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穿梭到了熙攘的人海,车水马龙。
我仿佛又回到了黑白色的回忆,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我寻寻觅觅。
近了,我看到踱步的你,徘徊到了十字路口,皱皱的汗衫,白得很干净。
高楼紧挨着,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成一线。
我抬手对着天,像无数的过客一般,走过一幢再一幢的孤独。
脚印,偷偷地踏进了掌纹里,于是路过的惦念,鲜活地留在了斑马线上,通向了天国。
远了,那隔了一颗心的距离——迢迢的路,无期的归程。
摘自竺寸金的心情随笔——《天人永隔》
还没有拂晓的时候,我就碰到了窦泌。这是个漫长的雨季,水哗啦啦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船捧得老高,她趴在鱼子江的岸堤上,用一根长长的树枝去挑水面上的叶子,树枝很没方向地朝水里一戳,叶子就飘得很远,她心急地朝着水心的浮石迈了一大步,捋了捋长长的袖子,把树枝扔在了脚边。
“窦泌,”我喊她:“你要做什么?”
她扭过头,委屈地望着我说:“树枝太短了,我够不到。”
湛蓝的天掉到了绿色的鱼子江里,溅起了成片的水花儿,她把手直直地打向水里,然后那片叶子就变作一片流动的云彩,在阵阵左摇右晃的波动中越飘越远。
“哈哈哈,我错过了什么么?”
寸草从桥的那头走了过来,看着窦泌就应景地挖苦了一句:“蜜豆?!呵呵,看来你的手比树枝还短啊,笨蛋!”
窦泌不高兴了,她气愤地瞪着寸草,两只手全伸到了冰凉的手里,水上转出了一个漩涡,窦泌用力地把手一抬,水就跟耍脾气似的,狠狠地溅了起来,像是忽然间下了一场赶早的过,才几秒的功夫,寸草的全身就湿透了。
“蜜豆!”寸草用手扒开服帖到额前的湿发,愤懑地骂她:“你又在发什么疯啊你!”
“我乐意,”窦泌撅着小嘴儿说:“我就想看你变成落汤鸡,我就要你湿个透顶我才满意!”
窦泌好像真的不开心,话还没说完,她又把手伸到水里去,水有了排山倒海的晃动,霎时间她那捋得高高的拂袖被水打湿了一大半。
“窦泌,别闹了!”我呵斥她:“你这样会感冒的。”
我像拔萝卜一样,使劲儿地把她的手从摇晃的水里拔了起来。
“瞧,都僵了。”我一边哈气一边跟她说:“以后别这样了。”
“阿哥!”寸草略显不满地朝我叫嚣:“你到底是谁的阿哥啊。”
“你的。”我说:“但你可不可以不要成天找她的麻烦?你也算是她哥哥,让着她一些,不好么?”
“我找她麻烦?”寸草拧着湿哒哒的衣角,有些不甘心地说:“现在浑身湿透了的人是我好不好,你要不要这么厚此薄彼啊?”
我真服了他,平时读书都不用功,但当着我的面儿顶撞我的功夫,可是一流的,当然,这得针对于窦泌这根导火索,每每我一数落他的不是,他总会跟急于喷发的火箭似的,吵吵个口沫横飞。
我索性懒得理他,拍拍窦泌的头说:“冷么。”
窦泌冲我笑笑,乖巧地摇摇头。
“阿哥!”寸草指着窦泌口没遮拦地说:“她就是个麻烦,你成天搭理这么个麻烦,你迟早会惹上大麻烦的。”
窦泌急了,半弯着手掌用力地在水里一划,溅起的水花儿就悉数朝着寸草飞去。
寸草也开始不高兴了,我还没来得及拦下,他就脱下湿哒哒地汗衫往窦泌脸上一砸:“你弄湿的,你负责吹干它!”
“呜呜呜”窦泌哭了,就在那湿哒哒的汗衫底下,像是缺氧的小鱼,仰着个头呜呜地呜咽着。
我心疼地把汗衫从她脸上拿下来,瞪着寸草说:“这儿又没有大风,你让她怎么吹!”
“没有风?!那就拿嘴吹!”寸草着半个身子,屁颠屁颠地跑到窦泌面前,“快去,”他命令说:“你要不去把我的衣服吹干,我就吹你。”
“竺寸草!”窦泌双手死死地耷拉到脸上,从指缝间露出因羞红而变得眼泪汪汪的眼睛,咬着牙骂他说:“你无耻!”
“嘿,承蒙您看得起,我还真就无耻了,你怎么着,怎么着啊?”
寸草哈着腰不停地朝着窦泌的耳朵吹着气,窦泌把头扭朝一边,他就跟着跳到另一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淘气得鬼头鬼脑的。
“寸草,不许瞎闹!”我用力地在他湿透了的汗衫上拧了一把,扔给他:“穿好!”
