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直到踏入哥哥他们。”
停云笑起,“那俊逸不准再哭鼻子了。”说着,她起身将行李包裹拿给阿褚,“这一路上有劳你了。”
阿褚抱拳,“温少爷的儿子,便是我的小主子,定万死不辞将小主子送往武汉。”
“交给你,我是放心的。”停云微微一笑,目送阿褚趁夜将俊逸带离,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里。
停云下意识追了两步,终是扶着门框硬生生的狠下心肠,白日里见蒋夫人看俊逸的眼神,她便知道,俊逸定不能在锦县长留。
她脸上的悲戚和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最终沉下了愤恨的脸。
“姐姐。”万丽悄悄靠近她,“今日去,有什么收获么?”
停云转身往后院走去,“撒下的种子,自有收割的季节。”
许是停云今日公开现身引起了动荡,这注定不是个平静夜晚,后半夜的时候,敲门声不停的从前门传来。
掌柜的骂骂咧咧的开了门,一见那人的脸,掌柜的顿时惊讶道:“是你?这么晚了来找志成?”
那人披着红色的斗篷,遮住了大半脸面,她低声道:“我找温少夫人。”
掌柜的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因了不是外人,思量再三,他将那人让了进去,左右看了看漆黑的街道,赶紧关上了铺面的门,引着那人来到停云的厢房前敲了敲门,问道:“少夫人,有人拜访。”
停云本未睡踏实,闻言披衣起身。
傻妞睡眠浅,掌上灯,默默地退去了。
那人一厢房,便掀开斗篷,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二姨太!”
停云闭目半晌,迟迟不愿睁开眼睛,她几乎算到今夜小兰定会前来。
见停云没有反应,小兰含泪道:“二姨太,我是兰儿呀!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她喜极而泣,“要不是秦贵拿志成威胁,兰儿一早便追随二姨太去了……”
“秦贵?”停云极力克制着暗涌的情绪,闭目反问了一句。
小兰哭诉道:“你走后,老夫人为了缓和秦贵的情绪,便将我送给他做妾,我苦啊,好苦啊。”
说着,她嘤嘤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声泪俱下道:“那个一有不顺心的事,回去就打我,拿烟头烫我,针扎我,鞭子抽我,还……还拿木棍捅我,他不是人……是……是……”
小兰似是压抑太久,终于找到了倾诉的人,颤抖的抱住肩膀,失魂落魄道:“他不是人……不是……”
停云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小兰胳膊上纵横的疤痕,心头一惊,她下意识前倾了身子,想要抚恤面前这个有恩于她的女子。
可是一旦她暴露出丝毫的情绪,都将暴露她的身份,拖着小兰一同陷入万劫不复去了。
停云缓缓缩回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小兰,“你想讨回公道么?”
小兰微微一怔,不解其意。
停云拿下发上的簪子,剃了剃老油灯的灯芯,“你不想报仇么?就认命了么?”
小兰义愤难平道:“我日日想!夜夜想!恨不得将那些黑心眼的人都挖了心肝去!”
“是了。”停云将簪子放在桌面上,微微笑道:“她们怎么加之在你身上的,你便怎么如数奉还回去。”
“二姨太……你的意思是……”小兰喃喃。
停云微微一笑,“我不知你口中的二姨太是谁,她或许已经死了,我叫舒云,是温锦懿的妻。”
小兰仿佛从梦中惊醒,颤颤道:“温少夫人,我该怎么做?”
停云感念小兰的心领神会,轻轻敲着桌面道:“她们怎么把你送出来的,你便怎么把自己送回去。”
小兰听的一头雾水。
停云微笑道:“府上走了一个丫鬟,便少了一个丫鬟。”
小兰接话道:“再送去一个丫鬟?”
停云含笑不语。
小兰犹豫道:“要怎么送?夫人向来用人谨慎,总共就那几个老人儿在身边伺候……”
“你的夫君和蒋家的关系缓和了么?”停云问道。
小兰怔了一下,咬牙切齿的冷笑道:“缓和!笑话!蒋家弄死了秦嬷嬷,杀母之仇,怎能说缓和就缓和,倘若真不介意,何以屡屡折磨我寻求报复!”
