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得像沙砾,偶尔停顿。
你是光年里的过去,在岁月的冲虚中流尽。
海里的残阳,烧红了碎碎的飞絮,那是永恒,不是虚无。
永恒——是天,是辽阔,是黑夜后的拂晓,姗姗来迟。
天亮了,我愿辗转到有你的风向上呼吸:生死不覆。
摘自竺寸金的心情随笔——《一个光年的想念》
约莫是二更天的样子,天算是完全黑了下来。
寸草这时候恰好在屋外头打拳,大概是听到了我疲累的脚步声,他头也不会地问我:“你还舍得回来啊。”
“好好说话。”我骂他:“鬼头鬼脑的,什么态度啊。”
他不说话,只是把拳打得哗哗响,我听到了呼啸的风声,沙沙的,像是一口冻僵了的牙齿,不住地颤。屋内的灯火熄了,我端起窗棂下被风吹灭的蜡烛,坐到了屋外老旧的石阶上。
“寸草,”我问:“爸妈都睡了吧。”
“早就寝了,都这个点儿了,也该歇着了。”
星星在云里稀疏地游走,像是漏斗里下渗的沙砾,不知停歇。寸草背对着星光,也背对着我,地上是他的影子,稳稳地扎着马步,那黑黑的平面倔强地贴着地面,就是不肯抬头看我一眼。
“去睡吧,夜里凉。”我晓得他要面子,只好走过去,给他个台阶下。
“早凉透了。”他解开系在腰上的汗衫,去擦头上的汗:“现在热着呢。”
我知道,他是不生气的,只是碍于面子,得装得比较得瑟而已。所以那晚,我们并没有说很多的话,我甚至有提议和他过过拳脚,但被他拒绝了。
“就你这小身板儿?开玩笑!”他挖苦道:“都不够我揍的。”
我也能感觉他心里的憋屈,但他始终都没给我一个能安慰他的机会,时间快得像星星的眼,一眨就过去了,临了的时候,他挺没所谓地跟我说:“睡啦,爷困啦。”
我习惯了他这么跟我打哈哈,就像他习惯了我对他时不时就耳提面命一样。可是有一点,我们对窦泌的喜欢,那是谁也不输谁的。只是关键是在于,我们对爱的表达不一样,寸草喜欢去招惹窦泌,这曾让窦泌一度厌恶到极点,记得窦泌和寸草认识最早,那时我们家才刚搬到碧波山,我在家里煮茶,就听到街坊邻里的议论声,我不记得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呱噪了多久,但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寸草惹麻烦了。
我放下了手上的蒲扇,灰头土脸地跑到十里渠,发现寸草把一小姑娘推水槽里去了,那小姑娘不是别人,就是窦泌,我后来问寸草,为什么欺负人家,但寸草却矢口否认他恃强凌弱的事实。
“我没欺负她,”他说:“我只是想和她一起转水排而已。”
还记得那天泌农叔的脸都绿了,他激动地提起寸草的衣领就骂:“毛孩子,我家就窦泌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她要出什么事儿,你怎么赔得起。”
寸草不是毛孩子,但他毛躁却是真的。自从认识了窦泌,他就时不时地往十里渠跑,不知从何时起,他学会了说鬼故事,总会在第一时间迫不及待地抓着窦泌去坟场唠嗑,窦泌每次都尖叫着跑回家,所以泌农叔常常训他:“小子,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寸草自然也不惜得他说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表达着他对窦泌的关怀,比如,给她起别名儿,又比如,给她所有的作业本上,都写上他给她改的名字,他叫她蜜豆,也把名字写作蜜豆,我问他:“为什么又给她找麻烦呢?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不好吗?”
“你不觉得她以前的名字很麻烦吗?窦泌窦泌,听着跟要便秘似的,”他傻乐着告诉我:“蜜豆多好啊,甜蜜的豆子,多好!”
想起来,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儿了,而今,他也叫她蜜豆,约莫是认定了,他改不了口,而窦泌也默许了。倒也不说是喜欢这么个别名儿,而是实在是厌恶得没辙了,拿他没办法。
“忍了呗,但他别想我会认。”还记得窦泌咬着牙告诉我:“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栽在我手上。”
可事实是,窦泌从来没有等到寸草栽到她手上的那一天,很多时候,她只是哭,而她哭得时候,我就会去哄她,她喜欢白兰豆,我就在后院种上,我希望她能喜欢,我更希望,她能像喜欢它们一样地喜欢我。总有那么一天,我会成为一个艺术家,把漫山遍野的白兰豆撒成她的样子,我们会幸福,享福,有福,最终会像七夕牵手的星辰一样,高高的,永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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