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此,原小生的讲话就要掌握分寸,既不能再给陈安国这位一把手添堵,又要把话说清楚,便向大家微笑着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刚才安国书记、东林书记和刘惠明局长把问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就不再重复了。首先声明一点,此次市委派我下來专门处理下马乡群体事件,绝不是对在座各位工作的否定和不信任。据我所知,群体事件发生之后,县委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嘛。我和程局过來,主要是协助大家进一步把问題搞清楚,给老百姓一个交代。我在这里只简单说两点意见:第一,在问題沒有搞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妄下结论。这一点,我刚才跟陈书记做了沟通,陈书记也表示同意;第二,所有工作人员必须统一思想,服从指挥,不得擅自行动,更不能再做伤害老百姓的事情。我就简单说这两点。嗣后,有什么事情,大家再做交流吧。”
对于原小生的讲话,显然是还是让陈安国比较满意的。陈安国便玩笑了起來道:“感谢市委领导的关心和帮助,我们汾城方面一定大力协助,争取早日了解此事嘛。”
原小生马上从陈安国的话里听出了味,正色道:“陈书记,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市委派了专门调查组,但毕竟发生在你们汾城,今后的工作,还需要你和县委的大力支持。你可不能给我撂挑子。”意在警告陈安国,群体性时间发生他的治境,他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陈安国讪然一笑,道:“那是,那是,请原市长放心,我和汾城县委一定全力支持。”
会议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就结束了,陈安国和柴占奎非要给原小生和程远峰接风。二人也不好推辞,只能入乡随俗了。
席间上卫生间的时候,柴占奎就跟了过來,似乎有话什么要对原小生说,刚要开口,陈安国却忽然出现在了身后,咳嗽了一声,柴占奎便把话憋了回去了,脸上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点头离去。
陈安国就客套了起來道:“汾城条件有限,跟市里沒法比,招待不周,请原市长多多担待。”
其实接待的规格已经相当高了,地方在汾城大酒店,参翅鱼肉满满当当一大桌,酒是二十年老白汾。原小生就笑了笑道:“陈书记客气了,已经很不错了嘛。”随即将切入正題道:“陈书记,我和程局明天想先到下马乡看看,麻烦你给安排一下。”
陈安国马上道:“好好好,我这就安排。我跟老柴手里都是一大堆事儿,就不陪你了,我让王明和刘惠明全程陪同。你看怎么样?”
这也是一句客套话,你原小生毕竟只是副市长嘛,县委书记自然不会全程陪同了。原小生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道:“好吧,哪儿敢劳你陈书记大驾,啊?”
陈安国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陪着笑脸改口道:“原市长说笑了。要不,我把手里的工作推一推,还是明天陪你下去一趟吧。”
原小生一摆手道:“这个就免了。另外,除了王明和刘惠明之外,让那位赵东林书记和那位女镇长跟我们也一块下去。”话头随即有些不对味了,严肃道:“赵东林和那个女乡长到底怎么回事,啊?今天开会的时候,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这两个家伙简直是猥琐不堪嘛。这样的人怎么当领导?”
陈安国一边点头一边道:“是是是,原市长批评的是,这两个家伙确实有点不像话。不过,也不能全怪他们。建国八十多年,就是大动乱年代出现过老百姓为难干部的事儿,改革发展三十多年哪儿有过这种事情。主要还是老百姓胆子太大了。”随即也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把话題就扯到了敷晓燕的身上道:“我听赵东林说,咱们这位女乡长都吓得尿了裤子。你说,这、这、这……这要是传出去了,不是笑话吗。”
作为一乡之长竟然,遇到事情吓得尿裤子,原小生也感到非常震惊,正色问道:“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这个女乡长是怎么上來的?有沒有经过考核?”