“那便是了。”停云轻轻道。
小兰似是还未明白。
停云已然站起身,“不早了,秦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小兰殷切的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起身颔首,黯然离去了。
第二日一早,掌柜的哈欠连天的来到前厅开门时,便见停云端坐在桌子前,一边翻看一本薄子,一边执笔写着什么,志成在一旁殷勤的端茶倒水。
“少夫人早。”掌柜的笑着打了声招呼。
停云微微一笑,“早。”
志成继续八卦道:“然后我就发现碧莲小姐对咱们少爷……唉吆唉吆唉吆……”话没说完,掌柜的便揪起他的耳朵,硬生生往后院扯去。
“混小子,我看你是太闲了,去把昨天收购的药材清点了!”
“唉吆,唉吆,我什么也没说啊,轻点轻点啊。”
“……”
正当药铺内闹腾的时候,一个下人模样的小伙子来到药铺前,低声道:“温少夫人在么?”
“我就是。”
那下人低声道:“秦夫人让我给温少夫人传个话儿,您开的方子甚好,我们夫人心里的气儿顺了。”
停云笑着点头,小兰果然没让她失望,定是给秦贵儿吹妥了耳边风。
志成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嚷嚷道:“云姐!你还懂药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是少爷教你的吗?”
掌柜的嫌志成聒噪,便又将他打发出去新城区的药铺查账目了。
前厅顿时安静下来,万丽换了本分乡土的碎花小褂,挽了两条麻花辫子,打扮妥贴后缓步走了出来,笑道:“姐姐,我这张脸是不是派的上用场了?”
停云笑道:“就数你聪明。”
面上虽是笑着的,停云的心却是下沉的,万丽偷听了她和小兰的对话!
纵然万丽聪明过人,可她这样急切地想要复仇,不惜盯紧自己的一举一动来获取有用信息,这样下去……于人于己百害而无一利。
记忆里的万丽,娴静乖巧,逢着人总是怯怯的,全无眼前人这样精明世故。
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笔,仇恨的火焰会将人无情的吞噬燃尽灵魂里的良知,挣扎在无边的悔恨泥泞中,直到挫骨扬灰,从头到脚剥层皮后生展出新的生命体,仿似重生。
她是那个人,又不是那个人。
“姐姐,我需要做什么?”万丽殷切的看向停云。
停云微微笑道:“去给人做丫鬟。”
万丽的脸上瞬息焕发光彩,扑上去抱住停云的脖颈,“妹妹定不负姐姐期望。”
锦县的阳光向来刺白强烈,阳光横扫街道,雨露均沾的撒入商铺的厅堂里,虽说已经入秋了,夏末的威余丝毫没有减弱,空气里流窜着一丝丝恼人的。
停云刚安排完手头上的事,便接到律斯祈的电话让她去商会接收商户们提交上来的资料,停云强打精神,收拾一番带着傻妞往商会去了,走到商会门口,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躲躲闪闪的往聚福楼的方向走去。
“五儿?”停云微微挑眉,思索片刻,对傻妞说,“跟紧她。”
傻妞顺势便追了上去。
这五儿向来谨言慎行,为人规矩,凡事从不强出头,她一般要去办的事,多半是张嬷嬷交代的吧。
日光是这样的刺眼,让停云眯起的眼睛闪过破碎的磷光,往事翻涌在心头,如走街串巷的风,一波又一波,一浪高过一浪。
军部里,蒋寒洲踏入办公室,便见苏运早早的坐在沙发上等他,面前的白瓷茶缸冒着白烟。
他的步子一转,正要往沙发处走去,赵子龙快步走了进来,凑近他低声道:“查出来了,暗杀当天有一名家教老师出入万家。”
蒋寒洲眉峰一凌。
赵子龙低声道:“当时咱们虽抢在那些人之前动了手,但那日只找到了两具尸体,万家的独女和那名老师,不见了,花名册应该在那二人手中。”
蒋寒洲冷面不言。
赵子龙试探道:“督统……”
“查那名老师的身份。”蒋寒洲斟酌有度,“一旦查清,立刻切断消息源,不可给山田追查之机。”停顿了一下,他微微蹙眉,“派人盯紧舒云。”
赵子龙愣了一下,默默行了一个军礼,大步离开了。
“真是举步维艰啊。”不合时宜的叹息声传来,苏运替蒋寒洲做了这么多年的统帅,早已见惯不惯了,他拿起茶缸喝了口茶,感叹道:“日本人事事都要搀和一脚,这次名册要是再落到日本人手中,功劳可不又被他们抢了么?咱们这些穿着国民军服的人,又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饭桶了。”
蒋寒洲在沙发上坐下,随手点了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