一盘菜肴,猝不及防的被波澜撞到。现场顿时叮当一片,杯盘狼藉。群臣将这些都看在眼中,都停止进食,眼巴巴的望着波调。
有的重臣已开始问道:“王上,你这是如何了?可是白匈奴攻侵我土了?”
“不是,这次比白匈奴重要的多,你们还记得东边的那个梁国吗?他们的军队终于越登上了葱岭,向着贵霜而来。我们在葱岭的哨卒是几日前发现他们的,而葱岭我们的并没留多少守军。”
众人纷纷说道:“那事不迟疑,王上速度调集重兵前往葱岭,以堵住敌军。”
“不错,本王立刻调兴都库什山隘口与大夏的驻军前去增援葱岭。”
此时,一名白衣中年人却站立起来,对波调道:“王上,从富楼沙到兴都库什山,再到大夏,两地驻军再赶到葱岭,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这肯定来不及了。说不定梁军现在就已过了葱岭。王上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去增援葱岭,反而是应该将大夏的守军主力南调到兴都库什山口,增强富楼沙北大门的防御。”
波调定睛一看,原来此人是贵霜国的大将郝弥罗。波调觉得郝弥罗的话颇为有理,这就准备传下口谕,照着郝弥罗的计略行事。
众人这么一说,让波调又犹豫起来。郝弥罗叹气道:“这真是迂腐之见,梁军一过葱岭,袭占了兴都库什山口,就会隔绝我国南北。那时白匈奴南进,与我京畿之地切断联系的北境驻军不可能挡住他们的进攻,那时他们甚至想撤都撤不回来了!。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们能守住大夏和蓝氏城一线,穿过兴都库什山的梁军便能横扫我国兵力空虚的印度河流域。敢问王上,人的脑袋掉了,留着四肢又有何用?以上的推论,我还没有假设白匈奴与梁军合流这种最糟糕的情况。”
即使那些对放弃北境反对最坚决的贵霜大臣,也被郝弥罗的一席话驳的张口结舌。这些人做如此表态并非他们的智商不行,而是他们都有产业和家族根基在北方,他们反对放弃北境更多的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
郝弥罗见暂时压制住反对的声音,又乘热打铁的高声说道:“王上,诸位同僚,我们将北境的兵马撤到兴都库什山防线,并非就等于我们放弃了北境。要知道,白匈奴前些年也数度占领大夏和蓝氏城,但他们劫掠一番后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撤离了。为何,那是因为我贵霜帝国的主力还在,元气未伤。在我贵霜南境大军的压力下,他们守住这些地方要花费巨大的成本,但却没多大收益。所以他们最后还是得乖乖的‘交还’给我们。同样在当下,无论是白匈奴还是梁军,只要他们过不了兴都库什山脉,时间一长久,他们必定会从北境撤离。但是我们若丢了兴都库什山的山口防线,那贵霜帝国都将完蛋。他们汉国有句古谚,皮没有了,皮上的毛又怎么可能还存在呢?诸位,我们贵霜国就是这张皮,而北境,包括各位在北境的产业和根基就是皮毛。大家仔细想想吧,孰轻孰重。”
殿堂上的众人陷入了沉默,显然郝弥罗的话语即便没说服他们,也让他们产生一些思考。波调终于开口道:“本王认为郝弥罗说的是对的。就照郝弥罗的计略办理,速去叫主笔吏来,本王要传达敕令给北境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