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参见陛下。”姚充华轻声细语地说着,柏小妍一回头,这才发现陶安泰正坐在离她十几步远的亭子里,看样子似乎是在品茗赏花。不过大概是被打扰到了,此时正皱着眉一脸寒意地看向她们这边。
就说这姚充华为何表现的这么反常呢,柏小妍原以为姚充华是想借此事抹黑她的名声,虽然已经够臭了,但再加上一条故意伤害充华的罪名,岂不是更坐实了她肖想为嫔的流言。不过柏小妍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些人,姚充华的目的比她想的还要来的恶毒的多,这出选对了时间选对了地方的戏码,只是为了演给陶安泰一个人看的。
虽然观众只有陶安泰一个,但效果却要比流言来的实在多了。
只不过,这缜密的计划还是出现了偏差,即便姚充华寻了个死角,让陶安泰看不见事情的发生,但姚充华还是漏算了一点,也是后宫所有女人都不想承认的一点。陶安泰认识柏小妍,也相信柏小妍,且在这种争风吃醋的戏码上,即便柏小妍真的做错了,陶安泰也依旧无条件地包容柏小妍。
“小女给陛下请安。”柏小妍脸上的痛苦不是装出来的,还正如余芊说的,别临了了却栽在这些女娃手里,谁说不是呢,这一身的伤痛。早知道这主仆俩是披着美人皮的蛇蝎,她是怎么都不会装晕的,前几日不过是伤口崩裂就让陶安泰那般反常了,今日……
柏小妍想着,幸亏是个死角。
那边,陶安泰已经站起了身,沉着脸慢慢地走了过来,当那双绣着卷龙和十二种花纹的的龙靴停在柏小妍面前时,姚充华的心里已经有些难言的喜意了。只是姚充华等了许久,都未听见皇上说一句斥责的话,小心翼翼地抬了抬头,却见皇上正一脸复杂地看着柏小妍,最后还蹲下身来抓住了柏小妍的手臂。
“手臂怎么了?”陶安泰的声音就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冷冰,见柏小妍抿唇不语,手上使力就将柏小妍的胳膊给拉直了。
“疼,疼!”柏小妍连忙伸出左手抓住自己的小臂,龇牙咧嘴的喊着疼,不让陶安泰再动作下去。
“手肘?”陶安泰的眼睛极尖,一下就瞧出了伤处。不过他抓住柏小妍的手臂就已经是于礼不合的事情了,若是再将她的袖子给撩起来,怕是天还没黑,皇后就要将人叫去关心一番了。这般想着,陶安泰的脸是更冷了。
可陶安泰生气,柏小妍也是疼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不过碍于大庭广众之下,面对至高无上的皇上,而非陶安泰,也只得先低下头来,没骨气地点了点头。
“伤的可严重,可会影响到对长公主的医治?”陶安泰的话让柏小妍一噎,虽然知道这男人这么说是为了她好,可心里就是不舒服的很。就好像你明明是等着一句关心的话语的,哪怕是骂上两句也是在关心啊,可陶安泰倒好,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要不是因为长公主,朕也不会来关心你。
“应无大碍,还请皇上放心,小女定当竭力而为,早日治愈长公主。”柏小妍强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模样,对着陶安泰说道。她突然就想到,为什么刚刚那一瞬间,她就那么确定,陶安泰一定是来关心安慰她的?“这便好。”陶安泰说着,就站了起来,看着落在不远处的药篓和散落的杂草,有些好奇地问道:“尹姑娘这是在哪儿采的草药?”
见陶安泰厚着脸皮,将她随手扯进药篓的杂草说成草药,柏小妍面色一讪,“回皇上,胡太医说静心宫外长着野生的昭天草,小女便想着去看看,不过运气不大好,未能找着。”
陶安泰负手而立,听完柏小妍的话后点了点头,问道:“尹姑娘需要用到昭天草?若是需要,同胡太医说一声便可,无需亲自去寻。”
“是。”柏小妍伏下身说道,不自觉地就嘟起了嘴,陶安泰这是在嘲笑她找不到草药?“嗯。”陶安泰应着,就走到了望眼欲穿的姚充华面前,面色没有方才那般冷峻了,不过也淡然的很,“姚充华,你这侍婢该好好教教了,莫要丢了皇家的脸面。若下次再这般没大没小,华纯宫怕是要换人了。”
“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姚充华原还是抬着小脸欲语还休地看着陶安泰的,可就在陶安泰说完话后,那一脸的羞涩瞬间变成了无措。饶是这般,姚充华也不忘柔柔弱弱地凝视着陶安泰,仿佛就要哭出来了,娇滴滴地说道:“妾身明白了,妾身这就好好管教墨梳。”
而墨梳更是不要命地磕着头,额头上已经溢出血来,“请皇上恕罪,奴婢知错了。”
主仆二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又是尖锐又是带着哭意的,扰的陶安泰烦不胜烦,索性手一甩就大步地走了,“尹姑娘,你还跪在那里做什么,是请平安脉的时间了。”
“是,是。”柏小妍应着,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右边腰上和大腿传来的痛意让她站不稳身子,整个人向着右边倒去,要不是米内侍及时地搀扶了一把,她怕是要再一次地摔在地上。
“多谢。”在柏小妍站直后,米内侍就松开了手。
不过柏小妍近距离地瞧着米内侍的脸,真是越看越眼熟,这一回,柏小妍可以确定地说,他们之前一定见过!