寸草稳稳地接住了汗衫,皱着眉头用力地拿它朝我一抖:“湿的!”
“穿上!”我说:“不然就别穿!”
他把湿哒哒地汗衫随意地往头上一罩,歪着脑袋朝我竖起个中指,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我释然地长吁了口气,哦,是的,走吧,没什么不好,只有他愤愤然的离去,这鱼子江畔才有得了片刻的安宁。
“窦泌,别哭了,”我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他已经走了。”
窦泌吸了吸鼻子,不哭了,但还是不肯罢休朝着水里张望,我问她:“哎,找什么呢?”
“叶子,”她说:“我要叶子。”
我向着波澜的水面看去,没有一片叶子,大约是厌烦了叨扰,方才的那一方绿舟已然顺着流逝,随波逐流而去,“哟,”我说,“没有了呢。”
窦泌睁大了眼睛望着重归平静的江面,满脸的失落。流水像是时光,稍纵即逝,一如她眼中漏下的希望,一去不回。半响,她终于迟疑地说:“寸金哥哥,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惹人厌呢?”
“怎么会呢?”我爱怜地捏起她的脸:“我们的窦泌很可爱啊。”
她不笑,或者说是笑不出来,她只是把脸别过去,淡淡地望着一江水,像是望着一江的沉默,冥思。
“想什么呢?”我杵着腮帮子问她,她从脚边拾起一粒石子儿远远地抛进水里,石子儿很没力气,像是饿得快要发晕的虾米,软软地沉到了水底,沉得不动声色。
“我在想我很失败啊,”她不开心地说:“人人都要欺负我。”
“还在为刚才的事儿生气啊?”我起身,很绅士地朝她鞠了一躬:“窦泌小姐,我郑重地替我的弟弟跟你致歉。”
“不是啊,我是想说,”她回过头淡淡地看我一眼,失望地埋怨道:“连片树叶都不爱搭理我。”
我笑着问她:“你非要那树叶干嘛呢?”
“做乐器啊!”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但随即又被铺天盖地的失落所替代,“可是”,她说,“现在打水漂了。”
我哭笑不得,但还是忍住笑意多问了她一句:“那干嘛非要那片呢?”
她眨巴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一个很令人费解的问题。良久,她欢喜地拍着巴掌,天真的说:“因为大妈今天扫地扫得很干净,但却忘了扫水了。”
我刮一下她的鼻子,问她:“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她乐滋滋地说:“就因为没打扫干净,所以水上才意外地长出一片叶子呀。”
我再没忍住,只好呵呵地乐出了声。记忆中,窦泌就是这么个虎头虎脑地孩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把问题想得一团糟,可是我很喜欢她这样,错就错吧,我不想纠正她,只要她认为是对的就好了,你可以说我溺爱她,可是谁又能保证千百年后的某天,树叶就不会从水里长出来呢,水里不一定就只能长水草,就像失误不一定就算是谬误一样,至于能不能改正,那就有待后人的探讨了,我要做的,就是承认窦泌所认为的一切对的事情,不怀疑,不否定,哪怕是个离谱的笑话,我也不会觉得它好笑,有可能的话,我会把它看成一个开心果,就像我的窦泌那样,哦,这真不赖,不是么。
“嘿,”望着看着她傻乐呵地我,窦泌忍不住问:“你在笑什么呢?”
“没,”我说:“没有哇。哪儿有啊?”
“咦?有秘密哦?”
我笑着摇头,她却更为好奇地逼问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吧。”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我在笑什么,只是拍拍她的头闪烁其词道:“还真是个孩子。”
抱歉,这是我一个人的快乐,我暂时还不想跟她分享,她还小,不能理解我的这种快乐意味着什么,但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她长大,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光明正大的牵她的手,然后告诉她:“我笑,是因为你快乐,你快乐,我就很幸福。”我知道我不止想她幸福,更要让她幸福,我保证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呵护她,做她的肩膀,做她的港湾,风雨同舟。
“哼,”就在我想得天花乱坠的时候,她不高兴地哼哼:“我本来就是孩子。”
我拍拍她的脑袋,告诉她:“总会长大的。”
风有些温柔地吹着,窦泌忽然站起身来,向着石子儿铺成的小路撒了欢的跑。天也在奔跑,我看到头顶千万里的晴空上,流动着一片蔚蓝的海,几片薄薄的云彩落在上头,漂浮漂浮,渐渐地漾起鱼肚白。
“窦泌!”我跟在后头追逐,扬着声喊她:“你要去哪儿,慢点儿跑!”
风呼呼地冲过耳畔,我看到她把手高高地举过头顶,然后转身,对我微笑。我停了下来,忘记了追逐,最终,我听到她扬着嗓子甜甜地对我喊:“喂,看到了么,你老了,我却在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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