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啊妹妹。”年倾欢与懋嫔异口同声。
“圣旨岂能朝令夕改,这样子,皇上的威严何在。现下上谕已经送到内务府去了,要奴才们为和硕易安公主择吉日完婚,稍后赐婚的圣旨也会送到林翰邈的家中。妹妹你骤然这样闯进去,只怕是太过唐突了。万一皇上动了气,追问你原因,那你又该怎么回答呢?”宋代柔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生怕她如此冒失的得罪了皇上。
年倾欢也相劝,但从佳甜前后如此之大的变化来看,她已经猜到是何原因了。关乎林翰邈,有些话懋嫔能说得,她就不能了。“妹妹,我们还是先回翊坤宫,再从长计议吧。”
“是了,别在这里多说话,诸多不便。”宋代柔也是想着,毕竟养心殿都是皇上的耳目。传出去了只怕不好。
无计可施的佳甜,一想起林翰邈的那张脸,她就浑身都不舒服。仿佛有一股凉气,从心底慢慢的腾起来,将她冻结成冰。由内而外的手脚冰凉,抑制不住的颤抖,佳甜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以为这么多年,白云庵受的苦已经够了,她以为皇上哥哥愿意接她回宫,她往后就不再是被先帝怀疑过血统的公主,至少她能和其他的公主一样,过上幸福的日子。
泪水无声无息的滚落眼底,佳甜掩饰不了自己的悲伤与无助,她还能怎么样呢?
“贵妃娘娘吉祥、懋嫔娘娘吉祥……”苏培盛再迎上来的时候,只看见和硕公主又是一脸的悲伤,心里也不是滋味。“天热,奴才让人准备的软轿,送两位娘娘以及公主回去吧?”
“有劳你了。”年倾欢冲他温润一笑:“也好,省的扑风又暴晒,伤了肌肤。”
“贵妃嫂嫂,佳甜想回自己的住处静一静,你若是不放心,便让懋嫔嫂嫂陪我就是了。”佳甜没有怪年贵妃,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如果一开始,她就跟贵妃嫂嫂说了是话,说赐婚一事,根本就是自己自作多情,事情可能就不会弄成这个样子。
佳甜以为隐瞒了自己的私心,硬是将生米煮成熟饭,就能得到想要的幸福。可惜啊,她太低估林翰邈的痴心了,她也太低估这位贵妃嫂嫂的魅力了。说真的,佳甜深深的羡慕她,也是真切的嫉妒了她,可从头到尾,没有恨过她。
许多事情,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嫂嫂放心,我没事。”佳甜拍了拍年贵妃的手背,认真道:“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想清楚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
年倾欢从这姑娘的眼里,看见了些许的坚强,更多的却是冷静。她知道,佳甜从小见惯了人情冷暖,对这后宫里的人心,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了。“那好,你先回去冷静一下。佳甜,无论怎样,答应我,不要急着求皇上收回成命。”
“好。”佳甜的回答,和她的脸色一样苍白无力。
宋代柔懂贵妃的心思,故而扶着佳甜的手,上了苏培盛备下的软轿。
这时才回过头,年倾欢正经了脸色,语气恳切对苏培盛道:“今日发生的事情,请苏公公周全。倘若公主来求见皇上,还请公公想办法阻拦,并即刻知会本宫一声。未免公主捅娄子,惹得皇上不愉快,这样的提防必不可免。”
“奴才如何当得起贵妃一个‘请’字,娘娘放心就是,奴才知道轻重,必然不会有疏漏。”苏培盛敬重贵妃的原因,是因为她不遗余力的帮衬公主,总算是热心。而且自贵妃入宫,声望要比从前好了许多。就连武氏的事情,也是贵妃高抬贵手。“奴才恭送贵妃,娘娘请慢走。”
“嗯。”年倾欢还是觉得心里不太痛快。上了软轿,到没有别人之处,她才对乐琴道:“他今晚在哪里当值?你去侍卫房查一查。”
“奴婢明白。”乐琴不敢多言,只因为抬着轿子的,都是皇上养心殿伺候的奴才。万一有个嘴不严的,说出去了什么,只怕对贵妃很不好。直到回了翊坤宫,她才忧心忡忡的问:“娘娘您为何一定要管这些事情呢。难道您被牵累的还不够多么?又是关乎林副使的,奴婢觉着,还是能撇清就撇清吧。否则,被有心之人再度利用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年倾欢点一下头,她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有多严重。万一一个不当心,那后果当真是会不堪设想的。“我也知道,不该走进这滩污水。可宫里头真心的人太少了,佳甜又是难得纯净直爽的好姑娘,我实在不愿意看她伤心。总是要问过林翰邈,知晓原因心里才踏实。”