陈安国的言辞就含糊了起來道:“原市长,这个我还真不好说哩。我建议,你有时间的话,还是亲自问柴县长吧。他比我更清楚。”
原小生就有些火了,看着陈安国道:“老说安国同志,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是县委书记,汾城的人事任免权应该是你掌握吧,怎么让我问柴县长。难道你一点都不知情?”
陈安国委蛇道:“知道是知道,不过我这个县委书记也要遵守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不能独断嘛。柴县长又是县委副书记,我也不好因为一些小事跟他他硬顶。这样会影响班子团结,你和李书记是要打我板子的。”
原小生马上站住了,盯着陈安国道:“老陈,你觉得一个乡长的任命是小事吗?乡长虽然算不得什么封疆大吏,但也是一方父母官,关系着一个乡镇经济社会的全面发展和协调,怎么能是小事呢。要是这都算小事的话,我看你们汾城就沒什么大事了。你这个班长也该下课了。”
陈安国着急了道:“原市长,话虽这么说,可我这个班长更重要的还是要维护整个班子的团结嘛。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了,我也给你实话实说,这个敷晓燕是柴占奎同志的外甥女,你说让我怎么办?”
这也算是国家特色了,裙带关系到处泛滥,官场更是如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且你不让这些鸡犬升天还不行,他们有的是说辞、办法和手段。 特别是一些地方政府,几乎成了“家族企业”,一大家子亲戚朋友充斥在各主要职能部门的关键岗位,几乎掌控了整个县的体制运作,就算是一把手,对这样的家族也要忌惮三分。
不过,陈安国在这个时候把这样的事情提出來,就似乎有些别有用心了。原小生也不便跟他深说,挥挥手道:“行了,这个问題到此为止。完了,我跟陈部长沟通一下再说。”
饭局结束已是晚上八点多钟,陈安国和柴占奎一起在原小生房中坐了一会,说了一些不咸不淡地话,双双离去。
不想,陈安国和柴占奎前脚刚走,原小生房中的手机铃就响了起來。这让原小生多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按说自己刚刚下榻,知道自己住处的人应该不会很多,怎么可能马上就有人打电话呢。
疑惑间,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却沒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原小生一下子警觉了起來,忽然想起上次自己正跟付颖在办公室说话,忽然有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打來电话,询问自己是否真的会调查马水成的死因。自己刚要跟对方对话,对方却将电话挂断了。这个电话会不会又是那个女人打來的呢?
如果是的话,显然能确定这个女人并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因为普通老百姓即便是能拐弯抹角查到自己的手机号码,也不可能在自己刚刚下榻汾城就知道自己房间内的电话。
“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毕竟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原小生就采取了迂回的办法,想先把对方稳住再说。
“我找原市长,请问你是原市长吗?”
对方终于开口了,而且就是上次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女人。
“我是原小生。我记得你上次好像给我打过电话,对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情况,我们能见面说吗?”原小生尽量用平和的口气。
“不不不,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调查马水成的事情。”
依然是上次的问題,依然是上次的口气。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是知道什么内情想告诉自己,还是在试探自己。仅凭两次简短的电话,原小生实在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这样给你说吧,马水成的问題,我们肯定要调查清楚,如果你是个知情者,我希望你能提供线索,我们绝对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如果你故意捣乱,或者别有用心的话,我们也肯定能查出你是谁,到时候,你恐怕就要为今天所做的一切负法律责任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直觉告诉原小生,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个知情者。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那女人再次开口道:“原市长,并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这件事情涉及的人实在太多,也太深,我还是有些担心……”
沒等女人把话说完,原小生就接过话茬道:“这一点请你放心。不管涉及到谁,我们一定会一查到底。当然了,你的身份,我们也会替你绝对保密。还是刚才的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够当面谈谈,具体时间,你來定,你看好不好?”
那女人再次犹豫了,半天才道:“好吧,我们再联系吧。”说完沒容原小生再开口,便将电话挂断了。
女人最后的话尽管是答应的口气,但依然模棱两可。原小生能够感觉到,这个女人并沒有真正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