柏小妍本就在想她究竟在哪里见过米内侍,此时见米内侍自己送上门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是旧伤,有些擦着了。”
才说罢,米内侍就已经自觉地伸出手扶住了柏小妍。
“米公公,升为御前的内侍官后就是不一样了,比以前机灵多了。”柏小妍任米内侍扶着,似是无意地说着。
“尹姑娘说笑了,奴才是随皇上入的宫,此前何曾有机会见到尹姑娘,”不愧是御前的第一人,一下就看穿了柏小妍设下的陷阱,惶恐地说道。柏小妍这才想到,她这问题问的不对,幸亏米内侍没露出破绽,不然她可解释不了,这明明是她“第一次”入宫,即使见过米内侍,也不可能是在宫里啊!“嗬,小女是在同米公公开玩笑呢,米公公莫要介意。”柏小妍掩嘴笑道。
米内侍闻言忙垂下了头,恭谨地说道:“尹姑娘愿意开奴才玩笑,是奴才的荣幸,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介意。”
两人一来一去间只说了几句话,可柏小妍还是从这几句话中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东西。如果米内侍之前没见过她,那么定是不会强调他是随陶安泰入的宫,显然米内侍这是在提醒她,她根本就不应该知道前朝皇宫的事情。
但在提醒柏小妍的同时,米内侍却暴露了他自己。
也就是说,米内侍是知道柏小妍的真实身份的,要么是听陶安泰说起过,要么就是他曾在皇宫里待过。这两者都有可能,柏小妍也不能确定,可米内侍的下一句话,就让柏小妍一下有了印象。
“尹姑娘愿意开奴才玩笑,是奴才的荣幸,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介意。”这句话,曾经也有一名内侍同柏小妍说过,不过称谓不同罢了。
在柏小妍第二次入宫的时候,曾从容意忠的手里拿到过一封陶安泰的密信,以特制的纸覆盖后,得到的句子是:帝侧内侍可用。柏小妍等了很久,可那个可用的内侍却始终没有现身,久而久之柏小妍便忘了这回事,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内侍找上门了。
那是在安歌到颐华宫挑衅后不久,那天柏小妍心血来潮去议政殿寻罗子元,然而罗子元却是去了安歌处。就在柏小妍要离开之际,一名内侍极不小心地撞上了她,柏小妍的心里本就藏着一股无名火,正要发作,却见那内侍动作极快地将一个纸团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时,柏小妍才豁然想起,原来还有这么个眼线在。
“请昭仪恕罪。”塞完纸团后,那内侍一下就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请求柏小妍的宽恕。
“以你这资质,又这般毛毛躁躁、冒冒失失的,真不知是怎么让陛下看重的,居然还将你放在了议政殿这般重要的地方。”柏小妍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冷嘲热讽道。
“奴才、奴才不知,请昭仪恕罪。”内侍更是慌张了,讲话也磕巴起来。
柏小妍看着这内侍一副怯懦的模样,想着他真实的模样又会是如何,会不会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气武者?这般想着,柏小妍止不住地笑了起来,“本宫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可莫要介意,快起身吧!”
可那时的柏小妍泼辣之名在外,直将那内侍吓得全身发颤,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还是弯着腰,脑袋几乎要抵在腰上:“昭仪愿意开奴才玩笑,是奴才的荣幸,奴才、奴才高兴还来不及,怎么、怎么敢介意。”
“行了,本宫来议政殿的事,你也不必向皇上禀报。”说着,柏小妍便转身离开了。
而那个纸团里写的事情,对于柏小妍来说,时至今日,依旧是个谜。那纸团上的话一如密信上的暗语,简单明了,只四个字:提防尤安。
除此之外,连原因都不曾写明。
为此,柏小妍让流萤监视了尤内侍许久,可什么都没能查到,不仅如此,在柏小妍拿到那纸团后,不知什么原因,与尤内侍是一直错过,一直未能见到面。而不久后,原禹就带兵杀进了皇宫,之后因为罗子元的死,柏小妍全然没了去想其他事情的心思,自然也就忘了尤内侍这人。
不过现在,柏小妍倒是又有了想一探究竟的心情,而且迫切的很。
“米公公,小女可否向您打听一人?”柏小妍想了想,其实这事还是问陶安泰来得更直接,只不过陶安泰正板着脸,一副吾不欲与汝多言的模样,柏小妍也就没胆子上前询问。
“尹姑娘请说。”米内侍点了点头,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宫中可有一位姓尤名安的尤内侍?”柏小妍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米内侍,不想漏看他表情的一丁点变化。