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洗黄花酒,离宫别苑草萋萋,满槛山川漾落晖,晋代衣冠成古丘,四百年来成一梦,对此如何不泪垂。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凄凉的二胡声,在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这样的声音,是个异类。
二胡,又称胡琴,南胡,二胡之称由壶琴转来。由琴筒、杆组成,琴筒前腔口有蛇皮或蟒皮,上设小弦码,后腔口敞开,亦有作窗饰者。杆贯筒腰,杆上设二轸张二弦,杆中部以丝弦缠截琴弦称千斤。以马尾弓穿于二弦间擦发声,手指按弦取音。一般五度定弦,弓法有顿、颤、提、连、碎等,指法有揉、打、滑、泛、拔等。《清朝续文献通考•乐七》“二胡,普通丝竹所用,长一尺四寸,蛇皮为面,红木槽,……中音部之乐器也。”
这种古老的乐器,早就应该已经销声匿迹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款动丝弦呢,声音,却又是格外地凄楚、惨烈。
张矣名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人头攒动的武林门广场,是杭州最繁华的地方之一,每天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张矣名独自一人走着,显得那样的孤单,突然他注意到了一个和他一样孤单的身影。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独自坐在轮椅上,在一个被人们遗忘了的角落里,拉着胡琴,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唱些什么。张矣名知道她不是丐帮弟子,因为她身上没有丐帮弟子特有的标记,不知为什么,她沦落到了卖艺乞讨的地步,她的孩子呢,或者她根本就没有孩子。张矣名忍不住递了一个硬币过去,他不知道该把硬币放在哪里,因为老妇人身边并没有饭碗或是纸盒之类放钱的东西。
老妇人摇了摇头,拒绝了张矣名的好意,继续唱着口齿不清的歌谣。
或许她只是太寂寞了,她需要的不是经济上的援助,而是有人倾听她的心声,张矣名站在老妇人面前,仔细听她的歌谣,渐渐地他听清了,老妇人唱的是一首民谣:“啥人数得清天上星,啥人数得清鱖鱼鳞,啥人数得清长江里浪,啥人数得清世上人。”
这是一首张矣名熟悉的吴歌,他不由得应声和道:“太白金星数得清天上星,姜太公数得清鱖鱼鳞,河白水三官数得清长江里浪,阎罗王数得清世上人。”
老妇人的二胡声嘎然而止:“唱得好,年轻人,阎罗王数世上人啊,数到那多余的人,就收回地府去。”说着递给张矣名一张桃色纸笺说:“拿去吧,看看这张阎罗笺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张矣名打开一看,上面赫然是“阎罗笺”三个大字,下面写的似乎是一首诗。抬头再看那老妇人的时候,已经不知去向了。
正待他要仔细咀嚼上面的句子时,一个丐帮弟子匆匆赶来:“张先生,你快来看看吧,官府的人正向民卫巷方向赶去,打算包围丐帮总坛。”
张矣名愣了一下,把“阎罗笺”揣进了口袋,和那个乞丐一起飞奔而去。
小楼昨夜又东风,蓬户今朝逢旧客,月无贫富家家有,燕不炎凉岁岁来,民卫巷迎来了陈近涂这个老朋友。
末世的地球,没有国家,所有地方都同属于一个叫“七夜”的地方管辖,七夜有许多负责管理社会公共事务的人,叫管理人。
www. ttkan. C O
陈近涂带着人来到了民卫巷,他是一个南金东箭的管理人。一个训练有素的管理人,在工作的时候是不会感情用事的,他相信自己是一个优秀的管理人,所以即使他面对他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他绝对不允许,这个世上,有任何违法的事情出现,虽然,这不太可能实现,可是他会继续尝试。
陈近涂的人包围了民卫巷,乞丐们和管理人发生了冲突,还打伤了几个管理人,陈近涂走到近前,道:“你们的头呢?”
乞丐们不言不语,闪开一条道,一个相貌俊秀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陈近涂的面前。
“你来了。”张矣名是那样地从容,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老朋友,没有必要紧张。至少,他认为现在他面前站着的这个管理人,是自己的朋友。“自从你被调到刑事组之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吧。”
“为什么?”陈近涂单刀直入,他不喜欢拐弯抹角,至少他认为在张矣名的面前,永远用不着那些形式主义的客套话。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造反?”
“为什么你认为我们造反。”
“聚众闹事,不是造反是什么?”
“聚众是的确,但是我们没有闹事。”张矣名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丐帮弟子,回转头来对着陈近涂微笑道:“我们没有闹事,我们只是想吃饭,填饱肚子,如此而已。”
“七夜的报告说……”
“不是你亲眼看见的,不要相信。”
“你们聚集在这里,败法乱纪,扰乱治安,这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啊。”
“我再说一遍,我们只是想吃饭。但是,你们,没有给我们机会。”
“怎么没有给你们机会,七夜不是安排那些乞丐去菜场卖菜,去集贸市场卖小玩意吗,难道,难道这不比要饭强吗?”
张矣名苦笑着说:“陈大人,看来你已经是久不吃烟火食,不知人间疾苦了。你知道那儿的摊位费有多贵吗,辛苦一天挣得的钱,有的时候连付摊位费都不够啊。”
“什么?”
“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张矣名继续说:“更有一些管理人,当然,我不是说你,不过你身后的那些位可不在少数。”张矣名朝陈近涂身后看去,那些来势汹汹的管理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不敢正视张矣名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那些人,说句难听的,比远古时代的巡捕还不如,他们居然和黑道阿党比周,收保护费。你手下做的事,你都知道吗,陈大人!”
陈近涂震惊了,他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如果不给,就砸摊子,就毁东西。给了的,摊子倒是不砸了,可是,他们随意地在摊子上取走自己喜欢的任何东西。陈大人,那些东西是用来卖钱的,卖了钱买粮食的,买了粮食强以度日的,不是用来给大人们哀梨蒸食,随便糟蹋的。”
看着陈近涂瞪圆了的双眼,张矣名继续冷静地说着身后这些丐帮弟子的遭遇,他说:“他们披星戴月为的是什么,为的仅仅是糊口,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你们的七夜,都不能满足。好,既然你们想不出办法,我们就自己想办法。我们为什么聚众,你问过吗,你问过吗,啊?你知道他们刚才在干什么吗,他们只不过是在这里唱戏而已啊,那些好心的人们施舍了钱,他们好拿去换米换盐啊。他们是可怜的乞丐,衣不覆体,食不果腹,即便如此,他们没有去抢,没有去偷,没有去骗,甚至,甚至他们没有选择去乞讨,为什么,为什么,你问过吗,你问过吗,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好吧,我来告诉你,因为他们不想不劳而获啊。所以他们选择了唱戏的方式,娱乐大家,来挣取少得可怜的几个钱。可即使是这样,你们都不允许,你们甚至连了解情况都省去了,直接上来就打。他们是乞丐,微不足道的乞丐,可是他们并不软弱,尤其他们不会向任何恶势力低头,他们当然要反抗。所以,陈大人,我告诉你,如果你的人还要冲上来的话,打狗阵绝对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