“防人之心不可无,娘娘若非要问,也只得打发奴婢去问。若是您真的与林副使见了面,再生出别的什么嫌隙来,不但帮不了公主,就算是自己也只怕要跟着遭殃了。”
年倾欢想了想,倒也是不错。“这样,你安排好一切,晚上便替我去见一见这个林翰邈吧。”
“是。”乐琴总算劝住了年贵妃,心里登时轻松了许多。“奴婢定然会将娘娘要问的话带到。”
看着乐琴谨小慎微的样子,年倾欢是真的不好再坚持。但事情必然是要解决的,灵机一动她也生出了别的法子。“天热了,除了每日御膳房送的绿豆汤能解暑,奴才们当值也是辛苦。这样吧,乐琴,你去内务府要些西瓜来,叫人抬回来,就当是本宫体恤大家的辛苦了。”
乐琴没有多想,只道了一声好:“娘娘最是体恤下人,奴才们跟着娘娘是最有福的了。”
晚膳过后,年贵妃特意赏了翊坤宫上下碧翠红壤黑子的甜西瓜,就送到了每个奴才的手上。因着是翊坤宫的差事,内务府不敢马虎,足足送了两大筐来,个个都清甜可口。奴才们都聚到下院尝西瓜去了,反而在身边当值的人少了。
“你现在就去吧,本宫想着,林家此时已经接了赐婚的圣旨。林翰邈现在定然心急如焚。未免他做出更加不理智的举动,还是趁早问清楚的好。”这么说着,年倾欢特意让乐瑶拿了一件浅青色的鲛衣:“披上这个去吧,万一有人看见了,你也能走得快些。”
“是。”乐琴接过衣裳,麻利的披在了身上,这时候,天刚蒙蒙黑,还能看见人影。到算不得太晚。
御花园中,偶有妃嫔们三两结伴,一边赏着景,一边说着话,倒也十分惬意。乐琴不敢耽搁,避开行人,绕路赶往林翰邈当值的地方。脚步一快,额头上禁不住渗出了涔涔秘密的汗珠来。
与此同时,皇上难得陪着皇后游一回园子,只是走在平坦的宫路上,两人浅笑寡言,保持着帝后应有的端庄与威严,一点鹣鲽情深,情意绵绵的样子也没有。
静徽心里难受,面上却极尽可能笑得委婉:“皇上,你听,这蛙声极好。”走到一处塘边,静徽忽然勾起了唇角:“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讲的便是这样的好景致了。今夏雨水多,秋来必定五谷丰登。”
这话说的胤禛极为舒心:“承你吉言,朕也希望国泰民安,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皇上勤政爱民,乃是大清之福,苍生之幸。”静徽走到一棵紫薇树下,清风拂过,紫薇花瓣落在她的鬓边,她却浑然不觉。
“别动。”胤禛走上前去,轻轻伸手,将她鬓边的花瓣摘了下来。那一瞬间,静徽淡然的笑着,明眸皓齿,温婉动人。看的胤禛不禁有些痴迷。已经忘了有许久,他的目光没有再这样留恋她的面庞。这一忽略,便是经年。
“臣妾太迷糊了,多谢皇上。”静徽依旧只是甜美的笑着,没有太多的言语。也许只有这一刻,她才能静静的感受来自他的温柔。“皇上,前头不远就是撷芳亭了。不如咱们过去坐坐,登高望远,许能看见更多景色。”
“也好。”胤禛没有拒绝,反而是挽着皇后的手,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那一个瞬间,心里充满了甜蜜。静徽简直不敢相信,多年之后,她与夫君还能有这样携手游园的好光景。若此时此景能长久,该有多好?她情愿自己不是皇后,她希望夫君也不是国君,只要守着这样的静岁,便此生无憾了。
撷芳亭不远,一会儿便道了。因着堆叠在假山石上,走上阶梯的时候,胤禛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
侍奉的奴才们都候在了亭子下面,帝后游园,侍奉的人实在不少。苏培盛时刻警惕着有什么变数,醒着神不敢松懈,就连让人去取茶点也是谨慎到吩咐了两人同去。连他也好奇了,皇上几时又对皇后,有了这样的眷顾与疼惜。
“皇上,你瞧,哪里的紫薇花开的真好。五色缤纷。”静徽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小径上。两旁的紫薇树,花色繁多,绚烂绽放,犹如府中的那一年。
“你喜欢,朕便多陪你来看。”胤禛言罢,也顺着那条小路瞧过去,只是眉目之间,忽然多了一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